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也不恼,看着丁礼就像是看一个顽皮的孩童,特别包容。事实上,他也的确把丁礼当成一个纨绔膏梁看待的,对于丁礼刚才把端着香油钱的下人潜走,也以为是丁礼对金银有贪欲。
丁礼不知道法海心中所想,也不耐烦猜测法海的想法:“老师傅,我爹娘信佛,是因为佛法引人向善。我却不同。这不是说我不善,而是我认为求佛无用。佛度有缘人,我自认与佛无缘,还请老师傅离开吧!”
“阿弥陀佛,叨扰了。贫僧改日再来拜会。”法海也不多说,偏偏对着丁礼摇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样子,对梁定邦行了一礼,然后便拿起禅杖金钵要告辞。
一个外八路的和尚跟自己的宝贝儿子相比,自然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更亲。梁定邦虽然想和法海结个善缘,可也不愿意儿子不高兴。一看法海识趣的告辞,便道:“老禅师慢走,本王送送你。”说着就把人送到厅门口,期间对门口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法海自然把这些收入眼中,不动声色的回头劝道:“王爷留步,贫僧告辞。只是临别之际,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老禅师请说。”梁定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令郎相貌堂堂,只是不知为何心有戾气。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无敬畏鬼神之心,安能有怜惜众生之意呢?王爷为子孙计,该劝导令公子多多为善才好。化解了心中戾气,令公子必然一生顺遂。”法海说完,又念了一声佛号,便跟着小厮离开了。
等到了府门口,管家早就等在门边,把刚才的那百两黄金送上。法海伸手一拂,便把那个装元宝的匣子给收了,看得管家眼睛都瞪圆了。
等法海走出去老远,管家和跟着的小厮才连连念佛,觉得这是遇到真佛了!又想起小主人之前曾对法海不敬,心里又惊又怕。只是他们又安慰自己:老禅师是有道高僧,不会和小主人这么个孩子计较的!
丁礼雷达扫视,自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也不生气,毕竟他只是想告诉大家一个态度,那就是梁王府的公子爷不信佛罢了!
“禅师走了?”梁定邦才转身要问问丁礼的近况如何,就听见梁夫人的声音,“我听见连儿的声音了,可是连儿回来了?可请禅师给连儿批算命格?”
丁礼=_=:什么时候和尚都开始和道士抢饭碗了?卜术难道不是道家五术之一吗?这法海就算已经修行有成可以窥探天机了,这样大剌剌的和道士抢工作,恐怕也不太好吧!
梁定邦刚才听了法海的话,那些什么说丁礼心有戾气的话都是一耳进一耳出的过去了,只记住了说丁礼相貌堂堂,又一生顺遂了。
不过这不是因为他脑子里除了儿子别的什么都没有了,而是他自己的眼光决定的:魏国公作为皇帝的子嗣,将来必然是要克承大统的。那么作为魏国公竹马伴读的儿子,又怎么会没有前程呢?而且就算魏国公将来有个什么万一,如今还有建国公赵瑗在呢!和儿子也是从小的情份,将来也不会差了就是了。
故而法海评说“一生顺遂”,也在梁定邦的意料之中。至于什么戾气不戾气的,大概也是因为怕将来丁礼无图以对府邸之后,因为不信佛家会让他无处化缘而危言耸听罢了!
第62章 第五单元
这样的心思一过, 梁夫人又问法海对丁礼的批算,梁定邦就把中间劝丁礼信佛的几句话掐了, 只挑好听的给梁夫人说了。
梁夫人听了, 自然是再高兴没有的:“连儿读书辛苦了,娘让厨下给你做好吃的去!”皇宫里的伙食什么样她还不清楚吗?看看儿子都给饿瘦了!
皇宫里的伙食确实不怎么好。但是架不住丁礼有个空间啊!以及一个绑定了好几个世界,对自己的口味一清二楚的大厨方洋。所以丁礼的伙食, 大部分都是方洋在空间里给丁礼做得了,然后给丁礼享用的。所以在饮食上,丁礼还真就不亏。
至于为什么梁夫人会把一点没瘦反而稍微长了些肉的丁礼看成“饿瘦了”,大概就是因为“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所有的妈都觉得孩子离了自己就会遭罪掉肉变瘦这个原因吧!
转天回了皇宫, 丁礼和方洋说了自己遇见法海这件事,方洋也是有点惊讶。不过很快的, 他就无所谓了, 甚至还有些高兴:“此间世界既然如此神奇,甚至还有神明和法术的出现,倒是值得咱们好好探究一下。”
丁礼也是这个意思。其实他早就发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修为增长的特别快。这才不过五年的时间, 体内的真气雄厚真淳,比无崖子恐怕也不差了。他隐约有种打通天地之桥的预感, 只是一直以来都限于瓶颈, 朦朦胧胧的就是戳不破那层不比窗户纸厚多少的迷障。
他有预感,若是真的打通了天地之桥,恐怕又会有很大的不同出现!
