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惜看着那双眼里的温柔和宽慰,听着她算得上纵容的话,鼻子酸得不行,猛然点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闻墨弦笑了笑,轻松道:“好了,这个问题算是揭过了,先不提了。夜深了,先休息,你有想说的,有想问的,我们明日再好好说,可好?”
“是我糊涂了,又忘记时辰了,你该睡了?”
“没事,这几日我的身子比之遇到你时,不知好了多少,这时辰睡也无大碍。”
顾流惜想了想,的确如此,方才回来时便发现她走路平稳了不少,脸上虽比不得正常人那般红润,却也不复之前的苍白孱弱,说了这么久话,也未见她露出疲乏之色。
她脸上带了笑意:“的确好了很多,不过还是要好好养着,早些睡精神些。”
闻墨弦倒也听话,起身进了内室,虽说
她如今状态不错,可是顾流惜依旧习惯紧张她,也陪着进去了。等闻墨弦睡下了,她又忙前忙后替她点好安神香,挂了几个驱蚊虫的香囊。
闻墨弦看她在那费心忙活着,待她过来替她放下帷帐时,突然开口道:“你要不要陪我睡?”
顾流惜手一哆嗦,扭头惊道:“啊?”
闻墨弦看她那副见鬼的模样,眼里憋着笑,随意道:“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同我睡的,就问问你。”
顾流惜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道:“那……那时候……我……我还小,如今都……长大了。还有……我……我睡相不雅,晚上要是压到你就……就不好了,我去……隔壁…隔壁睡!”说完十分迅速地放下床帷,一溜烟跑了出去,惊了不放心守在屋外的紫苏一大跳。而床上的罪魁祸首,则是低低笑着,愉悦非常。
顾流惜回房后,也顾不得天气有些热,把自己卷成一个蚕蛹,懊恼地咬了咬唇。自己太没出息了,其实闻墨弦也没说什么,自己反应这般大作何。明明两世加起来,她此闻墨弦还活的久些,怎么总被她逗!嘴里一直在愤愤的,心里却是甜的不行,虽说有点超出自己的预料,可是能光明正大陪着她,这感觉真得很好。
所以重生来一直很淡定的顾流惜,一个晚上都在翻来覆去,兴奋地睡不着觉。后来快要天明时才入了梦乡,只是整个梦里都是那人的影子。
翌日起来,顾流惜眼底带了些青,惹得闻墨弦有些好笑。
顾流惜也心知肚明,只是实在遮掩不住,只能一本正经的绷着脸。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昨晚我想了一晚上,你说过我二师兄到处拜访铸剑名家,还有打听越王墓和欧冶子铸剑之所。我想他要寻得剑很可能是与越王有关。我在野史中看过,当初欧冶子曾替越王铸剑,那几把剑都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他要找的会不会是其中之一?”
闻墨弦挑眉看了她一眼,随即沉吟道:“的确有可能,据记载,欧冶子得天地之精神,因有巧技,替越王铸五剑,三大刑,二小型,是为湛卢,胜邪,鱼肠,纯钧,巨阙,吴王阖闾时得其前三,鱼肠在专诸刺杀吴王僚后再无记载。湛卢,胜邪辗转楚,秦,于乱世中不知所踪。至于巨阙和纯钧,当时应当是在越王手中。不过十几年前,江湖中一度流传巨阙现世,引得无数江湖中人为此疯狂。当时导致的风波,不亚于珞珈十九诀。”
听到闻墨弦提及珞珈十九诀,顾流惜脸色微微怔了下,虽然转瞬即逝,却也落在了闻墨弦眼里,她眸子闪了闪,随即归于平静,继续道:“当年巨阙最后的确是被人收入囊中,只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因此几番明争暗斗,许多人都不知道它最后到底是在何人手里。也就是说寻巨阙用不着来苏州,也不必寻越王墓了。只是越王墓并非在苏州,他为何会来苏州打听?”
顾流惜心里叹服,自己不过往越王剑上引了一下,还未多说,闻墨弦已然猜到了许多。只是她依旧不动声色,蹙眉道:“这我也不清楚,越地虽临近苏州,却也有段距离,他寻越王墓该去越州。不过我师兄要找的剑,应该就是纯钧,对不对?”
