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看着面前两个突然从虚空中钻出的人影,觉得待会儿应该去买瓶速效救心丸以备不时之需。
白玉堂看了一眼包拯面前那因为突然手抖而写废了的稿纸,又看了展昭一眼,人蓦地化为一道流光,不见了。
包拯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展昭:“……”
摸了摸鼻子,展昭觉得有必要安慰一下自家老大并且把事情解释清楚,于是清了清嗓子,选了一个最亲近的称呼和最稳妥的开场白:“老师,我回来了。”
包拯看着自家爱徒,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你……是人是鬼?”
“……老师,我是展昭。”
“你大一的时候有一次半期考试迟到,是为什么?”
“不是大一,是大二。”展昭纠正道:“因为来的路上碰见两个学弟为了抢妹子打架,把他俩抓去教导处,所以迟到。”
“大三上期的时候……”
“老师——”展昭显然是知道包拯要问什么,满头黑线,扶额道:“我解释过很多次了,我对那个学弟绝对什么也没干,只是打篮球的时候看他受伤了所以送他去医务室而已,我对男人不感兴趣。”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反正,对他没任何兴趣。”
包拯摸摸下巴,“这么说,你是真的?”
“我当然是真的,老师你还记得有一次你起床晚了赶不及就让我去给大一的上基础课么?”
包拯嘴角一抽,“好吧,你是真的……”包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脸一沉,眼睛一瞪,大骂道:“臭小子这一个多月跑哪儿去了,我差点就要报失踪签协查满世界找你去了!”
“老师你别激动,”展昭连忙安抚,“这事说来话长,不是那个女子失踪的案子么……”
于是将他们如何顺藤摸瓜找到那郊外的废弃工厂、如何与相柳斗法、如何受伤又被救回陷空岛解毒的事简单说了,“至于那块玉,”他顿了顿,没有过多地解释龙髓玉是什么,也隐去了它如今已在自己身上的事,只道:“是个很厉害的宝贝,魔界想要,所以才惹出这么多事来。如今我们已经决定将它送走,魔界应该不会再来为祸人间了。”
“那就好,”包拯一直凝神听着,终于沉着脸点点头,“人间就是人间,那些妖魔鬼怪最好有多远滚多远。”顿了顿,沉吟片刻,皱了皱眉,“不过,你刚刚说‘我们’,是什么意思?这事……难道你还要参与?”
展昭精神一振,看着恩师黝黑沉静的面容,郑重点头,“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英俊的容颜上写满认真,“这就是我回来要做的第二件事,局长,我要请一个长假,时间不确定,也许一两周,也许三五月,到这件事情彻底完结为止。”
包拯脸色一变,满眼惊诧地看着他,惊道:“开什么玩笑,那些神仙妖怪的事,你一个凡人凑合什么!给他们塞牙缝么!”
展昭没有应声,只是静静看着包拯。两人一个沉默不语一个既惊且怒,目光交汇,似有看不见的交锋。
包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弟子,那脾气再清楚不过——看起来随和,看起来什么都能接受没什么主意,但骨子里傲得不行,一旦打定的主意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让他改变,风姿凛凛,迎难偏上,铁骨铮铮,宁折不弯。
——把他关禁闭藏起来怎么样?包拯开始很认真地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老师……”展昭看着自家恩师似乎没有表情的脸,眯了眯眼,微笑道:“您刚刚也看到了,白玉堂他任何地方都可以来去自如,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
“你……”被自家徒弟看出心思,包拯感觉无奈又无力,看着展昭,再次问了一声:“决定了?”虽是问句,但他神色间已显出几分放弃模样,显然已经不抱希望了。
展昭扬唇一笑,“是,谢谢老师。”
包拯叹了一声,神情凝重,沉默片刻,缓缓道:“此去前路未知,你要一切小心,万万不可逞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是。”展昭点头,笑意也渐渐敛去,换上了一副严肃之色,“那老师,我先下去跟队里的人交待一声,就说有秘密任务临时调走,免得他们担心。”
包拯默默点了点头。
垂下眼,看着桌上那张写废的稿纸,包拯深深叹息,就听旁边再次传来了一声,“老师。”
他循声看去,就看见展昭停在门口,手还扶在门把上,缓缓转过身站直了身体,挺胸抬头,脚跟并拢,如一杆风中挺立的标枪,面向自己,右手抬起——敬礼。
