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没问过?”
“素某现在不是在问?”
东方大亮,金色朝阳彻底融化了他们的身体,史艳文在不经意间抬头,仿佛看见了孤岛重生那日在震慑自己的瑰丽无双,彤云布满天空,飞云流雾,洗尽铅华。
建木燃尽时,道出了他永远无法挣脱的桎梏。
——取之于道,用之于道,世上岂有白用的造化?史艳文,你将取的是苦境的庇护,自然要反庇护于苦境。
——我不明白。
——有一个人,庇护他,就等于庇护苦境。
——是……素还真。
“素还真,”史艳文慢慢闭上眼,“我的誓言,只有这三个字而已。”
素还真收紧手臂,拂尘化作折扇,扇面粉荷可爱,扇骨精雕细琢,他摸着扇上的裂痕。
“那便巧了,”温暖的晨曦在空无一人的山巅上散开,一如素还真悠长的叹息,“素某所答,也只三个字——史艳文而已。”
谁说离别,一定要悲伤?
来日可期,无须悲伤。
第107章 六记葳蕤遇红梅(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番外是为史艳文对素还真的诸多化身问题的态度,嗯……先放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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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为了保证结局不负朋友们的喜爱,所以番外格外长(共十五篇,大约……嗯,一篇5000字左右,自己算吧2333),然后是留下了各种未来的想象空间和大团圆,希望大家可以喜欢,谢谢大家对此文的喜欢和批评,它们是我前进至此的动力以及促使我进步的宝贵经验,两年时间,谢谢从头到尾追下来的朋友。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留名,鷇音子。
鷇音子?
无梦生将那张信笺摆到桌上,食指在“鷇”字上轻点,略略挑眉:“什么意思?”
秦假仙干笑连连:“我也是在你门口捡到的,从字面意思上看,他可能……在向你示好。”
“向我示好?”他站起来,将那张信笺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轻笑,“这般示好,三余愧不敢当啊。”
“……呵呵。”
“说来,这附近何处有梅?”
“梅?”秦假仙迷惑地眨了下眼睛,“东方十里有处断风崖,好像有几株红梅。”
断风崖。
白廷沙洲扫青合,风景上佳,就是云雾较大,采药人攀着钩镰脚踩滑石还要绑上绳索才能过,三余无梦生在底下抬头,左右望了几番也没发现什么固定的山道。
“区区难题,哈。”
无梦生忽地撩开下摆,羽扇横扫,气沉丹田,足尖点地。
便如野鹤闲云,刹那扶摇直上。
跃然于顶峰,方寸十几丈,拔群的峰石占地大半,中有几株红梅旁逸斜出,从石头缝里挣扎淬炼而出,崎岖峥嵘。
不过,似乎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无梦生挑挑眉,转身欲走,侧身时的视线却落到了那些艳艳盛开的梅树上。它们盛开于奇峰之上,比人烟鼎盛的俗世更为凛冽,孤高如许,是有几分奇绝殊色。
迟疑不过瞬间,三余无梦生便踏进了梅树之中。
未及数步,忽见一道金红交融的光芒自雾芒中飞掠而过,清脆悠扬的长鸣响彻四方,无梦生异色一闪,掩去气息,悄然跟上。华丽的凤羽落下一只,无梦生捡在手心细看,羽翼绒毛很是温暖,像碰触到了灰烬里若隐若现的火芒。
无梦生顿了顿,往更里走,中间却是块巨大顽石,就如深蹲挠头的老猿,飞扬的胡须自然而然便成了挡风遮雨的岩帽,岩帽上异鸟弯起了手掌长的尾巴,吊在岩帽下。
岩帽下伸出只手,沿着它漂亮精致的尾巴顺了顺。
那只手很年轻,腕部绣着凋落的莲瓣,倒和屈世途的手艺极为相似,以指甲和骨节的圆润和皮肤的颜色看,应是个年岁不大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声音有如细雨青丝,亦是温润,听在耳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陌生,又有一点点的熟悉。
“还是没有消息吗?”
鸟儿摇头,又点头。
“琉璃仙境果然无人……”年轻人半跪起身,无梦生便看到他挺拔的脊背,姿势有些奇怪,像是曲着腿的,他叹口气,又道,“也不知道他落在哪个地方,若不是在苦境……苦集灭道,该往哪个地方找才好?”
