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单只是一般的书房而已,书房主任集海内外搜奇,编纂成册。书房藏书,远超乎主上之所想。”盗天下意气风发,言谈之中是掩饰不下的自豪。
“为何你说起银角书房,语气中有一丝丝得意的味道?”蚁裳早就察觉盗天下的自得,这时才问道。
盗天下眼眸微合,手中折扇轻打,道:“因为这间书房,正是区区不才我,盗天下所经营。”
“哦?庸流萍寓地近内陆,不靠海,若想出海,必须经过层层关卡。你要如何搜集海内外藏书?”蚁裳顾命奇道。一边的雨打萍想到当初与盗天下初识时,盗天下在自己面前搜集到的那本《我在船上的日子》,不由嘴角抽出,干咳一声。
盗天下瞥了一眼雨打萍,继续说道:“盗天下之所以盗天下,乃能盗天下之字也。臣下天赋异能,只要是以字观想能至的事物,我便能盗之成书。”
雨打萍听后,倒是终于明白自己对他名字的异样感何来。若是照着盗天下所说,那他这盗天下的名字,该是在自己异能发觉之后所得。想来也是,哪里会有长辈为自己的孩儿取如此拉仇恨的名。不过既然盗天下愿意以此为名,雨打萍便决定不再深究。
蚁裳听到盗天下的说明,便道:“听起来十分玄妙,我迫不及待想一见银角书房之妙了。”
盗天下手一扬,道:“请主上随吾来。”
辗转过了几个路口,盗天下指着不远处的朴素书房,道:“就在前方了。”
正当三人走向银角书房,前方迎面走过一人,手中骨杖上铃铛响彻。此人身着暗服,兜帽遮挡,面色苍白,面上有着少见的狼族图腾。口中吟诵道:“妖市的长历被拆下一页,藏在恶魔的指尖,伪以四大厉变,掩去恶魔的踪迹。游离的异数,消散在日阳的利剑,徘徊在时间的瑰丽。小心啊,华袍之下的丧服,已在筹备锥心的弔唁”
虽然不见面庞,雨打萍却是认出了那份曾经见过的魂魄,不由脱口而出道:“是狼取去!”蚁裳顾命听得,立时化光挡在此人面前,便见到她苍老阴翳的脸上刺青,也不由道:“是千乘骑的狼族图腾!阁下是千乘骑的什么人?”
此人兜帽之下,神色讥讽,道:“千乘骑,哈,遥远的名字,一名背叛狼族精神的叛徒!”
“吾不准你这样说……”蚁裳顾命愤怒的话未说完,便被一声琴音震荡打断,回头看去,便见到雨打萍周身武劲猎猎,无形琴音动荡,虽是神色平静,却是有着难言的压迫感。
狼取去以骨杖支撑,这才站稳身躯,眯眼打量雨打萍,道:“你……是妖市异数!哈,果然是异数,让吾看之不透。而这份琴劲,分明是当初将兄长放出牢狱的幽魂琴仙!若不是你,兄长或许根本不会叛出!”
雨打萍收敛武劲,看着狼取去,似乎还能看见当初那个跳脚的少女,道:“没有人能左右他的决定,作为他的小妹,你该是最清楚的。而且,他从来没有背叛狼族,只是没有同你们的野心合流而已。”
“哼,他分明是为了荣华富贵,抛弃狼族的过去。千乘骑这个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狼取去阴沉说道。
“所以,你就是千乘骑的小妹,狼取去。吾曾听千乘骑提起你,他说你是狼族百年难得的天听之巫,占天卜地之术,十分了得。听你方才所言,别有深意,可否详细一谈。”蚁裳顾命说道。
“想了解详细,便往庸流萍寓北区的代宗祠,一会周山耆老。只要你能解决北区疫病难题,再还头来寻我,届时,吾自会道破天机。”狼取去说着,便化作黑烟离去。
见到狼取去离去,蚁裳立时对着盗天下说道:“快带我前往北区代宗祠,我要了解疫病传染问题。”
盗天下也不推阻,立刻引路向北而去。
祠牌之下,气氛凝滞,风中驱不散的是生与死的纠缠。蚁裳走到代宗祠门口,扬声道:“蚁王龙戬,前来拜会周山耆老。”
出来迎接的老者,却是口气不善道:“哼,现今的妖市之主,真是稀客。今日前来,是要让出王权吗?”
蚁裳不追究对方无礼,道:“龙戬欲了解疫病情况。”
“扩散开来了,就在你即位的那一日,秋赦之地的疫病,竟无由传染开来了,现在北区都陷在危险警戒之中。”周山耆老说道。
“无由?不可能无由。”雨打萍皱眉道,“不知染病之人,都在何处?”
