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吾是你的心魔。”此人眼利面蒙,声音却是飘忽轻柔,似有蛊惑之感。
雨打萍一声轻笑:“心魔,吾之心魔,不是你这幅模样。”
“是与不是,吾皆是你前行道路的阻碍。若想跨国这道屏障,便以血开路吧。这口被岁月侵蚀的风刀,会在你身上,刻下彼岸的地图。”神秘刀者话音一落,便一跃而起,随风翩刀,腾驾八方魔息,一试青丝正气。
雨打萍也不退让,手中青丝絮汇聚做链,足踏如云轻功,衣袂翻舞间,青色光芒闪现,片片袭向神秘刀客,紫青雷丝划破魔氛萦绕,侵蚀锈刀诡变万千时光。一程岁月一程风,程程风快与刀光,青丝霹雳百会转,正气浩然天地间。
战愈激,刀愈快,链动无形。一片地崩石裂,树摧尘扬间,雨打萍将神秘刀客一举擒住,令人动弹不得。雨打萍将人扯至身边,眼神之中竟有傲世之色:“吾不知魔息究竟做了什么手脚,不过现今已然不重要了。若是他让吾耐心渐尽,这回魂一事,吾便不与方便,反而全力摧毁他之残存魂识。所以,接下来你是继续魔考,还是老实带路,全看你究竟对魔息忠诚几何。”
神秘刀客被雨打萍的至正青丝勒得几乎气息微微,艰难地从口中吐出:“……吾,带路……”
雨打萍这才满意地松开桎梏,但仍留下青丝续在神秘刀客体内,控制此人。雨打萍扯了扯青丝链,冷声道:“带路!”
神秘刀客忍着青丝正气的不适,一手戳向自己左眼罩门,霎时间,乌鸦啼鸣,周围景色骤变,一如轻纱揭现黄泉异响,云烟渺渺中,歌舞扬起,火炬永燃。雨打萍立时进入另一道空间境界,周围金碧辉煌,有窈窕舞女曼动身姿,而美人之前,正是王座,王座之上赫然稳坐着当初与侠菩提在异境敌对的魔息大帝。
“你揭破了鸦蹄,金风灭的谶语,所以才有机会踏入非人之境,我的魂棺,夏谛。”魔息稳步前来,肩上站立着一只三足金乌。
雨打萍好笑道:“非人之境?说的到是骇人,这里分明算是你的神识之间而已。这一番的考量折腾,魔息可是满意?若是满意了,便开始正事吧。”
“正事……”魔息一声冷嘲,道,“那你可愿意让我驻入你的心口吗?”
魔息以为雨打萍会犹疑,却不想他竟是回答的毫不迟疑:“好。”
这一声应许,坚定真心,竟如言咒困心,言灵力量在刹那便是十亿八千沙劫,魔考不断,邪心尽出,似是要将一切磨碎吞下。在魔息狂笑之中,魔息身影渐渐散去,与这空间无尽一同涌入雨打萍心口。邪氛魔力与清正浩然相冲撞,让雨打萍苦不堪言,却是咬牙挺住,不出一声。
心承魔息魂,身受魔息劫,自久年前累积的生命沙数,在这一刻与魔魇纠缠,却不知可否以己身善念,渡魔成佛。身体的痛楚,是用来加深生命的记忆,魂魄的动荡,是用来累积天命的逆转,宿命,在这一刻便迈向未知的异数。
魔息魂魄尽数化入雨打萍心口,霎时,魔息山异变动荡。群鸦啼鸣,魔风偃行间,翻腾千山百径,雷厉风啸,引动无数地雷破土极天。雨打萍身受魔息魂魄,样貌也褪去过往儒雅清淡,而是眼中带煞,面上魔纹,身后遮天黑翼掩月灭光。随着雨打萍愈加接纳魔息魂魄,魔息山也因为失去地煞邪灵而瞬间烟消云散,笼罩妖市多年的暗夜终于散去。
雨打萍来不及看这妖市的大好河山,首先感受到的便是难耐的饥渴,唯有吸食魂魄,才能缓解。雨打萍冷哼一声,清正琴音,自己身魂魄而出,激荡不安魔息道:“少做手脚,吾既然答应你为你还阳,便不会食言,只是这一切只能按着吾之方法来。”
说完,雨打萍敛去一身魔氛,将煞气掩在眼底,恢复原先的儒雅样貌,一路疾驰,向血唇码头而去。刚至所在,未及与看守边境的安临儿招呼,便跃身入海,毫不犹疑。
“小皇子!”安临儿想要阻止,却是快不过雨打萍的轻功,只能看着人落海后,对身后的侍卫说道,“快去通知主上!”
“是!”
