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神之子，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是平等的。”
看着一目连右眼上醒目的绷带，荒抿紧了双唇，原来是付出了这个代价……他握住了一目连有些冰凉的手，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嘴，长久没有发声的嗓子干涩的好像粗粝的沙石，他盯着对方沾湿了果汁的红润双唇，听到自己陌生的嗓音响起：“果子……甜吗？”
一目连眨了眨眼，下意识的回答道：“很甜。”手上的温热触感既陌生，又熟悉，他意识到自己还窝在对方怀里，脸上浮起淡淡的潮红，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躲闪着目光，只觉得刚才近乎停止的心脏现在猛烈的，雀跃的，不停的跳动着，“谢谢你接住了我，麻烦……放我下来吧。”
怀中的人轻的有些过分，荒弯腰把人放下，手却依旧不放开，暗暗用了神力探入对方的身体。曾经翱翔于天，遥不可及的风神，现在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身边，如今他真正的和他平等了，虽然……
“荒。”
“什么？”一目连抽了抽自己的手，却发现这么都无法挣脱，而这个大个子突然又冒出了一个字，他不禁仰起头，见对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形状姣好的薄唇一张一合：“荒。”
“……你…你叫荒？”见对方又点了点头，一目连摸了摸下巴，在仅存的记忆中搜寻着这个名字，他好像不认识这个叫荒的神明吧……但是，为什么就是觉得眼熟呢？
一目连忘记了自己……荒看着对方苦恼的神色，再结合刚才的探测，心中浮上焦虑的情绪，“你的神力……”
“啊？我现在几乎没什么神力了，想必你也看的出来。”一目连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神社，语气轻松的说道：“没有信徒，没有供奉，再过不久，我应该会失去神格了。”最后，孤独地消失在这森林里……
荒细细打量着一目连，虽然他故作洒脱，但勉强扬起的嘴角还是透着一丝寂寥和落寞，他不想让一目连露出这样的表情，心里总好像被揪着似的疼。
“也许……还有一个办法。”
荒想了一会儿，虽然他非常不愿一目连这么做，但是，这可能是阻止一目连消失的唯一办法了，他才刚刚找回他，他还没有想起自己，他不想就这么失去他……
“什么办法？”一目连眼眸一亮，充满希冀的看着荒。虽然，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这里等待着信徒的到来，虽然，至今一个人都没有来，但是，他仍旧希望，用自己的力量，继续庇佑大家，继续守护在这里。
荒握紧了一目连的手，不情不愿的吐出两个字：“堕妖。”
第29章 第 29 章
堕妖，顾名思义，便是放弃神格，堕为妖怪。这是极为残酷的一种禁忌法术，它逼迫着神明一点点的剥离嵌入血肉的神力，剔去全身的神骨，碎裂刻印在灵魂上的神格，逆转血脉，重塑妖身，才能最终堕落为妖。
其中种种撕心裂肺，碎骨剃肉的痛楚，没有几个神明受得了，所以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有神明会选择这个禁忌的法术。
荒幻化出法术的咒语和来历，一目连愣了一下，随即一字一句的默念，“原来，还有这么个法术……”
“……或许，我再想想，这个太——”
“不。”一目连打断了荒的话语，伸出修长葱白的手想接住落叶，却见那落叶直接穿过了手掌心，“我的时间，不多了。”
斑驳的疏影下，点点光斑洒在一目连温润俊朗的脸上，若隐若现，脆弱的好似通透的琉璃一般，好像轻轻一碰，就会这么消散了。
“我陪你。”
“我以前，肯定是认识你的吧，荒。”一目连有些抱歉的笑道：“可是，我却忘记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来的太晚了。荒抬手抚上一目连尖巧的下巴，拇指轻轻的揉着那红润的唇瓣，眸色渐深，忍不住低下头，吻了上去。
“唔！”一目连惊讶的微启双唇，却正好让荒趁虚而入，他长长的一生几乎都被圈在这个小小的神社内，对于情爱之事略知一二，却也称不上多了解，只觉得，对方触碰他的手指冰冷的好像海水一样，唇舌间的缠绵交融，又好似熊熊烈火，烧的他神志不清，浑身酥软。
“……我…你，你和我之前，是…是这样的关系吗？”一目连红着脸，无措的揪着荒的衣服，断断续续的问道。
