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不奇怪,青楼里向来龙蛇混杂,隐匿着形形□□的人等,是发酵欲望与秘密的绝佳地点。
不过陆小凤此时还真不太乐意去青楼。
私心里,他并不是很想看到花满楼出现在那种连空气中的分子都蒸腾着欲望气息的地方。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该去的还的去,陆小凤现在只希望这桩案子能够快快了结。
虽然这个案子并不是陆小凤遇见过最困难的、过程最艰苦的、案情最复杂的一桩,但却也的确是陆小凤遇见最糟心的一桩了。无他,只因花满楼与这件案子息息相关。
不管怎么说,案子也都还得查。
问出线索,陆小凤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就已经达到。
又问了莲生几句其余的细节,陆小凤一行人就与潘老爷告辞,准备离开。
趁着还没有到街上鬼影子都没有一个的时间点,他们还来得及再去翠袖坊一趟,会会那位笙歌姑娘。
出了潘家的门,夜色已经很深。
夜晚总是比白日要冷一些的,一阵冷风吹过,让潘家的种种啼哭与伤感都尽数留在陆小凤他们身后,陡然令陆小凤神清气爽起来。
虽然这种冷度,正常人都只会咒骂一句这该死的天气,并不会觉得神清气爽。
可陆小凤明显不是正常人。
像比较正常的司空摘星,此时他就被这风吹得一哆嗦,嘴里不知道小声念念叨叨了些什么。
陆小凤吹风吹得这会儿心情不错,于是他十分热络地攀上司空摘星的肩膀,笑意盎然地逗司空摘星道:“猴精,你冷了?”
陆小凤火力旺,司空摘星只觉得像是一个火炉子靠近自己。
司空摘星嘴硬道:“谁冷了?别是陆小凤你自己觉得冷,贼喊捉贼。”
陆小凤也不理会司空摘星的“污蔑”,继续笑眯眯地逗司空摘星:“你要是实在觉得冷,不如喊我声爹?喊声爹,爹就脱件外套给你。”
司空摘星有点不耐烦地一抖肩膀,把正在欢乐嘴贱的陆小凤从他身上抖下去,道:“去去去,爹又不是你养的宠物,别有事儿没事儿拿你爹我寻开心。”
陆小凤也不在意被司空摘星嘴里占便宜,反而笑起来:“我叫你爹,你敢答应么?”
司空摘星一挺他的小胸脯:“我有什么不敢答应的?只要你敢叫。”
司空摘星虽然知道陆小凤这个人一向没有什么节操可言,但是他也没想到陆小凤会这么没节操。
陆小凤笑眯眯地冲着司空摘星张嘴示意自己准备发音,一个“爹”的音已经出现在他的在喉咙里。
司空摘星赶忙一把捂住陆小凤的嘴,讨饶道:“祖宗,你敢叫我可不敢答应,我哪儿来的这么大儿子啊,以后我还怎么找老婆?”
陆小凤一个巧劲儿挣开司空摘星的小爪子,放声大笑。
陆小凤的笑声感染力很强,花满楼也跟着笑起来。
司空摘星愣了一下,也一起开始笑。
已经有些寂静的街道上飘扬着三个人的笑声,若是你此时仔细看去,天上的月亮似乎都有些笑意。
英雄年少,合该饮烈酒,驾骏马,管尽天下不平事,意气风发。
陆小凤他们,就是这样的英雄。
翠袖坊。
妓院总是营业到很晚的,他们做的就是夜晚与欲望的生意。
比如此时,街上的大部分馆子都已经闭门谢客,而翠袖坊内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空气中充盈着脂粉的香气与男人们身上欲望的气息。
花满楼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而且又是一副很好讲话的样子,几乎是刚刚进去就被一群姑娘缠住。陆小凤好容易替花满楼打发走那群姑娘,又扔给龟奴一锭银子,要龟奴去将老鸨子找来。
龟奴很少遇见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对着陆小凤脸都快要笑僵。
金钱的力量使得老鸨子很快被龟奴带到陆小凤他们面前。
老鸨子笑容可掬地问陆小凤道:“请问各位贵客……”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小凤打断。
陆小凤流露出一个他很熟练的、风流蕴藉的笑容,道:“我们来找笙歌姑娘。”
老鸨子的脸出现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就被她用一个虚假而热情笑容掩盖过去:“我们这里没有姑娘叫笙歌,大爷您看您是不是记错了?”
陆小凤笑道:“是么?”
老鸨子连忙点头,道:“是啊,要不您试试我们这儿别的姑娘?”
