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事，塔子阿姨和滋叔看起来都很年轻。”夏目笑着摇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话的语气变得有点愧疚：“塔子阿姨，你送我的毛衣被我不小心勾破了。”
塔子阿姨看夏目为这个自责，摸了摸他的头发宽慰道：“没事的，我已经拿回房间了，把勾坏的地方重新织一下，不碍事的。比起这个，贵志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夏目乖巧地点点头，他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见已经很晚了，忙说道：“塔子阿姨，我已经好多了，您快回房休息吧。”
塔子阿姨又给他换了两次毛巾，叮嘱他喝了退烧药，再三确定热度已经退下去很多了，才放心地回了房间。
被人发自内心关心和爱护着真的是一种很好的感觉啊，夏目闭上眼睛，他贪恋这种温暖，又因这温暖起源于自己带来的麻烦而感到不安。
之前的一点后怕和疲倦已经消失不见，听到脚步声远去，他睁开眼睛，望向了一直在窗台下假装打盹的猫咪老师。
“老师！”
猫咪老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心虚地先发制人：“笨蛋夏目，只是一小会不在你身边就给我出事情。”
“一小会？！老师你可是去喝了两天的酒！亏我还特地给你买了七辻屋的馒头。”夏目埋怨道。
“所以说让你直接把友人帐给我，我帮你好好保管，绝对没有妖怪敢来抢，你又不愿意，”猫咪老师说到这眯起了眼睛，“倒是那个送你回来的小子，把你给我的馒头吃的一个不剩，跟在他后面那个小家伙嘴上的馒头渣我都看到了。”
夏目望着猫咪老师叹气，“老师你在吃的这方面还真是细致入微啊，不过老师，夜斗他……真的是神明吗？”
猫咪老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趴到了夏目的被子上，“没听说过，兴许是吧，总之你离他远点没错。”
“为什么啊？”夏目疑惑，“夜斗救了我，还送我回来，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神明。”
猫咪老师把头埋在被子里，“因为他是……因为抢了我东西吃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目还想再问些什么，犹豫着正要开口的时候，看到猫咪老师已经趴在被子上睡着了，他摇了摇头，轻轻给猫咪老师盖上了一点被子，望向了窗外漆黑的天空。
没有星星，带着一点暖意的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
夏目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画面却是夜斗持着长长的太刀和那一声遥远的“斩。”
不知道这是怎样的神明，又有怎样的故事，还……能否再见呢？
夏目怀着这样的思绪沉沉睡过去，一夜无梦。
放学回来的时候，夏目看着走在一边捧着烤鱿鱼吃的猫咪老师，无奈道：“为了几串烤鱿鱼，让多轨抱了一天，老师你也真是……”
“你懂什么！开个酒会的功夫就被妖怪弄成那样，要不是为了保护你，我才不陪你去学校呢！笨蛋夏目！”猫咪老师一边炸毛一边继续和烤鱿鱼斗争。
“是是是。”夏目应和着，他知道对于自己被妖怪袭击这件事，猫咪老师有点过意不去，最近非常严格地监视着夏目的安全，闹得平日上学路上会碰到的一众小妖怪都不敢冒头。
夏目听着猫咪老师“吧唧吧唧”吃烤鱿鱼的声音，念在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就不唾弃他牺牲色相从多轨那里蹭零食的行径了。
走过小桥的时候，夏目习惯性望向春日里清澈的河水，却看到岸边青草地上躺了两个人。
“是他们。”夏目心里想，脚下的步子也不自觉停住了。
猫咪老师只顾着啃鱿鱼，回头才发现夏目没有跟上来，跑回去寻的时候看到他已经和岸边的两人搭上了话，有点警惕地跟了过去。
在夜斗第十遍提起要夏目给他介绍生意的时候，夏目终于温柔地打断了他，“所以夜斗到底是什么神明呢？这附近有你的神社吗？”
夜斗还没来得及答话，旁边的少年伸了个懒腰没好气道：“这家伙要是有神社，我们就不会沦落到睡桥洞了。”
“雪音你这样说话会降低顾客对我们的印象啊！”夜斗一巴掌拍过去，雪音熟练地侧身躲开。
“是这样的，”夜斗看着夏目的眼神非常闪亮，“虽然我现在可能不是非常有名，但总有一天我夜斗神会带着一亿两千万信徒，站在众神之巅！”
“所以现在还是一个到处流浪只能带着自己的神器睡桥洞的落魄神明。”猫咪老师眯着眼睛啃鱿鱼一针见血。
夜斗的小心脏受到暴击，一把夺过猫咪老师手上的鱿鱼，“你这只胖猫！”
