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封印,因各人修行不同而种类繁多,除去神魔之印外,便以妖族的血封与仙界的魂封最为著名。二者大同小异,一个以血为媒,一个将神识分出一缕,究其根本,都是将自身法力修为与封印相连,但有变故便能立刻知道,随着修行的深厚,封印的力量也会随之增长,要想打破封印,便等于与对方的全部实力相抗。不过布置这样的封印大耗元气,除非真的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很少会被使用。
那人没有说下去,沉默半晌,语气略微软了下来,却仍是冷然道:“你想要什么?”
长月歪了歪头,微微一笑,目光一转,盈盈如水,显出分外可怜的模样,反问道:“我有什么可要的,修炼到我这份上,想要什么得不到?”她眉宇间显出几分寂寞神色,低低一叹:“在人界住了这般久,也不过是图个清净罢了。”
“你到底想怎样?”
长月抬眸看他,幽幽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那人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不可能告诉你,”又顿了顿,看向被那紫色长鞭困住的女子,道:“你把封印解开东西给我,我就放了你。”
长月没有回答,看他半晌,突然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先有花冲后有你,费这么大力气来抢?”
“原来你还不知道,那还费这般功夫来守?”那人笑了一声,袖袍一动已将那东西拿在手中,翻来覆去把玩一番,突然动作一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周身黑气一凝,随即用力将那盒子一握,就见盒上浮现一层淡淡血光,血光之上更有一层银色符咒显现。
长月脸色微变,神情一沉,暗暗地调整了在半空中的姿态,握紧了拳头。
那人凝视着手上盒子,贴身黑雾沉沉涌动,看不清神情如何,但却有无形罡气散发,只见他手上青筋浮现,突然一声轻斥,另一手豁然抬起而后立掌如刀猛地劈下,只见紫光银光血光一阵交织颤抖,随即“嘭”的一声化作流萤般的光点,片刻就消散无踪。
抓紧了手中的盒子,黑雾涌动得愈发厉害,就连四周的乌云也压近了几分,良久,方森然道:“你……耍我?”
——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妖族血封,只是借了一点血气的普通封印而已,自己一时不察,竟被这狐狸诓了去,浪费这许多时间,叫他怎能不火冒三丈?
偏偏长月“哦”了一声,露出一派天真无知的神色来,笑道:“是么,那我可能记错了。”
那人冷哼一声,低头打开盒子,东西映入眼帘,他看得一愣,随即怒火盈天勃然而起,袖袍狠狠一挥,瞬间已有一团紫光电射而去:“找死!”
那月饼盒从半空中坠落,甩出一块金帝巧克力来,眨眼就落下云层,再也看不见了。
被耍了两次的那人心中恨极,紫光来势猛到极处也快到极处,直冲向半空中的长月。长月全身被那紫光长鞭束缚,眼看着避无可避,却在刹那间周身绽开一片银光,同时那团紫光也已经冲到,顿时如天崩地裂般轰然巨响,更有光芒刺眼,如一个银色的小太阳落入凡尘,即使强悍如那人也不由得抬手挡了挡,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片刻,待他放下手朝那边看去,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那一片墨色的云团之中,有一团莹白的光将黑暗撕破。
那是一只巨大的狐,比寻常狐狸大了许多倍,约有马匹大小,全身上下纯白如雪,一双眸子漆黑如点墨,光华深蕴,而更让人难以挪开目光的,却是她身后如扇形排开的九条雪白长尾,如皇帝的仪仗般尊贵而高傲。
白狐独立半空,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黑影,身上本有的束缚已然不见,只有左后脚腕处还死死缠着一条紫光,叫她无法离开。
那人呆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一声冷笑,周身黑雾翻滚,又一团紫光开始在身前凝聚,“我给过你机会,可你自己放弃了……”他声音渐低,突然双手一扬,身前紫光再次朝她射出:“去死吧!”
十一、屠龙
白狐嘴一张,一团白光迎面而去,二者在半空中轰然相撞,刺眼光芒中,竟又有五六道紫光从不同方向攻来,白狐长尾一甩,恰好撞上从侧后方射来的一道,一下就将它打散,随即她身子一低,似乎想要转身避开,却被脚腕上的紫光束住,身形不由得一顿,就在这一霎之间,攻击已到面前!
突然不知从何处窜来一道细细的红光,速度快得超乎想像,竟在这两人眼皮子底下一晃而过,一下子斩断了她脚腕上的紫光!