陆小凤挑挑眉,意味不明地“噢”了一声。
老鸨子赶忙陪笑。
陆小凤也不为难老鸨子,他一指一个年纪尚幼、尚自有点怯生生地缩在墙角的小姑娘,对老鸨子道:“给我们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我们要那个姑娘陪酒。”
第21章 小兔
听到陆小凤放弃找寻笙歌,老鸨子面上不显,但整个人却偷偷松了一口气。她急忙冲着那缩在墙角的女孩子喊道:“莺儿,接客!”
老鸨子紧张得甚至都没想到要再给陆小凤他们多推荐两个姑娘。
那个女孩子很明显地抖了一抖,但随即还是将那点恐惧藏得严严实实地朝着陆小凤他们走来。
看见小姑娘已经走过来,陆小凤笑眯眯冲老鸨子道:“老鸨子,带路。”
老鸨子一叠声儿地带着他们往楼上最好的厢房走去。
在这几步路的距离之中,陆小凤佯作眼神不老实到处乱飘的样子,将这所妓院上下都观察一遍,想看看这所妓院到底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然而这就是一所普通的妓院,陆小凤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它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这所妓院和普天下所有的妓院一样,充斥着年轻的女孩子和各个年龄段的嫖客。男人们脸上的欲望都很明显,女孩子们的脸上则堆砌着过分甜腻献媚的笑容,这就是妓院。如果非要说这所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也顶多只能说这所妓院里穿绿衣服的女孩子格外多,大概还只是因为它的名字唤作“翠袖坊”。
路很短,老鸨子把他们迎进厢房之后就自己转身闭门离去。
桌上已经摆好一桌鲜美的菜肴,还有陈年的美酒。
陆小凤他们各自寻个位置坐下,开始夹筷享用这些酒菜,毕竟他们还没有吃晚饭,而且又已经经历一天的奔波。
莺儿还是有点小心翼翼的样子,她不甚熟练地摆出还不到火候的妩媚,准备为陆小凤他们陪酒助兴。
陆小凤嘴里吃着饭菜,冲着莺儿一摆手,道:“不用了,你也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莺儿的喉咙不受自己控制地分泌出一点儿唾液,但她还是不太敢真的坐下来大嚼。
陆小凤把嘴里那口饭咽下去,看向莺儿道:“坐下来吃啊。”
陆小凤的不按常理出牌,将莺儿脸上那点就像是一张不合脸的面具那样的媚态与大胆都卸下来,她又恢复成有点战战兢兢的样子。
司空摘星自己吃得那叫一个欢,他觉得这家青楼的菜色还不错。
花满楼的脸上挂上一个温和的笑容,冲着莺儿的方向道:“姑娘坐下来吃吧。”
莺儿说到底年纪还小,还没有在青楼里待够足够的年头来培养出风尘味与泼辣味道,也还没有历练出一个窑姐儿应有的八面玲珑。如果给她换上一身朴素衣服,再一把清水洗去她脸上的浓厚妆容的话,她看上去就像是街边最常见的那种会挎着篮子买菜的朴素少女。
莺儿终于坐下来,开始很节制地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饭菜。
陆小凤这会儿胃口不怎么样,他已经放下筷子。
看着莺儿吃得差不多,陆小凤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我们把你单独叫上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好不容易因为食物而有点安静下来迹象的莺儿闻言又恢复成一惊一乍的样子,哆哆嗦嗦道:“可是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啊……”
陆小凤真的是挺无奈,也不知道这个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和受惊过度的兔子似的,稍微说句什么就能把她吓走半条命。
陆小凤只好尽量将声音放柔和,并挤出一个自认为温柔的笑容。
可惜“温柔”只是他自以为,风流气质让他的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勾人。
然而“勾人”在很多时候都和某种暗示等义,所以陆小凤的笑容不仅没有安慰到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反而让她抖得更厉害。
抖也得问,陆小凤叹口气,问莺儿道:“我们是想打听一位名唤‘笙歌’的姑娘。”
小兔子莺儿抖抖索索地点头:“我们这儿本来是有位笙歌姑娘的。”
陆小凤一听有戏,接着问道:“那为什么老鸨子和我们说没有?”
一听到自己的回答和老鸨子的意见截然不同,小兔子莺儿的脸立马吓白几分。
陆小凤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这个抖成一团的小女孩子说话。
像是感受到陆小凤的无奈,花满楼笑着对小兔子莺儿开口道:“姑娘不必这么害怕,一会儿我们可以帮你赎身离开这里,你有去处么?”
莺儿听到“赎身”两个字眼睛亮了亮,但是听到“去处”两个字又暗淡下去:“我……我没有去处,父母去年里去世,哥嫂就十两银子把我卖到这个地方,我是回不了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