周山耆老回道:“都被我禁在宗祠祷室之中。却不知身为妖市之主的龙戬,此会前来,是有办法能解决此传染之危吗?如果不能,见之何用?如果不能,那你龙戬便跪在这宗祠之前,叩首三拜,捂面而回吧。因为你是一名无能的妖市之主”
雨打萍一听,立时踏步上前,眼神威严,声音之中是洪浩之力:“休得放肆!蚁裳非是医者,强人所难,是何用意?区区疫病,由吾解决!”
眼见周山耆老与雨打萍气氛紧张,蚁裳缓声道:“还请让吾等一见病患,了解情况后,方能想出应对之法。如果龙戬当真无法可解百姓之难,叩首三拜请罪,自也当得。”
“主上!”盗天下想要说什么,却被蚁裳阻止。
“哼,算你还有担当,随我来吧。”周山耆老说着,将三人引入宗祠。
宗祠之内,宗祠祷室之外,正是一众病患家属,祈祷拜天,其中一人,见到周山耆老,立刻说道:“耆老啊,请你一定要救我的儿子,我不能失去他。”
而另一人虽然面上悲痛,却道:“不能让疫情扩散,否则会有更多的人遭殃。耆老,请你一定要想办法。”
“是啦,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让疫情传染出去。”
周山耆老撸着胡须,指着蚁裳说道:“此人便是妖市新上任之皇,他说他要来为他的子民解决问题。”
常年在战栗公,判神殛等人的治理之下处于底层的庸流萍寓居民,对皇权的印象只有惊畏与不信任,却在此时走投无路之下,见到蚁裳,如同见到主心骨一般,呼道:“妖市新皇!吾皇啊,请你一定要为我们驱疫求福啊。”
蚁裳见不得自己的子民苦苦哀求,上前将人扶起道:“诸位请起吧,请起啊。我龙戬必会将这莫名疫病,彻底根除。但不知北区有多少染病之人?”
“百来数。”
蚁裳继续问道:“可有用药?”
“无药可治,连大夫也得了疫病,就在这宗祠祷室之中,气息奄奄了。”周山耆老摇头说道。而后周山耆老驱除一只干草,点燃后,在三人面前烟熏,说道,“此祈黄草之烟,能保一刻间不受疫神所见,你们自己进入了解吧。从此后的木场,便是安置北区新染病的百姓之地。”
雨打萍向耆老讨要了一份祈黄草,这才追上蚁裳与盗天下,进入疫区。
木场之中,染病百姓大多气息奄奄,面色惨淡,身上肉烂见骨,腐臭之味不绝。三人一路所见,皆是如此,甚至病患连呼痛的气力也无,只能抽搐颤抖。眼前,犹如地狱病象的绝望死地,呼吸只是残喘着一口性命的律动,却失了生命的尊严与希望。
看着眼前惨状,蚁裳叹息道:“啊,怎会如此啊。”
盗天下看后,便道:“这个地方没救了。”
“不要轻易说没救,没到最后一刻,总是还有机会的。”雨打萍看后,眉头紧锁,却依旧没有放弃治疗希望,“这病症之中,总是透着一股古怪的气氛。”
盗天下皱眉道:“可是,如此怪症,遍寻天下书籍,也找不到办法,你有怎么办呢?”
雨打萍听后,却是突然笑道:“盗天下,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不要对自己的能为太过依赖了。至于治病的法子,吾虽然有想法,却是要慢慢尝试。在此之前,吾想,你们最好将北区未染病的人疏散开来比较好,哈,先前吾与盗天下还谈到如何减淡妖市隔阂的问题,这正是一个机会,将庸流萍寓北区的居民,迁居到天厦名流。”
蚁裳听后,点头道:“确有道理,不如便将皇家天紫区让出,供北区居民暂住,若是日后疫病解除,他们想回来便回来,不想回来,也随他们。”
雨打萍点点头道:“还有,听周山耆老说,这疫病是秋赦之地的疫病,也就是说,这群患者,并非最初的传染源,只是不知道秋赦之地的人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传染这疫病入北区。无论如何,都要将疫病控制隔离,不能让它肆意传染。”
盗天下听着,感到异样道:“你为什么要交代这么多?你是不是打了什么危险的主意?”
“想要治愈疫病,总是伴随着危险与时间,吾可能有一段日子不能离开这里。若是吾试验出了方法,吾自会飞信传书,将消息传给你们。”雨打萍说着,便走向了宗祠祷室,回头笑道,“你们两个,还不快点出去,一刻钟快要到了。”
蚁裳看着雨打萍背影,张了张嘴,只能无奈道:“玟儿……”
而盗天下则是别过头,面上难过,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向蚁裳劝说道:“主上,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莫要辜负小皇子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