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陆小凤有了花满楼。
所以他开始说,我们去找你喝酒。
西门吹雪没有什么表情,不过他向来都没有什么表情的。
他只是简短应承道:“好。”
陆小凤又笑起来,道:“一言为定。”
花满楼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站在陆小凤身边微笑着。
西门吹雪深深看陆小凤一眼,没有再答陆小凤的话,御起轻功,转身飞走了。
人走的只剩下司空摘星、宁长、陆小凤和花满楼。
司空摘星摸摸下巴,对花满楼道:“花兄,这次的事情有劳你们了。”
陆小凤被司空摘星忽略掉了。
陆小凤也没在意,斜斜挑着眉毛看司空摘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听司空摘星又道:“不若花兄写一纸给诸葛茶的书信给我,我带着宁长去找宁老前辈。”
说完这句话,司空摘星偷偷地冲着陆小凤挤眼睛,目中尽是得色。
陆小凤笑着看向司空摘星,目光中尽是赞许之意。
这猴精。
干得好。
花满楼笑道:“现在哪儿有纸笔?你们先去吧,我回去之后给诸葛茶飞鸽传书就好。”
司空摘星也算是江湖上的好手,宁长的功夫其实也不差。这段路,陆小凤和花满楼是着实没有什么必要送他们。
花满楼又向宁长的方向转了转,征询宁长的意见道:“宁公子,你看这样可以么?”
宁长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他答道:“这件事情本来就已经要多谢花公子和陆大侠、司空大侠,我自然没有什么别的意见。”
很少有人管司空摘星叫“司空大侠”,司空摘星听着还有点儿不习惯,他道:“宁公子叫我司空摘星就好。”
陆小凤插话进来,道:“你叫他‘猴精’就好啦。”
司空摘星立马跳着脚给宁长灌输陆小凤的外号,他道:“你也别管他叫什么‘陆大侠’了,他就叫陆小鸡,四条眉毛的陆小鸡。”
宁长有点儿想笑,但他觉得不太好,所以忍了下来。
花满楼打断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毫无营养的小孩子斗嘴,这个活儿他已经做的是驾轻就熟,他笑着对司空摘星道:“你们快点出发吧,宁长也能早一些见到宁老前辈。三匹马你们牵两匹走。”
司空摘星一拍脑袋,道:“对哦。”
他又对宁长道:“我们走吧。”
四个人一齐找到陆小凤他们当初拴马的地方,很幸运,马还在那里,并没有被人牵走。
挑了两匹状态好些的,陆小凤让司空摘星和宁长骑走。
司空摘星也不和他们俩客气,骑上就走。宁长则是感激的笑笑,一肚子感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司空摘星拉走。
拉走了也好,清净。
又只剩下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个人。
陆小凤手中拽着最后一匹马的缰绳,笑着对花满楼道:“七童,要不要同骑一匹?”
花满楼笑着摇头,道:“你是想压死那马么?这匹又不是什么神骏,寻常市集上买的好一些的马罢了。”
陆小凤笑道:“那怎么走?”
花满楼道:“先牵着吧,等过会儿走到市集再买一匹我们再骑马走。”
陆小凤笑着耍无赖道:“我也要七童牵着走。”
花满楼笑道:“那谁牵马?”
陆小凤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花满楼的,另外一只手则牢牢拽着马缰绳。他笑着对花满楼道:“这样不就好啦?”
花满楼对陆小凤真的是无计可施,他只得默认了陆小凤的做法,手指回扣陆小凤的手掌。
但他嘴里还是忍不住说道:“这里没人也就罢了,一会儿若是有人……”
陆小凤笑道:“有人自然会松开。虽然江湖上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但我也不想我们被街上的人像看猴子似的盯着看。”
想了想,陆小凤又补充道:“我家七童这么好看,不想给他们多看。”
花满楼又笑起来。
在这些小地方,他的小凤凰真是执着的可爱。
花满楼道:“好。”
也不知道花满楼说的是有人就松开好,还是不想给别人多看好。
陆小凤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七童,好像后天我们到江南的时候刚好能赶上冬至。冬至北方都是吃饺子的,山东这边好像是喝羊肉汤。江南呢?江南那边是不是吃什么米饭来着?”