且不提蚁裳得知雨打萍突然入海是如何担心,千玉屑与的盗天下又是如何劝慰。深处海底的雨打萍,为缓解魔息残魂的噬魂渴求,运转青丝絮,吸取深海异力与邪氛,转化补救魔息魂魄。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待看差不多时,雨打萍这才遁入神识之间。一入神识,便见到魔息一脸理所应当地,驱使着婀娜舞女曼舞,在雨打萍往日与蚁裳会面的所在慵懒享受。
“哈,你倒是悠闲。”雨打萍说着,扯过魔息身边的一个石椅,端坐其上。
“人间许多事,不过称王与称帝,白云懒相看,春秋帝王经,王塌多缠绵,不及绿腰景。”魔息见雨打萍入了神识之境,便挥手散去了曼舞婀娜,说道:“只是这般滋味,对你而言似乎太过深奥。你便同那侠菩提一般,不开窍。”
“……皇兄如何,你是怎么知道的?”雨打萍似乎对魔息少了许多戒备,言谈间也放松不少,道:“倒是你,就算能开窍又如何,还不是困在魔息山枯守这幻想而已。”
“你来这里做什么?”魔息被戳中痛楚,冷哼一声后,问道。
“啧,”雨打萍挑眉,“这里是吾神识之间,吾为什么不能来?更何况,魂魄磨损的是你又不是吾,若不是为了用深海异力填补你之魂魄,吾何必落海?现在找你谈天而已,就如此不耐,真是凉薄。”
“与魔说情谊,你果然脑子坏掉了。”魔息说道。
“哈,若是之前,吾或许真会觉得你无情义可言,而今魂魄相交,却是感受到你心中深处那一丝善念。”雨打萍笑道,“不过,也算是意料之中,毕竟盛极必衰,阴极反阳。你魔息功体至邪至恶,其中生出善念也不是绝对不可能。”
“如此歪理邪说,你能说服你身后的人吗?”魔息挑眉,目光滑向雨打萍身后突然出现的蚁裳顾命。雨打萍回头一看,不由尴尬,说道:“……蚁裳,吾……”
蚁裳却是打断雨打萍的话,也不发怒,缓声说道:“明日便是祖祭,你还不准备吗?”
雨打萍忙不迭道:“吾这就起来。”话音落,便出了神识之境。魔息看着蚁裳,眼神不明道:“这几日你连番来此地等他,吾还以为见到他你会有多生气,结果就只有这么一句,正枉费了吾看戏的兴致。”
蚁裳冷声道:“这是妖市皇族的事,与阁下无关!”
说完,蚁裳便退出神识之境,倒是魔息,被蚁裳冷面相待,低头抚着自己心口,看不出表情为何。
雨打萍意识回笼,便立时跃出海面,周身水汽未干,脚步未稳,便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被勒得紧紧,动弹不得,几乎连呼吸也要停滞了。半响后,雨打萍这才挣扎出声,道:“……蚁裳,吾……吾要喘不过来气了……”
蚁裳却是不肯放手,声音带着不难察觉的颤抖,也有着安心:“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雨打萍感到蚁裳的不安,也只能借着拥抱,伸手拍着对方后背,轻声唤道:“……蚁裳……”
蚁裳像是被唤回意识,这才松开怀抱,转而拉着雨打萍的手,道:“我们,回皇城。”
“……好。”
陵前巍峨,擂钟敲鼓,大门之前相对的守灵石兽口中白烟喷薄,煞是威严。蚁裳同雨打萍与龙缘向皇陵而入。将至陵入口,便是陆淑与千玉屑手捧木盘,上前说道:“净衣。”
也不迟疑,一众人褪冠除饰,只带清净入墓,就连蚁裳手中的元初对戒也一并摘下。雨打萍见此,眼神不由瞥向一边的千玉屑,但见他面上沉稳,便放下心神。绿柳枝条沾着净水,洒在蚁裳等人身上后,这才入陵祭拜。
皇室祭祖,大赦天下,威严肃穆的龙氏祖陵之内,一年一次的祭祖谢天大典在祖灵之火燃起的那一刻,正式开始。蚁裳在前,身后随跪着雨打萍与龙缘二人,跪拜龙氏先祖亡人,三跪九拜,感恩追始。
一边司礼盗天下将祭品捧起,送至蚁裳手中。一份份祭品,是妖市现今的繁荣象征,是龙氏子孙不辱先人的表现。明火跃跃,随着一份份祭品投入祭火之中,这才算是祭祀礼成。礼成后,盗天下扶起蚁裳,蚁裳见着皇族灵牌,不由回想起这许多年来的妖市变换动荡。皇脉流落,虽然最终雨打萍与赮毕钵罗辗转回到妖市,而龙缘也出生成长,却是其中的苦难不言而喻。
收敛遥思与怀想,蚁裳不由感慨:“人之一生,但求无愧于心。”
盗天下看着祭火渐息,便转而对蚁裳说道:“主上,焚火已过,时间差不多了。一会还有谒山谢天,不可耽误时辰。”
“如此,便走吧。”蚁裳敛好心神,转身向门口而去。虽说陵中无风,雨打萍却突觉一阵莫名冷颤,似是不详预感涌上心头,不明所以。
作者有话要说: 唔……小雨破除魔考的方式十分簡單粗暴,小烏鴉裝十三不成反被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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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補小雨忙著吸收深海異力的時候,魔息與皇叔在神識之間的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