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路尽头,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背着一个包裹,鼻青脸肿的,半低着头,脸上挂着泪水,健步如飞地跑来,似是在躲避什么。
忽然,她一脚踏空,直接扑倒在地。摔得并不重,但不知道为何,她迟迟没有起来,过了片刻,有些压抑的哭声传出。
小婷婷顿时起了同情心,足尖一点,嗖的一下飞过去,如同一个小精灵,十分飘逸灵动,拉了拉女人的衣角,问道:“你怎么啦?”
女人抬起头,眼眶红红的,但见眼前有个漂亮的小女孩,心中不由得喜欢,却不知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姨姨没事。”
她坐起来,也不管地上有多脏,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板,像是遭受了重大打击般,如同一汪浑浊无波的湖水,缺少一些生气与活力。
而后,她看到了远处的紫霞和姜太虚,有刹那的失神,为那二人的容貌所惊,但也止于此,没有过多情绪了。
大概她遇上了挫折。紫霞心想,但并没有动作,人生在世,岂能一帆风顺,便如她,也有不顺心的事。
显然,姜婷婷也发觉了,认真地问:“你是不是遇上坏人了?不怕,我们帮你。”
妇人又叹了声,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帮不了我,谁都帮不了我。”
“不妨说一说。”倒是姜太虚开口询问。
姜婷婷拍着小手,脸上有一分自得,笑吟吟道:“对呀!我们一定帮得了你的。”
妇人有几分为难,良久轻声一叹,“这本也是家丑,就与你们倾述下,让自己舒坦一些。这些事藏在我心中几月,实在难受。”
她望向远处,脸上有几分追忆之色,眼中泪水簌簌而落,艰难地道:“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夫君,是个断袖,好龙阳之癖。”
这句话,引起紫霞的关注。她眺目望去,轻轻地皱了下眉,听妇人这语气,貌似好龙阳之癖者非正常,会让人笑话。
姜婷婷眨巴着眼,以她的人生阅历,还不懂这些,便也没什么表情,只蹲在地上,等着妇人接下来的话。
在妇人追忆过去时,紫霞想了想,往旁横移了步,轻声问道:“你反感龙阳之癖吗?”据变成姬紫月的叶凡说,她是无始大帝,那就很有可能是一个男人。
姜太虚偏头扫了她两眼,没有答她的话,实在是因为无话可说。也就只有一个紫霞,敢在他面前如此,换做其他的人,谁敢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见此,紫霞也不强迫,只道:“你不反感,那就最好;倘若你反感,那便尽早适应,也免得将来不舒坦。当然,你也不用着急,我会给你时间去适应。”
她漫步向前,独留姜太虚在那沉思。他忽然觉得,紫府圣女越来越奇怪,似乎已有点不正常,她的话,他有点听不懂。
姜太虚略微沉思一下,便收回心神,并没有去纠结。原本,他和紫霞一同上路,便是为了下棋的兴致,若有不妥之处,随时可以分开,毕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此刻,妇人开口道:“我十七岁那年,夫君家里前来求亲,娶了我过门。婚后,夫君对我不冷不热,但在诸事上也挺照顾我,直到我生下了一个儿子后,夫君便对我很冷淡了。”
她咬了咬唇,脸上有几分痛苦之色,又道:“他开始羞辱我,不准我近身,但有不顺就打骂我。在公公婆婆的劝导下,我为了孩子,也忍了十来年,直到三个月前……”
她的双手在颤抖,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般,整个人处在一种绝望的边缘,艰难地开口:“原来,他有一个恋人,青梅竹马,但因两个都是男人,而被公婆不允,才求娶了我去。”
“夫君说,他为了尽孝,才娶了我,全父母的愿,给家里留个后。”她抬起头,悲笑着问道:“你们说,我夫君做的对还是错?”
姜太虚答道:“生于情,随于性,止于理。”
“没错。”紫霞点点头,脸上带着一抹笑,又道:“情感生于心,谁也无法控制,可以随心而为、随意而行,但止于公理。你夫君喜欢男人,没有错,错的是不该害了你。”
原谅她,在妇人悲痛时,她还能笑得出来,实在是因她发现了一件事,姜太虚既然能说出这九个字,那便说明他不反感龙阳。
妇人抹了一把眼泪,像是抛开了心中沉重的石头般,浅笑道:“把话说出来,我心里舒坦多了。我和公婆说了,去外面做点小生意,一来避免见到夫君,二来给儿子赚些钱。”
显然,对于这个儿子,她还是很疼爱的。
紫霞思了思,很感性地说了句:“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人生路。”
“谢谢。”妇人抿唇一笑,拍了拍自己裙摆上的灰尘,背着小包向前走着。
“我送你一道生命精气,”姜太虚忽然说道:“但不知能保持多久。”
紫霞一怔,皱眉问道:“你要走了?”