花满楼笑道:“赤豆糯米饭。”
陆小凤作恍然大悟状,道:“对对,就是赤豆糯米饭。”
花满楼并肩和陆小凤走着,说道:“那我后天带你去方昉那里吃赤豆糯米饭,他做这个的手艺一绝。而且方昉的母亲是北方人,冬至那天他除了煮赤豆糯米饭之外还会包饺子。另外江南冬至的时候还是要喝冬酿酒的,他那里也有好的。冬酿酒色清香冽,想来你也会喜欢。”
说话的时候,花满楼的唇角始终盈着满满的笑意。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他道:“好啊。”
两个人越走离赤霞山越远,越走离翡翠观音案越远,越走离那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异越远。
他们也越走离江南百花楼越近。
离花满楼那座一年四季鲜花都满满盛开的小楼越近。
第71章 冬至
陆小凤和花满楼果然恰好在冬至这天再次踏上江南。
一回到江南,陆小凤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骨儿都松软下来。
以前,陆小凤是一个浪子,是一个没有“家乡”这种东西的浪子。他四海为家,处处为乡。而现在,陆小凤觉得江南就好像他的家乡一样。
因为江南是花满楼的家乡,是花满楼长大的地方,生活的地方。而且花满楼的百花楼,也在江南。
闲闲骑着马,陆小凤问花满楼道:“七童,我们是先回百花楼,还是先去云归阁?”
花满楼笑起来,和陆小凤在一起,花满楼总是很轻易地就能够笑起来。
花满楼的语气柔和得像六月的风,他答陆小凤道:“都可以,凤凰你想怎样?”
陆小凤手腕儿松松地握着马缰绳,语气也松松软软的,像是刚刚出锅的糯米糕,还冒着热气儿。
陆小凤道:“不如我们先去方昉那里?吃饱喝足之后再回百花楼,估计能刚好赶上睡觉的点儿。”
一回到江南,陆小凤好像就格外的惫懒。
究其原因,大概是花满楼惯的。
花满楼笑道:“好,那我们先去云归阁。”
云归阁还是云归阁,只不过有些花儿谢了,又有些别的花儿开了。方昉也还是方昉,只不过他今天准备的饭食不再是刚刚入冬时个大黄满的螃蟹,而是南北混杂、冬至必备的赤豆糯米饭、冬酿酒和水饺。
都是家常的简单饭菜,不过到了方昉手里,滋味自然是不简单的。
时隔月余,陆小凤和花满楼再次站在云归阁的门前。
虽然想起之前他和牛肉汤在云归阁中的冲突有点尴尬,但陆小凤对于美酒的向往冲淡了这种尴尬。
花满楼也是,虽然想起之前方昉对他隐晦的表白有点不自然,但是他对于投喂陆小凤的愿望也冲淡了这点儿不自然。
花满楼伸手去叩那扇矮矮的木门。
不曾料到的是,花满楼的手还没有碰到木门,木门就已经从里面打开,露出其后方昉那张英挺的面孔。冬至,已经基本上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方昉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纯白狐裘,里面穿着一袭墨绿色的长袍。呼吸间产生的淡淡白色雾气使他的脸显得有些不太清晰,但他的眼睛却很明亮。
他又看到了花满楼。
方昉的嘴角不由得翘起来,眉眼微弯,也染上一层笑意。他一点儿都不掩饰心中的喜悦,也掩饰不住,因为他脸上的笑容会出卖他。
他看到花满楼立于冬日寒风之中,立于他的云归阁之外。
花满楼还是那个样子,眉目如同由上等画师细细用丹青点染而成的水墨画一般清秀明澈,嘴角似乎永远含着笑,身上有一种贵气、书卷气与侠气混合而成特殊气质,引得人移不开眼。
听到是方昉,花满楼率先开口寒暄道:“方兄,好久不见。”
方昉看着花满楼的脸,也道:“好久,不见。”
这四个字被方昉说得缓慢而深情,仿佛他在说的并不是一句司空见惯的寒暄之语,而是情人间的喃喃私语。
其实方昉还有后半句没说出来。
我很想你。
但是他没有立场和资格说这句话,所以只能在“见”的时候就停住话音,将这后半句止于唇齿之间,不让它有见于天日的可能性。
花满楼又道:“打扰了。”
花满楼话中的疏离像是一盆冷水迎面而来,浇得方昉一下子就从不期而遇花满楼的喜悦之中清醒过来。
方昉笑出声来,笑容里藏着几许自嘲与落寞。他道:“花兄这就见怪了。先不说我们的交情,我云归阁就是个饭馆而已,你过来吃饭,哪儿说得上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云归阁就是个饭馆?
无数被云归阁拒绝的富商巨贾哭泣着指责方昉,你这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