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盘子出现在纪珺心面前,只见盘子上,金黄的蛋卷块裹着糖液静静窝着,上面还有一丛细细的,约莫一掌高的糖丝儿在半空缠绕出镂空的花纹,多了几分趣味不说,那半透明的糖色,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米红豆取了两双筷子,塞了一双在纪珺心的手上,示意她先动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夜深了,又或者是因为灯光打在那交错的糖丝儿上,让人多了几分迷离,纪珺心突然觉得,似乎眼前这人变得……格外的温柔?不是初见时,那个害羞的小皇后,不是再见时,那个坑坑巴巴做着自我介绍还带来了一包烧猪肉的小姑娘,也不是那个认真说着入戏与出戏的小新人……按理说,纪珺心的年纪比米红豆大些,圈里的经验比米红豆多些,一直以来,两个人相处,多有一种纪珺心是主场,米红豆稍稍带些紧张的感觉。但是,今晚,似乎,格外不一样。或者说,洗过澡出来之后,米红豆变得格外不一样?就连,看过来的目光,都带着一种温柔,和,包容?
一定是之前没吃饱,饿出幻觉了。纪珺心晃了晃脑袋,赶紧去夹块蛋卷压压惊。筷子触碰到盘子里的蛋卷,半空中缠绕着的糖丝儿就跟着晃了晃。唔……纪珺心停下了夹蛋卷的手,转而先去掰了一截糖丝。
晶莹纤细的糖丝在筷子上摇摇晃晃,纪珺心努力控制着手劲儿,才把它平安送到了嘴里。入口,一股甜甜的糖味儿漾开,就什么都不剩了。只是普普通通的糖味儿,可也许是因为那糖丝儿格外别致好看,吃起来,也比普通的糖,好吃了几分。纪珺心又掰了一截糖丝儿吃了,方才把筷子转向了蛋卷。
夹住,拉起,那还未完全凝固的糖汁儿再次被拉出了新的糖丝儿。若是以前纪珺心吃拔丝系列,这拉起来也就拉起来了。可兴许是受到了米红豆摆盘的启发,这被自己新拉起的糖丝儿让纪珺心眼前一亮,竟不由自主地快速在盘子上空挽了个圈儿。
蛋卷上的糖汁儿不多,不够纪珺心画个圆的,不过也有那么大半个圆的形状在,倚靠在了之前的那丛糖丝儿上,越发错综复杂的糖丝儿,看起来,就像是一朵不规则的小花。纪珺心有点儿满意的开心,抬起眼,却发现米红豆也正带着笑意看向自己。温柔的,包容的,怀念的……纪珺心觉得那个眼神儿信息量太大,她竟无法完全解读。
纪珺心垂下眼,轻轻对着还有些烫的蛋卷吹了两口气,放入口中。凉了的糖汁儿,成了脆脆的糖皮儿,包着嫩香薄软的蛋卷儿,一口咬下去,咔砰脆,弥漫的甜味,很快被内里蛋卷的香味给收拢了回来。层层叠叠的蛋卷,又添了几分韧性的口感,锁住的蛋香,在咀嚼中和糖片儿结合,好吃得简直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脆,甜,韧,香!不能更好吃!
若说,纪珺心开始还对米红豆的眼神有几分疑虑,对第一次共同进餐存有几分矜持。那么在吃了一口之后,就完全停不下来。一边想着其实这一盘自己一个人也能解决,一边不断告诫自己不可以一个人全吃了,真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啊。
为什么那么好吃……秒杀了我以前吃的拔丝系列啊。不过,为什么你要那么温柔地看着我,莫非是觉得我太能吃了么,太没有形象了么……不,其实我平时不是那么能吃的,你不要误会啊……好吧,你看就看吧,我可以再吃一块么……
不知为何,吃着美食,竟有泪流满面之感。
这处,一人夹着一块蛋卷小口吃了很久,一人一块一块又一块吃了很多。总的来说,还是一派温馨之感。可另一处,便完全没有此处的和谐。
“妈,都十二点多了,爸怎么还不回来。”米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有些赌气般地把手上的杂志扔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汪碧蝶从正在看的电视剧上挪开视线,跟着看了一眼挂钟:“都说了是去应酬呢,还不定几点能回来。”
“哼,都说了有事要和他说,还不早点回来。”米钰打了个哈欠,越发不耐。本来和几个同学出去两天,在枢店影视城那里玩得挺开心,就是那些拍戏的地方都被拦着,看不着里面。米钰大学学的表演,将来是想当明星的,这次啥也没看着,多少有些遗憾。回来的路上,枢店附近的一个小村子,居然有人在拍戏,可惜停过去的时候,已经散了。就在米钰要走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她那同父异母的姐姐,还穿着戏服,真是让人惊讶。
“我都说了,你之前是看花眼了。那个米红豆不是学的那什么,画画还是什么的,怎么可能在拍戏。”汪碧蝶满脸的不屑,“再说了,就算真是她,估计也就是去当个群众演员的份。算算她也差不多毕业了吧,该不是工作不好找,去当临时工了吧。”说罢,附上冷笑两声。
米钰半晌没吱声,似乎是在想汪碧蝶话中的可能性。“那,要是真是她,她找不到工作,会不会来找爸?”
