隔着众多妖怪，两个晴明一在天，一在地，宛如镜像。
黑晴明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向双目中闪动着慈爱之光的羽衣狐，薄唇微启：“母亲大人，不认得我了吗？”同为红白双色的桧扇展开，遮挡住大半面容，黑晴明眼睑微垂，“这可真是……叫人伤心呢。”
突如其来的模糊念头交织成清晰的脉络，黑晴明的声音越来越低，犹如叹息，“只是换了个样子而已……”
“哦哦，是妾身的错，是妾身的错，”山吹乙女的外壳从身上脱落，羽衣狐显现出原本的模样，那是个美艳的妇人，和黑晴明在“鵺”的记忆里看到的，一模一样，“近一点，近一点，晴明，我的孩子……”
轻声交待大天狗戒备，黑晴明缓缓走向羽衣狐。
多么奇妙。
阴阳师晴明本不该拥有在空中行走的能力的，但自己如今，的确在踏空而行。
在地狱的道路中，他不但得到了“鵺”的记忆，还有“鵺”的能力吗？或者说，还要加上“鵺”的气息。
八神没有说，大概是有些事情于对方而言太过渺小。
否则，如何解释羽衣狐认错自己的孩子？这个爱子心切的女人，此刻根本不可能有心力来演戏设计自己。
黑晴明能够感觉到，那些金色的光点带给自己的改变，利大于弊，他没有过多的防备，对其欣然接纳。
如果把那些消散的金色光点全部吸收的话，想必可以得到更多吧。
不能太贪心。
或许是因为光点的影响，此刻黑晴明看向羽衣狐的时候，竟能感受到一股孺慕之情，就好像羽衣狐真的是自己的母亲一样。
“母子”两人的距离，终于趋近于无。
“哦哦哦……晴明……”
“终于，用这双手再次抱住你……”
千年的等待。
千年的执着。
不断地转生，不断的失败和死亡，未曾断绝的思念，终于在今日有了结果。
这般……无解的母爱。
黑晴明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第367章 奴良组+阴阳师
黑晴明第一次有个大胆的想法，是在他刚诞生不久。
禁忌的法术「阴阳分离之术」，让阴之晴明——即黑晴明降生到阴界，此后他又迈入阳界，见识到了人类有多么傲慢。那个时候，黑晴明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想要让黑暗笼罩大地，所有人都按照他所认为好的秩序来生活。
这个愿望还没有实现的时候，黑晴明已经放弃，因为他第二次有了大胆的想法：如果高居于天空的诸神陨落，神明的血定会让黄昏的云霞更为艳丽吧？
先不论这两个想法最终能否成功，至少它们听起来是非常大气澎湃雄心万丈的，容易吸引比较单纯的理想主义者入伙——比如大天狗。
现在，黑晴明第三次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关于羽衣狐。
和失去了过往记忆、以为自己是个纯粹的人类的晴明不同，黑晴明很清楚地记得幼时的景象，知道自己是人类和白狐的孩子。
葛叶。
这便是母亲的名字。
或许是妖怪的时间观念和人类不同，或许是别的原因，葛叶和晴明的联系并不频繁，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关心对方，黑晴明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胸腔里这颗心脏之中埋藏着的、对母亲的思念。
那么问题来了——
在有两个晴明的时候，葛叶会承认谁呢？
即使昔日的同僚都视他为生人，即使昔日的式神都称呼另一个晴明为主人，即使遇见的每一个人都不认可他的身份，黑晴明也无所畏惧。
但有着这般态度的，如果是葛叶呢？如果是……母亲呢？
仅仅是设想这个可能，黑晴明的心就不由得揪紧。
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的心可以如钢似铁，可在葛叶的面前，只怕也要融化成水。这大抵是因为，无论一个人长成了什么模样，是万人敬仰的圣人还是万人憎恶的魔鬼，在母亲面前，都仍是最初的孩童。
由此你可以知道，在见到来寻白晴明的玉藻前时，黑晴明的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啊啊。
再一次的，再一次的。
不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吗？
阳之晴明，拥有和未曾分离时同样的发色眸色，住在阳界的宅邸中，是天皇信任爱重的天才大阴阳师，无数阴阳生心中的憧憬，他面容温和、性格良善、风姿雅致，是世间所有美好的集合。
未曾分离前的“晴明”的理想的模样，就是这般吧？
无怪乎世人都喜爱晴明。
无怪乎世人都厌恶自己。
呵。