“嗯。”姜太虚轻语,抬手一指点去,在她的眉心留下一道印记,又道:“虽然我自斩神王本源后,这道生命精气会消失,但保你半年足矣。”
紫霞注视着他,而后微微一笑,眉目舒展开来,也是一指点去,在他眉心留下一道印记,“只要我不死,这道神念便不会消失,在你化作凡人期间,保你安然足矣。”
她转过身,向着大山深处走去。下一站,去哪儿呢?她沉思着,决定去找叶凡,将一些事问清楚,再找到黑皇,破开这个世界。
当然,这有个前提,前提就是……
“紫霞。”姜太虚唤道。
紫霞微微一笑,转身走回来,轻语:“原本我打算去找叶凡,但既然你留了我,那我便让这世界多存在一段时间。我说过,会给你时间适应。”
第14章 出大事了
姜太虚轻语:“我后悔叫住你。”原本,因紫霞的那句话,说只要她不死,便护他几年安然,让他心有触动,才下意识叫住她。
但她转过身后,却又说了些不适当的话,让他心生后悔之意。两人本该就此了断,相忘于江湖,而非如现在牵扯不断。
“不用后悔,你总归是逃不掉的。”紫霞微微一笑,又道:“幸亏你叫住了我,世界不破,你还有时间适应;世界一旦破开,你就没时间去适应了。”
小婷婷面露好奇之色,目光流转在那二人身上,似是意识到什么,捂嘴偷笑着。她背过身,小脑袋半歪着,惊讶地望着前方。
在小路的尽头,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跑来,脸颊上满是汗水,停在三人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请教两位,可有见过一女子路过?”
“见过,她背着包,身上还有伤呢。”小婷婷脆生生地答道。就在刚刚,那妇人摔了一跤,哭了一场,对她们说了自己的遭遇。
那妇人的丈夫有心上人,对方还是个男子,因不被父母应允,丈夫才求娶了她去。婚后,她并不幸福,被丈夫嫌弃。
紫霞目光一转,淡淡地问:“你是她何人?”依她判断,此人定非那女子的丈夫。
男子面露尴尬,支支吾吾地说:“我是,她是……谢谢相告,在下告辞了。”他顺了顺呼吸,就想接着去追女子。
紫霞了然,直白地问:“你是她丈夫的心上人?”
男子登时呆住,愣愣地望着她,脸上忽然红透,有些手足无措,窘迫道:“她都和你们说了?”
“大致经历都说了,她的遭遇,十来年的心酸。”紫霞颔首。
男子轻轻叹息,苦笑道:“既然她都说了,那我也不瞒你们。我想,她应该没怎么提我吧?”他沉默一会,开始讲述另一段故事。
他父母和同村一对夫妇交好,两家人住得很近,他和那家的孩子徐青从小玩到大,感情十分好,由友情转变成另一种感情。
但这种转变,遭到了双方父母的反对,为此,两家人断绝了往来。他父母决定搬家,打算去另一座山村;而徐青的父母也不甘示弱,忙活着为徐青娶亲。
他们自然不同意,那时为了在一起,甚至约好远走高飞,但不慎被父母发现。在父母以死相逼下,两人无奈地放弃,接受了父母的安排,一离开,一娶亲。
事情本应该到此结束,得知徐青成亲后,他也已死心,欲将感情埋藏在心中。但三年后的一天,徐青突然上门,向他坦白了所有。
原来,徐青和他父母有约定,只要他给家里留了后,他父母便不再管他,随他在外逍遥,但有一点,不得将之公布于众。
毕竟,龙阳之癖为世间主流不容,他父母怕外人指指点点,怕自家名声不好。
在艰难抉择中,他拒绝了徐青,没有选择和徐青暗中往来。他是村中唯一的秀才,饱读诗书通礼仪,做不出这种苟且之事。
此生,只做挚友,不谈情爱。他告诉了徐青,这是他的决定,希望两人共同遵守。
谁曾想,徐青在悲愤中,满腔怒火无处发,竟撒在了其妻子身上。徐青一心觉得,是父母拆散了他和他,是妻子横亘在他和他之间,他不能对父母如何,只好怒对妻子。
这十年前来,他也曾劝过徐青无数次,但无功而返,除非他答应徐青,和他暗中往来,此事才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