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冥感激他的朋友,但又不得不吃了自己的朋友。这种煎熬让他越来越厌恶自己,越来越觉得自己果真是不折不扣的妖魔。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情形不知持续了多久。银色的鱼也不知转世重生了多少回,但是它却从未间断过。
可是小小冥还是无法忍受了……他在鱼不知道的时候,努力练习着腾云而起的异能。每天他都能跳得更高,每天他都离地牢的出口更近一点。
终于,有一天,银色的鱼再一次转世重生,它急不可耐地奔向那个昏暗却幸福的地牢,奔向被活啖生食的命运,却没有一丝犹豫。可是当它跃出水面的时候,却哪里也找不见小小冥了。
银色的鱼急坏了。它游出地牢,沿着海岸四处寻找,却依然找不到小小冥。
它看到一只霰雪鸟停在岸边梳理羽毛。于是好像看到救星一样,它冲了过去。
“你好,霰雪鸟!”银色的鱼彬彬有礼,“美丽的霰雪鸟,你是最善良纯洁的飞鸟,你去过最广袤无垠的大地,你看到过重峦叠嶂的巍峨,我真的很羡慕你!”
霰雪鸟很惊讶,他低头看着这条会说话的银色的鱼,说道:“谢谢你,银色的鱼,那是因为我有一双翅膀。”
“美丽的飞鸟。如今只有你伟大的才能才能帮到我,你可以帮助我吗?”银色的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霰雪鸟的表情。
“说吧,如果我能做到。”霰雪鸟很好奇,自己怎样才能帮到一条鱼。
“我爱的人不见了,我想找到他。能否请你带着我飞到方圆百里的岸上去,寻找他?”银色的鱼乞求道。
“你是一条鱼,离开水,会干死的!!”霰雪鸟震惊地反驳道。
“没关系,只是在方圆百里之内寻找。我如果脱水了,请你再飞回来,把我放进水里。我便能活过来。”鱼信心满满地说。
“嗯……好吧……”霰雪鸟勉强答应了。
于是,霰雪鸟用爪子抓着鱼,在方圆百里的岸上,四处寻找,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可是连小小冥的影子也没有。
于是,银色的鱼又提要求了:“美丽的飞鸟,你能带我到方圆千里的地方去寻找吗?”
“你疯了吗?!这么远的路,在你干死前,我飞不回来的!”霰雪鸟尖叫着,扑扇着翅膀。
“没关系,我们会遇到溪流水涧,你把我放进去,我就死不了。”鱼恳求道。
“……好吧,可是你不要再提过分的要求了……”霰雪鸟无奈,答应了。
于是,飞鸟带着鱼飞向更深的山谷内陆。他们寻遍山川河流,却依然是一无所获。
终于,银色的鱼再一次决绝地说:“美丽的飞鸟,请你带我到更遥远的沙漠去吧,如果找不到我的爱人,我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它的深情打动了霰雪鸟,霰雪鸟低下头,凝视着银色的鱼,温和地说:“我的朋友,我会完成你的心愿,我们一定会找到他……”
于是,鱼与飞鸟又踏上了旅程。他们越过高山,飞过峡谷,路上遇到河流浅滩,飞鸟都会把鱼放到水里,让它好好休息。就这样,日夜兼程,千里迢迢,它们飞进了荒无人烟的沙漠……
终于,一团银色的瘦小身影出现在眼前。
银色的鱼大声喊着:“冥……冥……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可是当它们飞到小小冥身前的时候,小小冥却一动不动了。他靠在黄褐色的岩石根里。干裂的嘴唇布满血痕,白皙的小脸失去了莹亮的光泽。他已经死了,在沙漠里迷了路,死在了荒野里。
“没关系,冥,你的这一世,至少我能陪你到最后……”银色的鱼平静地说。
然后,它对霰雪鸟说:“美丽的飞鸟,谢谢你!我找到了我的爱人。请你把我放进他的怀里。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只是希望下一世我也能生做一只霰雪鸟,拥有可以自由飞翔的翅膀。那么我会更容易找到他,永远守在他身边……”
霰雪鸟默默无言。它遵照鱼的遗愿,把它放在了小男孩的怀里。
飞向蓝天的时候,霰雪鸟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了好几圈,长长的鸣叫,如哀如泣。终于,它还是飞走了。当它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它情不自禁地回头看去。仿佛有两抹洁白的云雾缠绕着,飞向虚空,消散在湛蓝如洗的天幕里……
【爱的距离】
也许这不过是习惯,
习惯了有你,
有你的悲喜,
完整了我的命运;
也许这不过是命运,
我丢失了你,
丢失了魂魄,