有那么一瞬间，蜂拥而上的负面情绪几乎把他吞没，而黑晴明冷冷地看着玉藻前和晴明产生误会，看着他们战斗，构筑起更坚实的堡垒来包裹着内心，一点一点、缓慢而坚定地，把对葛叶的孺慕抽离。
很疼。
可这是必要的。
黑晴明本就是一个心思很重的人。
作为安倍晴明的阴暗面，他执拗而阴冷，不允许自己有任何软弱。
如果恋爱游戏遇到这样的女主，埃兰BE的惨烈程度一定惊天动地。
爱脑补、爱记仇、爱钻牛角尖；一次你甚至不清楚的误会就让你直接出局，挽回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傲慢又冷酷，给自身和外界之间加上层层枷锁，从不主动付出真心……
当然，如果有个圣母型的游戏者在，妹子又长得足够萌的话，事情换种角度来理解，比如说：女主其实是个傲娇、怕受伤的萌妹子。
让我们把这个套路用在黑晴明身上。
为了害怕被葛叶伤害，在事情只露出端倪还不清楚前因后果的时候，首先做出了排除的举动……吗？
似乎有点道理。
要攻略这种别扭的类型，似乎只能不断付出，即使被利用被伤害得再悲惨，也要甘之如饴，盲目地跟随和奉献，从未有丁点犹豫。做到了这点的话，你可能才能在他的心里占据少许位置，离曙光还有一段距离。
对了，前提是你的能力足够，有被利用的价值。
整个阴界，多少妖怪崇拜黑晴明？可最终跟随在他身侧的，只有雪女和大天狗。
至于晴明……
很难说清黑晴明对他是什么想法，感情如同纷杂混乱的毛线团，谁都不知道该从哪里牵出那至关重要的线头。
恨吗？
必然有的。
从某方面来说，晴明夺走了黑晴明的一切。
爱吗？
自然也有。
世人都喜爱晴明……黑晴明，当然也是世人之一。
感受着羽衣狐全心全意的舐犊之情，被温暖的怀抱紧拥，再加上玉藻前所代表的、葛叶的态度，和刚刚浏览过不久的“鵺”的记忆……黑晴明忽然想到，为什么，他不可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母亲呢？
这疯狂的念头甫一生出，便肆意滋长成参天之势。
二条城。地面。
仰望天空，晴明等人实力懵逼。
什么情况？
如果说其他人对这一画面或认为理所当然或有些许疑惑，认识黑晴明的所有人则能断言：这不正常！小白喃喃道出了众人的心声：“黑晴明的母亲不可能是羽衣狐，他在做什么？”
假设天空上的景象是一幕戏剧，两个演员的情绪未免太过饱满。
小白望了望黑晴明，又看了看晴明，甩了甩头，嘀咕道：“总觉得有什么阴谋，黑晴明明明是和晴明大人一样的人类……”
咦？
埃兰看着晴明，询问地眨眨眼。
晴明神情略有些局促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哦……原来晴明还没有把自己是半妖的事情告诉大家啊。也对，于晴明而言，他的记忆里并没有白狐葛叶，接受起来稍稍有点难度，最重要的是，晴明脾气太好了——万一山兔等式神缠着让他变狐狸怎么办？
尽管没法变狐狸，但可以变尾巴和耳朵呀。
晴明平时的性格已经够软和了，如果再有了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和耳朵，还不知道要被那些活泼的式神们欺负成什么样子……阴阳师的威严何在？
好吧，晴明好像很少有那种东西。
自顾自地点点头，觉得猜到了阿爸想法的埃兰果断加入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队列，重新开始了围观大业。
“现在的情况，被同一道时空裂缝所卷入的人都聚齐了吧？”万年竹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多大变化，始终是清冷的样子，说出的话语很冷静，直指中心，“接下来要怎么做，八神？”
埃兰微怔，而后笑起来，“你很着急？”
时空裂缝这个词，埃兰只提过一次，而将所有人聚集起来说不定就能回去这个猜想，也是埃兰随口说的。当时他看着众人的神色，还以为爱好是在树林里吹笛的万年竹无所谓能不能回到平安京，没想到，对方反而可能是最关注这件事的一个。
“是。”
万年竹坦荡地承认，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一下子，可勾起了神祇的好奇心，黑发的少年凑近了追问，“为什么呢？”
万年竹微微而笑。
只是轻轻挑起唇角而已，整张脸就变得生动起来，“因为羁绊。”挂念的人、挂念的事，熟悉的风景……太多太多。这个时候，两人的距离已足够近，适合说悄悄话。“其实，你早就可以打开两个世界的通道了吧，八神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