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笑了,笑得有点讽刺,他道:“是么?你们就凭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就笃定这灭门案的凶手是司空摘星?万一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呢?”
万箭发开始些烦躁,他吼着他那大嗓门问陆小凤他们道:“那翡翠观音到底在不在司空摘星手里?”
“在。”陆小凤面不改色地承认道。
万箭发伸手就要拔剑,道:“那不就完了?”
陆小凤又道:“不过人,不是他杀的。他窃宝在先,山东宁家被灭门在后。如果不是宁长的事后清点、整理废墟,说不定直到司空摘星将翡翠观音还回去,山东宁家都发现不了这翡翠观音曾经被借出赏玩过几天。宁长出门在外,没有在翡翠观音丢失的第一时间收到家书就是最好的佐证。”
陆小凤的语调并不沉重,反而蕴含着他一贯的吊儿郎当和轻松愉悦。
但这话,却已经敲进每一个前来寻仇的人心里。
这栽赃嫁祸,由陆小凤说来格外地清晰直白,但为什么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曾经提出过疑问?
铁不容叹口气,有些感慨地说道:“后生可畏。”
陆小凤的笑容仍然没有褪去,他笑意盎然道:“铁前辈过奖。”
铁不容又道:“江湖人都知道,若是有什么破不了的谜案,解不开的谜团,只要找到陆小凤就能迎刃而解。”
陆小凤自谦道:“江湖传言,如何可信。”
陆小凤并不像是一个会自谦的人。
如果他开始自谦,那多半是因为他不想沾惹那个麻烦。
但是这个麻烦事关司空摘星,而司空摘星是他的朋友。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拒绝这个麻烦的可能性,他本不必自谦的。
那只剩下一种可能性,就是与花满楼朝夕相伴,陆小凤也沾染上一些花家七公子的品行与美德,花满楼就从来是一个很谦虚的人。
铁不容却不容陆小凤自谦,他道:“江湖传言,如何不能信?陆小凤,你既然说司空摘星不是山东宁家灭门案的凶手,那我们给你一个月,你不妨找出那个真正的凶手,我们自然不会再找司空摘星的麻烦。”
陆小凤依旧笑得满不在乎,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铁不容问道:“那如果我找不出呢?”
第36章 净瓶
铁不容也露出来一个笑容,轻描淡写道:“以陆大侠的能耐,怎么会找不出呢?不过陆大侠若是真的是找不出,就莫怪老朽用司空摘星的项上人头来平息宁家百余口冤魂的愤怒。”
铁不容的话说得先扬后抑,后一句话很有几分无理取闹和威胁的味道。
陆小凤怎么可能会任由自己的朋友被人追杀?司空摘星轻功虽妙绝天下,可也耐不住这几个功夫也是极高深的老头儿和他们背后家族的日夜追寻。再说了,就算司空摘星有本事次次逃脱,可整日被人追杀的滋味,想来也不太美妙。
一句话,把陆小凤置于不得不应下此案的境地。
再说,山东宁家百十口无辜被杀的冤魂,也时不时地在撩动着陆小凤心中的恻隐之情。
陆小凤脸上的笑容不变,依旧是那幅满不在乎的玩世不恭样子。
陆小凤笑道:“我,我答应你,一个月。”
铁不容拱手谢道:“那就劳烦陆大侠。不过翡翠观音可否交托给我们,毕竟是宁家遗物,我们好拿去给宁长贤侄。”
翡翠观音。
他们定罪是因为翡翠观音,现在又在讨要这个翡翠观音。
陆小凤虽然不明白这翡翠观音除了特别珍奇之外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尊观音定然是重中之重,不能给他们。现在观音在陆小凤他们手上,只要陆小凤不给,万、阎、铁三人也不能硬抢。再说就算硬抢,他们也是抢不过陆小凤他们的。
陆小凤笑着驳回铁不容的要求,他道:“这翡翠观音可是关键线索,哪有要人破案,却要拿走线索的?给你可以,这案子别再来烦我,也别再来找司空摘星的麻烦。”
犹豫在铁不容的脸上一闪而过。他的确很想要这个翡翠观音,但是陆小凤已经这么说,于情于理他都再没有讨要或者抢夺翡翠观音的理由。
铁不容又在脸上挂上那种假惺惺的微笑,他道:“如此。那我们等陆大侠的好消息。”
陆小凤点头。
铁不容转身对着他们带来那群人道:“我们走。”
万箭发、阎也愁和铁不容三人虽武功基本上势均力敌,但似乎仍以铁不容隐隐为首。铁不容话音刚落,那些密密麻麻围住百花楼的虾兵蟹将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次转身拱手拜谢,万、阎、铁三人也离开了百花楼。
百花楼又恢复以往的平静,只剩下陆小凤、花满楼和司空摘星三个人还站在那里。陆小凤和花满楼相对一笑,肩并肩走进百花楼,司空摘星则是跟在他们后面。
