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排练的剧叫《雪童》。说实在的,这也可以算是一个经典的剧目,因为是音乐儿童剧,所以很多人被家长带去看过、跟着学校的组织一起去看过……比如宋萍果自己,其实就在小学春游的时候看过这场话剧。
因为是给孩子看的童话剧,剧情并不是很复杂,一群小动物堆了一个雪人送给姥姥、姥爷和雪妈妈,然后雪妈妈给了这个雪人生命,给她取名叫雪童,雪童被宠溺得越来越骄纵任性,再然后……再然后她就被雪妈妈的爱给感化了。
这种看似峰回路转的剧本,仔细想想都是生活中的标准剧情,就如同宋萍果满怀雄心壮志地表示要替简良的班,然后遇到了自己处理不了的麻烦和混乱,然后还得是雷丘亲自来给她解围。
果不其然,一切不具备足够硬件条件和软件条件的耍帅,都叫逞强。
排练结束之后,宋萍果刚掀开通往后台的布帘,就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后台堆放满地的杂物之间,坐着一只老虎。
老虎抬起爪子把自己的头给拿走,露出雷丘灿烂的笑脸来,宋萍果这才意识到这只是堆放在剧场后台的道具。
“想让人安慰你就直说嘛。”
宋萍果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她不知道应该先否认自己想要人来安慰,还是该先哈哈大笑。
雷丘合上老虎装的头套,似乎蜷着一只手扣上了内部的什么搭扣,然后把手伸展开,放在老虎的一只前爪里面。这道具服装做得算不得逼真,毕竟舞台表演对道具外形的要求没有那么苛刻,老虎又是那么特色鲜明,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动物。
不过在雷丘的演绎之下,老虎好像真的活了过来,在狭小拥挤的后台跃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唯一的美中不足大概只有尾巴,因为无法摇动,软软地垂在身后。
然后,宋萍果跟着雷丘走到排练结束之后,空荡荡的、铺满白色灯光的舞台。老虎更加卖力地跃动着,似乎要去扑空中什么不存在的东西,接着又稳稳地落在地上,熟练地用四只爪子转过身,面对着宋萍果。
“嗷呜!”雷丘拙劣地学着老虎的叫声,“嗷呜呜——”
一直阴沉着脸的宋萍果笑着走上去,揉揉她的脑袋,摸着老虎头套和衣服的接缝,忽然察觉到了是哪里不对劲。
老虎的前爪和后爪是差不多的长度——然而人的双臂和双腿长度相差太大了,假如直接穿上这身老虎道具服,绝对不可能是这个效果。
发现了宋萍果的目光,雷丘有些不好意思地用人类的姿态坐下来,脱下身上的那套老虎衣服,给宋萍果看藏在衣服下的机关。
雷丘在穿上老虎道具服之前,用几条皮带把大腿和小腿分别给绑在了一起,用膝盖在地上走路,从外面看,老虎前爪和后爪的长度也就差不多了。
她松开皮带的搭扣,伸展着两条腿伸了一个懒腰:“唉……是够了的,我每次演完都觉得腰酸背痛。”
“……你一直都是这么演的吗?”
“一开始他们喊我来帮忙的时候不是,后来就都是这么演了。”
宋萍果一时之间愣住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张了张嘴终于也没说出些什么安慰的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伸手过去,揉着雷丘膝盖上的淤青。
她想起刚才雷丘穿着老虎外套在台上翻跟斗的时候,老虎四脚落地时和坚硬的木制舞台碰撞,发出了重重的一声闷响。
雷丘在台上演老虎不止那么一次,需要这样她用身体来为表演效果铺路的也不止老虎这么一个,宋萍果相信她每次这么做的时候,迎来的都是观众席的掌声雷动。
这是雷丘的尊严与骄傲,这是她毕生的追求,她心中的火苗。
无法否认的是,肯定很疼。
雷丘喜欢演戏,她愿意为演戏而付出,她愿意为了最好的延迟效果而忍下这些痛楚,但是谁也无法否认这些疼痛的存在。
她在台前灯光照耀灿烂夺目,在幕后磕磕碰碰满身伤痕。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雷丘人生的每一个瞬间都散发着光彩。姿态优雅也好狼狈也好,作为演员来说“没什么特色”的雷丘,其实总是众人目光的焦点,总是被命运眷顾的宠儿。
宋萍果习惯了那个潇洒真挚如孩童的雷丘,依赖着那个在恋爱中会忽然变得可靠又成熟的恋人,也敬仰着、憧憬着舞台上那个无所不能的演员。