“不急。既然已经知道了这是何处, 那么咱们就可以做些先手,然后等着咱们要找的人上门就行了。”方洋摸着下巴,转眼间脑子里已经出现了一整套的方案来。
之后的一段时间,丁礼再回梁王府去却没有再碰见法海。倒是府中发生的一件小事,让丁礼决定要好好整饬梁王府。
这件事的由头是梁王府内的一个侍卫。这侍卫有一个弟弟,虽然功夫没有这侍卫这般出色,可也不弱。他不耐烦做正经的营生,像凭借武艺找个看家护院的职位什么的,反倒起了恶念,干起打家劫舍偷盗抢劫的勾当来。
只不过这次失手,在钱塘县被捕快擒住了。他心知不好,便捎信来让自己的哥哥帮忙周旋脱身。他哥哥倒是去了,想着借梁王府的名号出来,钱塘县知县自然不敢不从。
可他偏偏就是撞了铁板。钱塘县知县的捕头李公甫不愿放人,钱塘县知县也因为事情已经呈报刑部,非要梁王爷的手书才敢放人。所以,这侍卫才来求梁王爷,想让梁王爷发一道手书释放自己的弟弟。
丁礼回家来,正好遇见这侍卫跪在梁定邦面前求情,便开口了:“王护卫,我爹待你可好?”
“相爷待属下极好,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唯有结草衔环做牛做马的报答相爷!”
“倒不用你结草衔环做牛做马。只是我不很明白,既然我爹待你这般好,为什么你还要给我爹招祸呢?”丁礼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势,却让坐着想看儿子会说些什么出来的梁定邦都惊讶不已。
王护卫被丁礼的气势所摄,竟然讷讷不敢言语了。
丁礼又继续道:“你弟弟所犯的,乃是人命重罪。若是我爹手书一封,虽然能救你弟弟的姓名,可我爹从此却要担上包揽讼司的罪名。我爹一生精忠为国,难道要为了你弟弟晚节不保吗?你就是这般报恩的?”
梁定邦有点心虚,他可不是一生精忠为国。虽然他帮助皇帝南迁,又在皇帝登基之后帮忙稳定朝局,可其中也有不少任人唯亲的手笔或者是虽然知道其中另有内情,却置之不理的冤假错案。
当然,灰色收入也没少拿就是了。之前也曾经私自扣下过蛮帮贡品,也曾扣押过蛮帮使臣。总之,他可不像丁礼说的那样,处处忠心一心为公。所以听自己的儿子这样说自己,把自己推到那样的高度,梁定邦觉得异常的心虚。
那王护卫虽然支支吾吾不敢再提求情的事情,可等丁礼收了气势,他心中便起了怨恨。虽然还是低着头跪着,眼珠子却一直在转悠着,盘算着什么。
等打发走了这王护卫,丁礼转过头来就问梁定邦:“爹,我问你一句话,你千万要跟我实话实说。”
“什么话,你问吧!”梁定邦没多想。
“爹,你可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如果做了,可留下什么手尾了?”丁礼很认真的问道,连带用了尸香魔芋迷幻人心的作用,务求梁定邦说实话。
梁定邦压根就没想和儿子说谎。看儿子如今也十四岁了,算是成丁了,便把一切摊开来说:“你爹我虽然有些跋扈,可却不是头脑不清楚的人。虽然有任人唯亲之举,可也不算过分。就像前科状元陈伦,投入了我门下之后,就是我点了他去苏州做知府的。像干扰官司诉讼、罗织罪名或者陷害同朝为官之人这样的事情却是不曾做过的。更遑论是贪赃枉法,那更是不曾有过。”
这话丁礼相信。梁定邦身上有不少的虚职实职,一个人的俸禄几乎等于南宋一府一年的税收,梁王府库房内的金银就是这么来的。
“我唯一做过的大错之事,便是前些年私自扣留番邦进贡的宝物。那是杀头的大罪,可也被我儿破解了。”梁定邦看向丁礼,拍了拍他的头顶,“老夫为官几十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还是看得清楚的。只是当时贪欲蒙人眼啊!”
丁礼叹了一口气:“爹,你年岁大了,不如托病辞官可好?”这是最好的、能保全梁定邦的方法了。
梁定邦笑着摇头:“连儿,我在朝中,那你做什么都会顺遂。可若是我告老了,你岂不是处处为难?人走茶凉这话不好听,可这是世情。”
前些年他的确是太过得意,以至于行事失了章法。他久居上位自有威仪,又是三朝元老南迁功臣,在朝中乃是百官第一人,便是稍微小节有失也无人敢劝,以至于后来竟然做下了大不敬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