荒顺势揽紧了一目连，把下巴搁在对方的头上，抬手轻轻的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你会想起来的。”
一目连听罢，轻易的便相信了，毕竟，这个神明，可是比自己强大的多，没理由欺骗他吧……
荒的嘴角小幅度的上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我来帮你。”说着便要开始施展法术。
“等一下！”一目连突然提高了声音，荒垂眸，停下了，眼带疑问的看向一目连。
“我……我想下山看一下，这么多年，我却一直被牵制在这小小的地方，虽然也看得到天空，看得到大海，却从未仔细看过那山下的风景。”
而且……他担心自己熬不过那堕妖的法术，便想着至少能完成自己的心愿。
荒不禁回想起从前的村庄，还有那些人类……“好，我带你下山。”荒直接用神力切断了一目连和神社的羁绊，从此，一目连唯一的羁绊，便只能是他。
两人手牵着手，如同世俗情侣踏青一般，信步往山下走去，荒小心翼翼的施了神力围绕在对方的脚下，以防踩到湿滑的青苔。
如今，荒不习惯多言，他担忧的注意着一目连的表情，生怕对方觉得无趣，但一目连神采奕奕的模样，让他放下心来。
一目连走到海岸边，海水一波接一波的打在脚背上，他索性脱了鞋袜，赤着瓷白的脚踩在柔软的细沙上，“原来海水这么冷啊！”他蹦蹦跳跳的踩着水花，迎着风，逆着光，拨开飞扬的发丝，明亮如碧水的眸子笑着看向不远处的荒。
海水……是很冷，很暗……看不到一点光亮，听不到一点声响……荒克制着自己不靠近海水，但是一目连很高兴，就值得。
第30章 第 30 章
幽蓝的海水没过他纤细的小腿，一目连留恋的看了一眼站的笔直的荒，然后背过身，毅然用仅剩的神力启动了堕妖的法术。
“一目连！”荒察觉到异动的时候，发现海水已经快到一目连的腰肢了！曾经被人类逼迫着入海，被冰冷的海水卷入深渊的一幕幕记忆争先恐后的浮现在眼前，四肢百骸好像被强行灌入了冰锥子，他看着一目连纤瘦的背影，双眼充满了通红的血丝，咬破舌尖，逼着自己再次踏入大海。
“啊——！”一目连脖颈上的鳞片光芒大盛，墨黑的妖气和金色的神力交错缠绕，相持不下，好像要把他狠狠地撕裂成两半！一边身子如堕冰窟，一边身子如滚火炉，骨骼血肉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他忍不住用手划拉着皮肤，想剜去这痛苦不堪的折磨。
“别怕，别怕，我在这，我在这！”荒紧紧箍住一目连的双手，看着他脸上的绷带散落了下来，豆大的汗珠浸湿了发丝，大睁着澄绿的眼眸，映出自己慌乱的模样。
“好痛…好痛啊……荒！”一目连咬破了双唇，血珠顺着嫣红的嘴角滑下，抖着嗓子虚弱的呢喃着，“荒，我好想……好想记起你了……啊——！”
荒看着一目连的眸色在碧绿和金黄之间不停的交错，发丝的颜色也渐渐褪去，发尾一点点染上了梦幻般的孔雀蓝，额头上本来血红色的图纹泛起了一圈金光，他知道，现在正是转变过程中相当关键的时刻！
荒试着给一目连渡去神力，想减轻他的痛苦，却发现神力完全被抵抗了。一目连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无力的仰头倒在海里，荒深情的抚上对方半阖着的眼，薄唇喃喃的念着咒语。
你为神，我便为你成神，你为妖，我便随你堕妖。
何为神，何为妖？自始至终，不过只为了一个你罢了……
荒强行催动了法术，加快了自己堕妖的进程，殷红的鲜血不受控制的从唇间溢出，墨蓝色的发丝染上浓郁的黑色，幽蓝色的瞳仁泛起红光，他俯下身，紧紧抱着一目连沉入大海，深深的将唇瓣印了上去，给他渡去妖力。
静谧，黑暗，冰冷的海里，唯有紧贴着的身体是最后的温暖。源源不断的妖力注入身体，一目连无意识的伸出双臂，勾紧了荒的脖颈，主动伸出了柔软的舌尖，像渴望泉水的小动物一般，来回舔舐着对方那凉凉的薄唇。
两人披散着的长发在水中婉转缠绵，黑白交错，华美镌丽的衣袍在水流的浮力下松松散散的飘扬，荒垂着长长的眼睫，看屡屡阳光穿过海面，在两人周围反射出波光粼粼的光晕，一目连睁开了琉璃似的双眸，曾经忘记的记忆一幕幕的在脑海中接连闪过，他审视着对方担忧的目光，抬手捏了捏荒的耳朵，贴着双唇轻声笑道：“你知道我会想起来，还误导我？那样的关系？”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荒摩挲着一目连盈盈一握的腰肢，借着水流松开了两人的衣带，在海中直接开启了幻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