不苟言笑的铁面局长眼里突然涌起一阵湿意,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好像有什么已经不可挽回。他有些慌乱地想要站起来,却全身无力好像被钉在了原处,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门口的人影已经不见,偌大的办公室空荡荡的,除他自己外,什么也不剩了。
踏出那道门的时候,展昭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并不高大的楼房因为高悬的警徽而显得分外威严,蓝白相间的色调让人看着就十分舒服,楼里楼外人来人往,鲜红的国旗飘扬,阳光温暖而明亮。
这是他工作的地方,为之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和汗水,挑灯夜战过,紧急出动过,不眠不休过,他在这里度过了生命里最热血也最美好的岁月,如今,要暂时地与它告别了。
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如何,他只知道他如果不去一定会后悔一辈子——那个瑰丽而奇幻的世界,那个曾经只存在于小说和动漫里的世界就在眼前,他怎么能不去?即使风险极大,可风光独绝,何况……
心底某个角落蓦地一动,微微眯眼,眼前浮现出一人面孔,耳畔似乎还能听见那气急了的声音,他不禁唇角微勾,喃喃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什么?”清朗的男声撞入耳膜,展昭一震,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人,那点不可言说的模糊心思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顿时一阵心慌意乱手足无措,“你、你……”
“我什么我,”白玉堂皱眉,“你跟这儿发什么呆呢?”
“啊,没没,”展昭收拾心情,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等你一起啊。”白玉堂答得理所当然,抱着手臂挑挑眉,“你没事吧?”
“没,走吧。”展昭摇摇头,没有再回头看警局,转身与他并肩向远处走去,心思转过几转,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刚刚怎么了,说了什么吗?”
白玉堂目光一闪,目光看向别处,“没有啊。”
“哦,我刚刚是想起了以前办案的事儿,太入神了,没注意到你。”展昭略微放下了心,看了看表,暗暗算了下时间,“我们找个地方歇会儿,把午饭吃了吧。”
白玉堂随口应了,展昭便开始想着往何处去,也就没有发现,身边那人的耳尖,微微地红了起来。
两个小时后,展昭站在家门口,身后是抱着红酒的白玉堂。
“那个……”展昭摸摸裤兜又摸摸衣兜,最后摸摸鼻子,有些迟疑地开口,“我……”
“没带钥匙是吧?”白玉堂正在研究瓶子上的标签,眼皮都没抬。
展昭扶额,“我都不知道钥匙在哪儿,说起来,你带我回陷空岛的时候没看见它?”
白玉堂终于赏了他一个眼神,咧嘴一笑,悠然开口:“没、有。”顺手一指门锁,就听“咔哒”一声,搞定。
展昭:“……”
十秒钟后,展昭刚刚踏进久违的家门,一团红云就扑了过来,翅膀扑扇着,带起一阵轻风。
“飞飞?”展昭又惊又喜,看着眼前的红色飞鸟,讶然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哟呵,还真是个灵物,居然会等你。”白玉堂在他身后进了屋,看着半空中那满眼欣喜的大鸟,挑了挑眉,“要不然就带着,出门也用得上。”
“这样不好吧……”展昭有些犹豫,抬起手臂,飞飞自觉地落在了他臂膀上,身子前倾,在他脖子下巴处蹭了蹭,显得十分亲近。
展昭另一只手伸出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是无辜的,没必要把她卷进来。”
白玉堂暗暗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朝里走,“她是无辜的,难道你我就是活该?唔,虽然也是职责所在吧……”屋子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显然是飞飞的功劳,白玉堂一点不见外地在沙发上坐了,朝他扔过来一记眼刀:“但,这就是命,是缘分,懂不懂?”
展昭其实并不太懂,但他觉得在这种细节上没有必要争个胜负,便顺着点点头,手臂一抬放飞飞离开,换了鞋,“好好好,你说了算。我去收拾行李,你随意。”
白玉堂已经打开了电视,闻言愣了一下,“收拾什么行李?”
展昭摊摊手,“总不能连身换洗衣服都不带吧?何况此去前路难测,说不定还会露宿野外,不得准备些户外装备?”
白玉堂头上冒出一串问号。
展昭张了张嘴试图解释,但想想还是算了,只道了一声“乖乖等着”,就进屋收拾行李去了。
乖乖等着?白玉堂一愣,片刻后回过味儿来顿时炸了毛——又不是小孩子,谁要乖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