鸟头跳到岩帽边缘,脖颈贴着他的头顶蹭了蹭,似在安慰。
不多时,鸟儿缩起身体窝在岩帽上,那人也坐回了猿石的怀抱里,道:“中原境内俱已找遍,其余地域亦无所感,难道他落入了什么不见天日的秘境不成……”
无梦生微眯了眼,想了想,退回山下。
山下来了熟人,此人手上还带了封信,眉目肃然到冷漠,那身黑底白梅的外裳迎风招展,一派先天高人运筹帷幄的样子,却也透漏出微妙的怪异。
他山下打量着无梦生,视线里有探究,还有几分戏谑的暧昧,将信笺上的纸张竖立拿着,意味深长道:“我的另一半,你让鷇音子压讶异了。”
三余无梦生是素还真一魂化身,丹华抱一鷇音子则是从他魂中分裂而出的另一魂化身,从本质上来说,两人都是素还真,可这个素还真来路不正、手段激烈,因此两人很不对盘。
互相看不过眼也罢,更不幸的是,因两人都是素还真,鷇音子还总是口口声声的“另一半”,全然不管三余无梦生心里是否膈应。
无梦生嘴角抽搐一下,待看清信上所言后,也从怀里拿出一纸信笺,扔了过去,出口坦然:“彼此彼此。”
信笺到鷇音子手中的时候只剩下内页,所以一眼就能看见两封信笺的材质、内容。
一模一样。
除了笔迹。
无梦生给出的信,字迹如金钩银画,锋芒毕出而未必猖狂,而本属于鷇音子的那封信,字迹同样笔走龙蛇,却更显温和隐忍,两者置于一处,可谓不分伯仲。
但目前看来,竟都不是出自本人之手。
无梦生摇头叹道:“未知何人高才,竟能将我们的字模仿得如此逼真,风骨不减。”
鷇音子不动声色:“你不如敬佩此人竟能在不知不觉间得到我们的墨宝,其能虽不至通天,但也有令人望其项背之处。”
无梦生眼中泛起一丝笑意:“在这一点上,你我倒是意见相同。”
“不左即可,”鷇音子神色稍缓,然后道,“鷇音子不喜入无名之局,就此别过。”
说罢,即要转身。
无梦生忽地想起那只火红小鸟,及时开口,止住了他的脚步。
“既来则安,你为何不去山顶瞧上一瞧,或许,有意外之喜呢?”
哦?
鷇音子意欲离开的脚步就此一顿,目光在他身上一扫,道:“去也无妨,只是,既有意外之喜,何不与我同道?”
略略挑眉,无梦生本觉今日气氛尚好,故而聊做提醒,倒未尝有什么暗心思,不过鷇音子的反应却叫他不喜了,于是沉了眼眸,道:“三余方才已然看过。”
他这一拒绝,叫鷇音子疑心乍起,道:“来信者既然同时邀我两人,这意外之喜盖也盖两人同看。”
“三余已不虚此行,阁下独赏美景,方觉幽静。”
“噫,独乐不如众乐,古来有之。”
“三人方成众……”下意识的推诿于唇边一顿,无梦生想起了崖上的年轻人,转口道,“何况时不待人,阁下再不上去,只怕美景稍纵即逝。”
“哈,”鷇音子笑了声,慢慢叫出他的名字,“三余,无梦生。”
无梦生轻摇羽扇,气定神闲:“在听。”
“现在,鷇音子真要怀疑,这封信确实是出自你手了。”
无梦生淡淡道:“为何?”
“故布疑阵。”说着,他缓步上前,立身于无梦生两步之前。
无梦生禁不住暗笑,两人见几番比斗,言语皆不肯下于对方,可也不曾有过今日这种无来由的对峙。
“目的?”
“无论是何目的,都只有一个结果,”鷇音子言之凿凿,“唯败而已。”
“你难道不觉得你的怀疑来得太过无理?”
鷇音子脸上毫无波澜,只是挑眉:“若是如此,你有何故推三阻四?”
“……”无梦生动作微缓,转身踏上崖边磊石,再度上山。
鷇音子望之了然,不然自己的隐笑露出半点,化光追上。
何故推三阻四?
只怪某人不识好人心而已。
再至顶峰,无梦生轻车熟路地往正中央走,须臾片刻后,停在了猿石不远处。鷇音子到他身边时,两人正巧看见了那漂亮得染着金光的火红三尾鸟展翅欲扬,又在腾飞之际用翅膀裹住身体,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沉沉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