原本歪在沙发上又沉浸回电视剧里的汪碧蝶,一下子直起了身子,“还真是!等你爸回来,我得和他好好说说,别又让那边缠上了,不清不楚的,那可不行!”说罢,也不看电视剧了,只皱着眉看着挂钟,颇为忧虑。
就在此时,大门一声响,米宏才,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想得美啊
一身酒气的米宏才,一进家门,就歪倒在了沙发上,半眯着眼睛,还连打了几个酒嗝。
“怎么又喝这么多酒。”汪碧蝶皱了皱眉,起身把窗户全开了,才挑了个离米宏才最远的地方重新坐下。
“应酬,应酬……”米宏才歪靠着,又打了个嗝,屋里酒气越发浓重,“给我来杯水,再弄两个包子,光喝酒了,都没吃饱。”
汪碧蝶磨磨蹭蹭地起身,去厨房倒了杯凉开水出来,塞到米宏才的手上,“大晚上的,哪里来的包子,你以为我是那个谁啊,做包子这种粗活儿,我可做不来。”
“怎么又提她啊,都几十年前的事儿了。”米宏才咕嘟咕嘟一杯凉水下肚,稍稍解了点儿渴,也清醒了些。
米钰从米宏才进屋开始,就一直远远站着,怕被酒气熏到。这会儿室内空气流通起来,酒味儿散了些,才往沙发边走了走,开口道:“爸,下午不是和你打电话说了,我在枢店影视城那儿,看到米红豆了,还穿着戏服。她是不是去拍戏了?是不是要做明星了?”
“不可能,不可能。”米宏才摆摆手,把杯子往汪碧蝶那儿伸了伸,“再倒杯水,刚才的太冷,我要温的。没有包子,就随便弄点东西来吃。”
汪碧蝶没接杯子,有些没好气地说:“和你说了,别随便放李妈的假。现在没有佣人用,是要把我当佣人用吗?”
“哎,哎,你这说的什么话。”被这么一训,米宏才的酒醒了几分,摸了摸脑袋,摇摇晃晃地起身,自己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喝。
水太烫,喝不了,米宏才醉醺醺的,一时也找不到凉水壶在哪儿。只能倒掉了半杯热水,直接从水龙头里接了自来水,杯子晃晃,一口喝了大半。
“爸,电饭锅旁边有半盒披萨。”米钰站在厨房门口,遥遥地指了指厨房的一角。
米宏才慢吞吞地挪过去,找到纸盒,打开瞅瞅,乐了:“不就是土家掉渣烧饼么。”说罢,也不管冷热,拿了一块就开吃。
米钰皱眉:“爸,说了多少遍了,这是披萨,不是什么烧饼。”
“好好好,不是烧饼,是洋烧饼。”米宏才大口咬了两口,又喝了一大口水,才接着说:“要我说啊,这还没土家掉渣烧饼好吃呢。那上面啊,都是新鲜的用孜然腌过的牛肉碎,配上肉松和蒜末,撒点粗盐粒胡椒粉和香葱,再烤一烤,哎哟,那叫个好吃。比你这涂了不知道啥东西,酸酸的饼好吃多了。”
“……”米钰简直都不爱和他说,哼了一声,回客厅坐回沙发上,压低声音对汪碧蝶说了一声:“好土。”
“别这么说你爸。”话是这样说,可汪碧蝶唇角微微弯起,很快又面色如常。
披萨冷了,上面番茄酱的酸味显得更重,米宏才不太吃得惯。不过还好,之前酒喝多了,这会儿味觉迟钝了不少,将就着也吃了几块。边吃边想着,还是外面小铺子里的土家掉渣烧饼好吃,长得和这个差不多,味道要棒多了。米宏才没发家那会儿,也就是个做小食店的,自然是对那些地道的本土小吃特别有感情,就是现在发达了,也不太吃得惯这些洋东西。不过汪碧蝶和米钰,一向是不会去那些小店吃东西的。
吃了披萨喝了水,米宏才酒劲儿消了不少,也开始犯困了,一摇三摆地出了厨房,就准备去睡觉了。
“爸!”米钰见米宏才要往楼上走了,不甘心地又喊住了他,“那个米红豆最近怎么样了,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米宏才瞅了一眼貌似正在认真看电视的汪碧蝶,咳了两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都两年多没见那孩子了,她现在不是应该还在读书么?”
米钰还没来得及接话呢,那边儿汪碧蝶把手上的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摔,也不看米宏才,只是有些阴阳怪气地开口:“哟,记得挺清楚啊,还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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