“什么?谁!”那人目瞪口呆,随即怒不可遏厉声喝问,却很快被湮没在风雷声中。而白狐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些,刚一脱身就连忙跃起,却仍是晚了一步,被其中一道自肋下擦过,只听一声低低呜咽,她整个如被风卷起一般,往一侧跌去。
那人开始被长月接二连三地戏耍,如今又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放跑了她,不由得怒气填膺,一声厉喝,双手连连挥动,一连串紫光迸发而出,同时身形一动,竟亲身扑上,双手朝她抓去!
“嗤——”
“砰——”
有什么破空而至,有什么轰然而起,刹那间天昏地暗,风云激荡,强横的气浪向着四面八方横亘而出,力量的中心绽开一大团眩目的光芒,因为太过明亮以至于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只见得一团纯白从黑暗中生发,没有人能看清中间发生了什么,纵然是修炼至高的九尾白狐,也被那强悍的力量刺痛,好像被什么压制住了,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闭上双眼,任由自己如风筝般向后飘去。
迷蒙中,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人挡在了自己面前,身上的压力顿时一轻,随即就被抱住了脖子,更快地朝远处遁去。
那一团白光尚未消散,忽见下方一个巨大的黑影飞快地蹿上来,靠得近了,借着亮光可见那竟是一朵巨大的红色花朵,直径几乎达到了六七米,花瓣血红,在黑暗中舒展如最柔软的轻纱水袖,但花心却是一处可开阖的巨口,就见它飞快地升到半空,然后一口把人影和白狐通通吞了下去。
花心阖上,花瓣也从四面合拢,恢复了花苞模样,一下子又飞快地落了下去,瞬间已回到宠物店后的花园里,就见那花儿向地面一低头,花瓣展开,一团影子就从中跌了出来。
那人赫然就是展昭,只见他跌坐在地,一手拿着巨阙,另一手还紧紧抱着只白狐——白狐已不再是九尾的模样,而是变作了与普通狐狸一般,比牛肉干还要小上几分,刚好被展昭抱在怀里。
白狐在展昭怀里蹭了蹭,甚是喜欢的样子,倒让展昭尴尬起来,似乎想要推开但又不好下手,而那白狐显然没什么自觉,索性往他臂弯里一趟,就赖着不动了。
展昭求助似的往旁边看去,就见身后花园里,那方才将他们带下来的大花已缩小到了一米左右,随风轻摇,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默然片刻,试探着轻唤了一声:“南南?”
就在他们脱身之时,青苍之上的那团骤然迸发的白光也终于渐渐消散,露出其中人影来——其中一个白衣如雪,凌空而立,手中银白长剑雪亮,眉宇冷肃如剑,死死盯着对面人影,正是白玉堂。
对面那黑影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即使面对长月攻势时也岿然不动的身躯此刻竟隐隐有些颤抖,贴身的黑雾本已淡了,可此刻却又开始渐渐变浓,而且身形后仰,似有逃离的趋势。
白玉堂立在对面,将这些细节都看在眼中,心中恼恨,猛地一声断喝:“躲什么!”手中画影一抖,反射出一片泠泠白光,“你不敢见我么!”
那人一震,身体猛地僵住,就连周身的黑雾也随之凝滞。良久,雾中传来幽幽一叹,带着无奈带着不舍也带着不甘,缓缓站直了身子,随即,贴身黑雾开始渐渐消散,露出了真容。
白玉堂握紧了剑,纵然早已知晓,但在亲眼看见的这一刹那,仍旧流露出了几分被背叛了的悲怆。他阖了阖眼,努力平息着自己心中的情绪,半晌,方才叹息一般地开口,“果然是你……”
“是我。”对面之人竟然真是柳青,此刻的他一身黑色长袍,眼角处竟有一团小小的紫色纹饰,显得说不出的诡异可怖,与那温文尔雅的模样截然不同。他默默地看着白玉堂,神色平静,只有眼底隐约还残留有几分情绪,“抱歉,泽琰。”
“哼,你有什么可抱歉的?”白玉堂咬牙恨道:“我倒是应该多谢你,在那废弃工厂里没有要我的命!”
柳青拳头猛地一握,神情一动,似乎想要辩驳什么,但一看白玉堂怒极的面容,喉头哽了哽,又将一切都咽了下去,沉默半晌,长长一叹,也不等他问,已低声道:“我察觉到你们找到了那个跑掉的女人,就知道展昭一定会找到那儿去,所以想要拖住你,可谁知你……不管怎样,我总是不想伤你的……”
白玉堂长剑一抖,冷笑道:“是啊,你不想伤我,所以设下的那些埋伏,刚好在我能力之下,但若换做了凡人,那就必死无疑!”
柳青毫不动容,淡淡道:“一个凡人而已,死了就死了,又有什么关系?”眼见得白玉堂眉毛一竖又要发火,紧接着反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