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渡口与艾德西隆得十分相似,同样的喧闹,同样的热情,也有一点同样的不怀好意。但医生早已不是当时只能任人摆布的鱼肉了。他背上的箭矢还有腿上的短刀都要让打他主意的人掂量几分,何况他旁边的精灵看起来更是强壮且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酷。两人也没有游览的兴致,找了个干净的旅店打算睡下,明日继续赶路。但一封来自爱隆王的急信扰乱了他们的计划。
“爱隆说什么了?”医生换好睡衣坐在床上,白皙纤细的小腿在床沿晃得人发晕。精灵不(敢)看医生裸.露在外的皮肤,坐在桌前看信,神情凝重:“爱隆王希望我们分开行动,我去帮助爱隆王的养子阿拉贡剿灭瑞文戴尔南方的半兽人军队。”精灵有些烦躁的停下来,但又不得不继续,“而你直接前往瑞文戴尔帮助爱隆王处理受伤的精灵,他说林迪尔会前来接应你。”
医生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精灵要皱眉了,如果按照这个计划实施的话,他们就不得不分开了,但事实上他们已经六十几年没有分开过了。但医生恍惚间想到一个问题:都在一起六十多年了,要是他还是人类的话,这一生就差不多要结束了,可笑的是,莱格拉斯却还没有明确的回答他。
“这始终不安全。”精灵皱眉,英俊的脸上就算是负面的情绪也让医生着迷,“不行,我给爱隆王写回信,我们一起去。”
“不,莱格拉斯。”医生微笑起来,眼睛里不再是能将人溺毙的温柔,那是一种心酸的爱意。精灵看着医生的双眼,有些不好的预感,沈昭嘴里有些苦涩:“我们暂时分开。”他又小声重复一遍,仿佛是要说服自己,说服精灵,“暂时。”
“为什么?!”精灵激动起来,有些愤怒也有些受伤,顾不得心中的预感,情绪激动地握住医生的双肩,英俊的脸庞也凑近,“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是我想的那个在一起吗?莱格拉斯。”医生轻轻抚摸着精灵英俊的脸庞,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无奈的绝望。今日就得出结果,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要是不行的话,就散了。一会儿三十年,他等了太久。
精灵垂下眼帘,纤长的金色睫毛颤抖着,精灵心乱如麻,偏偏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松开医生,不去看他。沉默在两人间蔓延,但这次却不是因为了解了。半响,精灵开口,声音沙哑:“以后再谈不行吗?”
“不行。”虽然听到这句话立马就红了眼眶,但医生的声音轻柔又坚定。医生心疼精灵,不想让他这么为难,但他不能对我这么残忍,医生想,知道我爱他还要我像朋友一般的与他相处。医生的告白在初吻中发生,现在已经过去三十几年,或许是人类心理和精灵的不一样,在医生看来,虽然他有了无尽的生命,但三十年的等待已经足够。这件事不能一直拖下去,就是他们俩都长寿也不行。漫长的岁月最终会让他或他妥协,到时候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因为爱才愿意和他在一起。
这么不清不楚算什么呢?医生想,自己温水煮青蛙的将自己变成精灵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根深蒂固的习惯,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他们之间的阻隔,但自己却忘了求证精灵对他的是否是爱情。他理解精灵对于时间的不在意,但没办法再欺骗自己,爱情中谁不是患得患失,智商为零?医生温柔包容的外表下有一颗不仅温柔而且坚强的心,但他更渴望安心。
爱一个人不应该时刻都想昭示主权吗?他应该喜欢我,要不他的那些举动就毫无根据,但他要是喜欢我,怎么又会无动于衷。医生开口打破沉默,声音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颤抖:“先休息吧,明日就走。”
今日没有夜谈会,也没有相拥而眠,更没有默默涌动的温情。他们尽量不触碰彼此,以免尴尬。维拉啊,什么时候连爱人都成了犯罪,否则你怎么会如此折磨我,让我的灵魂在夜里也不肯安睡。
第二日医生没有赖床,没有赖着精灵撒娇不起来,自己早早的和精灵一起起床,收拾好东西。医生看上去比昨日的风尘仆仆更加疲倦,神情困顿。
“你不必这么早起来,海曼,等会儿我叫你。”精灵沉默着看着医生做好以前他做的一切,本该轻松很多,但精灵却感觉自己的心在逐渐僵硬石化,只有刺痛提醒他,他的心还在有力的跳动,麻木又生疼。
医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昨晚的拒绝仿佛一场梦境,他不与精灵对视,怕藏不住眼里酝酿的深情,他微笑着摇头:“不了,以后也总要习惯的。”