刚进百花楼,陆小凤就伸手向司空摘星要道:“拿来。”
司空摘星赶忙掏出翡翠观音递到陆小凤手里。
陆小凤拿起翡翠观音对着阳光仔细端详,一边看一边说道:“那老头刚刚说这翡翠观音是山东宁家重宝,我倒要看看,这翡翠观音有什么特殊之处。”
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天这尊翡翠观音的司空摘星撑着头看着陆小凤,道:“这翡翠观音,无非也就是玉料罕有珍奇一些、雕刻手艺巧夺天工一些,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啊。”
陆小凤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也的确没找到这翡翠观音有什么特别之处。
花满楼伸手,示意陆小凤将翡翠观音递过去,道:“我来试试。”
陆小凤很听话地将翡翠观音递过去。
递观音的时候陆小凤碰到花满楼的指腹。
花满楼的手是微温的,陆小凤的手却经常是滚烫的,因此花满楼的手也就可以说比陆小凤凉了一些。温度的差异与皮肤的触感激得陆小凤脑子空白了一瞬间,他忽然很想握住花满楼的手。
然后用自己的唇贴住花满楼的手,细密地、从手开始亲吻这个人,到脸颊,到眼睛,到……唇瓣。
再往下,脖颈,锁骨,胸膛……
细密地吻过去,在花满楼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陆小凤整个人都燥.热起来,但是现实却往他头上泼了一盆透心凉的冰水。
司空摘星还坐在那里,坐在百花楼之中,就算他要白日宣淫,现在也不是一个好时候。
陆小凤只得强迫自己收起种种绮思,整个人都觉得非常憋屈。
憋屈的陆小凤不甚友好地瞪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司空摘星,司空摘星莫名其妙挨瞪,一脸茫然与无辜,也不知道这只凤凰又犯的是什么病。
花满楼自然是看不见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的面部表情与动作的,而且他还在细细摸索那尊翡翠观音。
瞎子的触觉,往往比常人更佳灵敏。司空摘星和陆小凤两个人都没有摸到不对劲地方的翡翠观音,花满楼却摸出点端倪来。
花满楼发现,只要以一个巧妙的角度,就能拆下观音手上那个装着甘露与柳枝的净瓶。
将净瓶拆卸下来,花满楼唤陆小凤道:“凤凰,来看。”
陆小凤从花满楼的掌心之中取得那个精巧玲珑的净瓶,无端地觉得那柳枝的形状,很像是什么东西的锁匙。
陆小凤望向花满楼,道:“七童,你觉不觉得这净瓶很像是什么东西的钥匙?”
花满楼笑着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旁的司空摘星目瞪口呆,他把玩翡翠观音数日,竟然从来没有发现那净瓶竟然是可以拆卸下来的。
司空摘星不禁更加佩服花满楼。
陆小凤又问花满楼道:“不知七童身上有没有手绢之类的物件?这净瓶应该是一样关键的东西,但是这也太小了些,容易丢失,还是包起来的好。”
花满楼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过去,陆小凤仔仔细细地将这净瓶包裹好放入怀中。
司空摘星眼巴巴地看着陆小凤和花满楼一边破案一边秀恩爱,只觉得自己的头顶额外地发亮,仿佛开口打扰他们都是种罪孽。
但司空摘星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安排?”
老天哟,陆小凤赶紧告诉他接下来都干什么吧,这样他就有理由光明正大的离开这个地方了。打扰别人谈恋爱,他也是很心虚的好不好。
陆小凤的目光移向刚刚被花满楼随意放在桌子上、手中缺了净瓶的翡翠观音道:“去找朱停。”
陆小凤的话刚刚收尾,花满楼就已经知道陆小凤要去做什么,他道:“你要去找朱停重新做一个假的净瓶放回去?”
陆小凤笑道:“是啊,这个翡翠观音,只怕是被许多人惦记着,先做一个假的放进去,以防万一。”
花满楼道:“你要去找朱停做个假的,也该先将原料备下才行,这老坑冰种的翡翠并不多见,万一朱停一时之间找不到合用的玉材呢?所幸我花家库房里应该还有一块和那观音差不多的玉料,待我们翻找出来再去也不迟。”
陆小凤笑道:“倒是我疏忽了,还是七童心细。”
司空摘星真的是觉得自己头顶亮的一秒都不想再百花楼里多呆,他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再来,今天我就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