“你才是胖猫！”猫咪老师挥着爪子，“把烤鱿鱼还给我！”
夜斗三两下把鱿鱼吃了个干净，冲着猫咪老师吐舌头，“胖猫！胖猫！”
“居然敢吃我的东西！你这个混蛋！”猫咪老师眼神一凛，居然现出了斑的形态，咬着牙盯着夜斗。
“雪器！”
雪音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化为太刀被夜斗横握在了手上。
“吃了你！”斑怒吼。
“斩了你！”夜斗反击。
夏目没想到局面会瞬息之间变成这样，他看了看猫咪老师又看了看夜斗，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们是三岁小孩吗？”
“……”斑立刻变回猫的样子，乖巧趴在夏目的肩头，“我不跟这个落魄神明计较。”
“……”夜斗把神器放下，“我也不跟胖猫一般见识。”
雪音恢复成人的形态，给了夜斗一个爆栗，“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随便用我啊笨蛋夜斗！”
夏目也敲了一下他肩膀上的猫咪老师，“老师也是！不要动不动就说要吃了别人。”
夜斗：“切！”
猫咪老师：“哼！”
雪音：“……”
夏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夜斗没有地方住的话，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废弃的神社，或许你们可以先住在那里？”
还不待夜斗回答，雪音就先激动地应下了，“太好了夏目，终于不用再跟着这家伙睡树干睡桥洞睡田埂了。”
夜斗委屈，“别说的好像我这个主人很差劲一样啊……”
“本来就是！”雪音和猫咪老师统一战线异口同声。
夜斗认输般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跟雪音和胖猫比起来，这个前日里被妖怪追得走投无路的奇怪少年看起来异常亲切顺眼。
作者有话要说： 夏目：亲切顺眼全靠同行衬托。
第3章 送货
天边还有残阳，掩藏在山脚下一片幽深树林里的神社在光影下漂浮着一束束的灰尘。
夏目把夜斗和雪音送到了这里之后，就赶紧抱着猫咪老师跑回了家，不在天黑之前赶回去的话，塔子阿姨和滋伯父会担心的。
雪音把神社的门和窗户都打开，拿着找出来的小扫把在神社前面清扫，边扫边嫌弃拿着抹布瘫在地上懒洋洋抹地半天才动一下的夜斗。
神社里已经没有了神明的气息，大概又是一个失去了所有信徒，被人们遗忘，最终黯然消失了的可怜神明。夜斗慢慢擦着木质的地板，从地板的纹理和上面斑驳的痕迹可以看出这个神社的古老和沧桑，也可以感受到神社主人消失前那浓重的悲哀和失望。
夜斗慢慢地擦着地面，有些唏嘘，又有些微妙的感同身受，那是会让任何一个神明都感到惧怕和不甘的事情。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神明从人们的愿望中诞生，一旦不被信仰和需要，要么堕落，要么只能消亡。
夜斗蹲在地板上，垂下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握住抹布的手突然攥紧，他想到了自己是如何诞生，想到了一些他不愿回忆起的不好的事情。
“夜斗，把你的瓶子放在这里了。”作为夜斗的神器，雪音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心情的低落，还以为自己白天在夏目面前损他伤害到了他小小的自尊心，明明平时没皮没脸的，今天这是怎么了。雪音没话找话地抱着夜斗最宝贝的装了很多五元硬币的大酒瓶走过去，蹲下身把瓶子放到他面前。
瓶子里的硬币亮晶晶的，每一枚都承载着一个人类的愿望，夜斗看着这些，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他一骨碌坐起来，神社不大，夜斗双手推着抹布，从神社的这头爬到神社的那头，干劲满满，嘴里还兴奋地催促雪音：“快打扫快打扫，明天还要继续接生意，我看这一片镇子上人还挺多的。”
雪音微微叹了口气，这什么人啊，亏自己还准备安慰他一下，果然夜斗还是那个没皮没脸的夜斗。雪音在水桶里又搓了块抹布，跟着夜斗把神社上上下下地清理了一遍。
终于不要再吹风挨冻了，虽然没有被子，但晚上睡觉的时候，雪音还是伸了个懒腰十分满足地感叹了一句，“夏目真是个好人啊。”
夜斗嘟囔着：“还不错吧。”他抱着胳膊翻了个身，下午一场大扫除让他和雪音都很快睡了过去。
长夜寂静，只有月色冷冷地笼罩着树林深处的古老神社。
在这深重的安静里，夜斗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些肮脏的愿望，那些染血的兵器，那些他亲手斩断的一个又一个渴望，那些他亲手成全的一个又一个不堪的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