她能用眼神和嗓音演绎不存在的真实,也能用一颦一笑还原每一个人都拥有的喜怒哀乐,她可以是走投无路的孤胆英雄,也可以是春风得意的盛世君主。她没有能为人称道的“特色”,但这本身就是她的特色。
雷丘不是没有自我,不是只在舞台上才借着角色拥有一个饱满的人格,而是这些角色交织着,造就现在的这个雷丘。
台上台下四散着道具,整个剧场就只有幕布上方的灯亮着,照得雷丘的黑眼睛熠熠生辉。
宋萍果觉得自己就这么在不知不觉间,被雷丘拉进了一段全新的人生,走上了和雷丘一样的舞台。
她惴惴不安,又兴致勃勃。她在这世上已经活了二十来岁,却现在才要去发现那些广博与细微。
余生,还要请雷丘多多指教。
☆、第四十四章 数据和表面
宋萍果也曾经是为了攒钱买东西想尽办法做兼职的吃土少女。
她当时看了许许多多的文章论述:当学生的时候不要总把时间全部花费在对自身能力建设几乎毫无用处的一些兼职上,与其争那么一点钱,不如抓紧时间为自己的将来争取筹码……
不过嘛,道理归道理,人生归人生,这些东西看着都是很有道理的,真要照做的话——反正宋萍果是做不到的,她思索了不到三秒钟就关上这个网页打开淘宝,开始寻找自己想买的东西在可信范围内的最低价。
第二天她就发传单去了。
因为这份发传单的工作比其他同类兼职给的价格要高,她一开始还很警惕,觉得其中会不会有诈,到了地方看见工作环境之后,她顿时就明白为什么了。
要站在五月份烈日炎炎的街头,穿着布偶装,发传单。
经过了这一次,宋萍果学到一个道理,所谓学生就是如此,在未来会拥有无限的可能性,在眼下却什么都做不到的人。
后来宋萍果毕业了,又领会到一个更加重要的道理,那就是人的一生其实都是这样的,看似拥有无限的可能性,其实却什么都做不到。
大热天的闷在布偶装里的感觉,宋萍果至今仍旧记忆犹新。虽然现在是冬天,但是雷丘必须要闷在这种道具服装里的时候,是没有挑选季节的权利的,就算身处三伏天没空调的露天剧场,她也得乖乖地穿上,动作一点都不能有含糊。
雷丘不怕热,大夏天的拍古装剧,她连汗都没怎么流;雷丘也不怕疼,刚才那样让宋萍果想想都觉得疼的一连串动作,她哼都没哼一声,就好像她只是寻常地走在地面上,根本不会感觉到疼痛。
只要在这个领域之内,她就是那种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天才,这种游刃有余时常会让他人对雷丘的看法产生偏差,就连宋萍果都时常会忘记,游刃有余不代表不费力气。
她想她在厨房颠锅炒菜的时候,也算得上是游刃有余的,然而一天的忙碌过后,她还是觉得浑身的关节都快要散架,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地歇一歇。
就像是现在的雷丘。
“第一次这么演的时候我恨不得直接冲下台手撕了刘楠。”雷丘往后一倒,枕着刚脱下来的道具服躺成了一个大字,“而且那次散场之后还得和台下的小朋友互动,其他人好歹就是握握手啊照照相,我本来蹲旁边假装不存在就行了,结果有个小女孩儿非要坐我背上,哎哟我的妈呀,现在想想我还觉得腰疼。”
宋萍果似乎无意间发现了演员和厨师这两个职业的共同点——它们都是同时在消耗体力和脑力的职业,一天下来都能把人累个半死,往床上一倒就想睡到天荒地老,然后第二天早上骂骂咧咧地醒过来,继续开始消耗体力和脑力的一天。
听上去特别辛苦。
正因为如此,宋萍果和雷丘都对于自己入冬以来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十分心安理得,尤其是雷丘,她特别喜欢在晚上散步回来之后泡个热水澡,然后缩在被子里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小苹果……”
“你要再让我帮你倒水我就跟你分手。”
“哎呀,你就去帮我倒一杯,我可以考虑以后写自传的时候单独列一个章节给你。”
“不用考虑了,我不去。”
这期间,雷丘的体重意料之中地以惊人的速度增长,不过好在她确实很结实,所以外表上看不出多少来,只要龚逍也不拿把尺子测量她脸部直径,或者用精密电子仪器称量她的体重,那应该看不出来她这几天的好吃懒做留下的痕迹。
然而,墨菲定律总是很正确,越是不想某件事发生,某件事就越会发生。就在雷丘抱着侥幸心理享受宋萍果每天端上桌的丰盛大餐的时候,龚逍也拎着一个迷你电子秤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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