再也寻不到意义;
也许从没有意义,
才四处寻觅,
追着你的影,
我才找到了自己……
你记得也好,
不记得也罢,
找到你,靠近你……
我渴求着与你重逢,
即使只剩下清风一缕。
你觉察也好,
或者根本不甚在意……
当你不经意间回眸,
我,
就在那里,
那个一转身的距离……
——叶澜青青
第72章 飞鸟与鱼(下)
【次章】哭泣的霰雪鸟
没有过多停留,鱼的世界蒸融了。再次天翻地覆,眼前的景象却让人毛骨悚然。只见到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一片哀鸿,比起魔军入侵三界之状,只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凄怆悲凉的荒野之上,一人一驹飞奔而来如电如虹。一声长吁,马嘶龙吟,前蹄踏空,襟发翻飞。待喝定身形,只见白驹丰神俊朗,四蹄矫健,鬃发飘逸,莹白如雪。那马上端坐之人面如冠玉,眉若流星,银甲雪氅,长剑锃亮。真是英伟逼人美如画,器宇轩昂赛潘郎,三千银丝飞云扯锦,一瀑匹练挥雾凝霜。
此人形容直与南冥一般无二。更为奇特的是,他怀中抱着一只霰雪鸟。那鸟似是有伤在身,胸翅处绷带穷结,隐约有血色外渗。
银甲将军勒马而立,远眺惨烈战场,眼中不但没有丝毫胜利者的张狂,一双碧水秋瞳,却满是悲凉。
此时,渊寂的声音又隐隐传来:“你的第二世生在了冰族。而弥苍也如愿以偿,托生为鸟,找到了你,日日伴你左右。你惜它有灵性,爱它懂情义,便以友相称,唤他“霰雪”。那个时代,冰族刚刚崛起,各族力量势均力敌。但凡强者皆有问鼎之心。三界大地陷入群雄逐鹿,割据争霸的战乱。但是与你而言,重归神族之列,如鱼得水。你天生神力,三界无人能敌。冰王野心勃勃,见你可堪已用,便以你为尊,委你为帅,征伐三界,一统天下。但是,看似平步青云、功成名就,实则暗流汹涌、危机重重……”
渊寂话音未落,只见一传令兵飞马来报,转眼间,已至白驹近前。
“启禀元帅,我王六百里加急,命元帅即刻回城,不得延误!”传令兵马上施礼朗声说道,说到最后却支支吾吾,“……只是……还有……”
“还有什么……说吧……”银甲将军心下叹息,淡淡说道。
“还有,三军原地待命。元帅……元帅只需一人还朝……”传令兵嗫嚅着,偷眼瞄着白驹座上之人。
“……知道了。”那人了然轻笑,从容应道,“我即刻独自回朝。你下去吧……”
“是!”说罢,传令兵飞马扬鞭,绝尘而去。
立于马上,他低头轻抚着怀中重伤的霰雪鸟,眼里满是隐忧。仿佛自言自语,他轻叹道:“霰雪,这便是命中劫数吧……即便你替我挡下这致命一箭,最终却依然无法保我性命……百万强敌于我不过螳臂之力,但我王一人却能轻易取我性命……如之奈何……”
重伤的鸟儿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哀哀凄凄鸣叫两声,眼中竟泛起了泪花。
再一次轻抚着洁白的鸟羽,他扬起头,怅然说道:“霰雪,不要随我回去了,我把你交予副将,待你养好伤便走吧……替我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再也不要回来了……”
鸟儿焦急地扑棱了几下翅膀,想要飞起来,但是扎眼儿的艳红却从绷带下渗了出来。伤口崩裂,没挣扎两下,鸟儿就虚弱地倒在了他怀里。
“别动,你的伤还没好……”温柔的话语如春风拂面,他眼里水光氤氲。安抚着鸟儿的躁动,他释然说道:“我知你心意……但是,我违背王命,放了明令杀降的各族兵将,遣他们回乡,本就欺君罔上。朝中奸佞当道,不知如何煽风点火,此罪定然罪加一等……”眼中满是疲惫落寞,他继续幽幽说着,“更何况……我功高盖主,我王早已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如今三界各族被我族压制,均逢迎示好,恐怕我已无利用价值……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此等铲除我之良机,他岂会轻易放过?此番回朝,我必然凶多吉少……”
霰雪鸟把修长的脖子靠在他的腿上,静静听着,眼里泪光闪动。没有再挣扎,也许已然明白挣扎也是徒劳。
“我一人性命何足挂齿……只是……”说到这里他蹙起眉头,忧心仲仲,“三界各族与我族貌合神离,暗中窥伺可乘之机……只怕我这一走,三界会再起烽烟,干戈复蹈……届时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一个大争乱世即将再现……我一番苦心孤诣,俱成逝水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