精灵一窒,仿佛排山倒海的大浪向他打来,最简单的呼吸都没法维持,也仿佛有人拿着又细又软的针轻柔地扎进心脏,他从来没有体会到这种情感,但现在他好疼。精灵好想说些什么,但他什么也说不出。
敲门声响起,林迪尔推门进入,刚想开口发现气氛有些怪异。怎么回事?吵架了?他思忖着,有些幸灾乐祸,谁叫他们一天就秀恩爱的,公主已经给我抱怨很多次了。他淡定地开口,无视披着头发的精灵和疲倦的医生:“我来接你,海曼。”
“嗯,走吧,林迪尔。”医生背上行李,披上斗篷,随着林迪尔走出旅店,精灵也沉默着下楼。侍者已经将两人的马牵出,三人翻身上马。谁也没有开口,但谁也要离开的意思。林迪尔现在倒不幸灾乐祸了,他有些担忧,于是体贴的留出空间:“我去给公主买她要的东西,海曼,一刻钟后城门见。”驱马离开。
两人沉默,精灵开口:“注意安全,海曼。”“嗯,你也是。”寂静又回到了两人间。沈昭鄙视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不干脆了?他探过身拥抱精灵,精灵下意识地抱住医生,怀抱依旧契合,只是心境不如从前,医生埋首在精灵怀里,轻轻道:“保重,莱格拉斯。”
说完他干脆地在马上坐直,脸隐藏在斗篷的阴影里,策马离开。精灵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怀中空空,连心也被带走了一块,随着马蹄声远去,温暖的春风吹过他,他却仿佛置身于剑山上,只要走一步,动一下,下一秒就会从骨髓里疯狂的涌出疼痛。精灵发愣地盯着地上那一小滴湿润,他看到医生离开时,从斗篷的黑暗中落下一地泪,仿佛还冒着热气,落在地上,溅起尘土,但仿佛在他心上灼烧了一个洞,任风吹过。从医生的心上而来,落在了精灵的心上。Ada,这是你说的Nana离开你时的痛苦吗?
医生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坚强,没在精灵面前哭,但一转身,泪水就爬了满脸。
他的心碎了。
医生在城门与等候的林迪尔回合,一边骑马一边无声的流泪,风不断的带走他脸上的泪水,但更多的泪水从他湿润变红的漂亮眼睛里争先恐后地涌出,几乎要窒息。
林迪尔想开玩笑缓和气氛:“分开一会儿也不用这么伤心吧?”医生的兜帽被风掀开,林迪尔看见了阳光下医生的脸,他立刻后悔了自己的调笑,不知所措,“嘿,没事吧?”
医生点头,依旧不发一言,被泪水冲刷的清澈眼睛里写满痛苦与哀伤,让旁观者也忍不住动容。半响,医生开口:“我、我失恋了。”他的声音又小又轻,从灵魂散发出的疲倦已经让他没有一点力气,甚至哽咽得没发说法话,更让人心疼的是,医生根本没有哭出声,他只是默默地不断流泪。不向谁诉说,不向谁倾诉,所有的苦涩都自己一个人尝,当时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伤人,回忆像快刀一样,偏偏他还忘不了。
林迪尔光是看着就觉得好难过,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发生什么事了?”医生几句话带过,说明了情况。林迪尔才是哭笑不得,以为多大的麻烦,结果是莱格拉斯这个木头还没开窍,他出言安慰,不怎么担心:“不要担心,海曼。莱格拉斯只是突然没有转过弯,一旦他尝到失去爱人的滋味,他才会追悔莫及,以后也会更加珍惜。”
“真的吗?”医生打起精神,好像回魂一般,又有了些精气神。“当然了,我敢保证,公主也可以。”林迪尔微笑,爱意要是可以随便伪造那就不是真的了,他不说,但眼神和动作早已经出卖了他。
医生自己本来也有信心,他可不是笨蛋,但被离别和爱情里常见的患得患失扰乱了心神,现在被林迪尔一说,智商重新回到了他身上。他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心情好起来,微笑着:“这次一定要让他知道我的心酸。”
林迪尔无奈的摇头,但又微笑着为朋友的开怀而真诚的开心,但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又变得严肃:“好了,海曼。我们得快点,瑞文戴尔的形式有些严峻,领主最近有些焦头烂额的。”
医生微笑着,安抚道:“不要着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现在你可以给我具体讲讲瑞文戴尔的问题。”医生精致的脸庞上又浮现出狡黠的笑意,“或者讲讲你追莱瑞依旧没有进展的心酸历程,或许我还能帮帮你。”
“算了吧,就你,自己的都还没搞定。”林迪尔不服气的回敬。两个“幼龄”精灵就在马背上吵了起来,真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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