闻墨弦抿了抿嘴,慢吞吞道:“你那场梦里没梦到这个么?”她眉头斜挑,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流惜。
顾流惜心里发虚,虽说她找了个不算理由的理由,圆了自己从前世得知一些事情的事实,可是说太明白怕是太过,因此她只是从某些方面提点闻墨弦。
“不过是一个梦,哪能什么都梦到,何况梦醒后,许多也记不清了。”顾流惜一本正经地回道。
闻墨弦并不拆穿她,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她暂且不去触碰。只要这人好好地回到她身边,哪怕……她不能陪她太久,她也有足够的能力保证,无论她以往经历了何事,从今往后她都不会被那些伤害和困扰。
顿了片刻后,闻墨弦复又开口:“越王勾践下葬之时,陪葬之物不少,其中他所用的剑也随之入殓。纯钧自那时起便无踪迹,随之陪葬的可能性很大。你师兄莫不是想当一回发丘官,探一下越王墓?”
顾流惜拧了拧眉,当初自己听到冉清影寻纯钧剑之时,已然是两年后,可是上一世二师兄也的确是此时来的苏州,那么当年他是不是也在寻剑,因此就搭上了冉清影?可为什么拖了这么久还不放弃?那么当初大师姐来苏州找他又是遇到了何事,为何会……会断了左臂?
一想到温柔体贴的师姐因为这一变故,从此变得沉默寡言,脸上再不露一丝笑意,顾流惜心里拧着疼。当初大师姐回来后什么都不肯说,当时她整个人极为颓废,因怕触及她的痛处,顾流惜也从不敢问。可如今回想起来,她越发觉得那件事之后上,大师姐同二师兄之间变得很是古怪,那么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闻墨弦看她拧着眉,恍然失神,眼里情绪复杂难明,无奈地轻叹一声:“惜儿。”
一听到这唤声,顾流惜猛地缩了下眸子,思绪立刻拉了回来,目光直直看着闻墨弦,甚至透着光亮和惊喜,丝毫看不出来她之前正愁肠百结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这个反应让闻墨弦心里微颤,随即嘴角压抑不住弯起一个弧度,眼神由无奈转为柔和的宠溺。这么多年没这般叫过她,她对这个称呼如此敏感欢喜。其中意味着什么,闻墨弦心知肚明,心里也为这个认知愉悦非常。
她笑了笑,看着脸色微红的人,温和道:“我们先不想这个,剩下的我让他们去查,还有你师父若回信了,怕是也会明了许多。”
提及这个,她呆呆看了顾流惜许久,随后她神色有些黯然,顿了顿,低声开口:“当初,我曾让人回来寻过你,只是我来的太晚,除了晓得你活着,再寻不到你一丝踪迹,你……之后过得可好?”她嗓音低低的,带着丝苦涩,甚至有些许懊悔愧疚。当初她逃过那一劫,却是在黄泉路走了一遭,等她醒来早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寻不到她半分。
顾流惜听得眼睛酸痛不已,摇头复又点头,眼泪又是抑制不住,嗓子仿佛被扼住,想说得话一句也吐不出来。
闻墨弦,你个傻瓜,这如何能怪你,上一世这一世,该愧疚的都只有顾流惜。
第28章 番外一
天元十三年正月初五,豫州。
此时除夕刚过不久,豫州城内喜庆之意并不曾减退,长街上到处张灯结彩。高高挂起的大灯笼,红艳艳的绸布,使得仍处于料峭寒风中的豫州城添了许多火热。
尽管初春的大雪才刚停,但依旧抵挡不住新春的喜悦,街上小摊早早摆起,各色喜庆精巧的小玩意儿都摆了出来。来往的喧闹声,叫卖的吆喝声,在一片喜气洋洋中仿佛要沸腾了。
豫州城东一座古朴雅致的宅院就显得安静许多,朱红色的大门前挂着十分精致的红灯笼,缠着红绸带的门匾,披了红袍的石狮子,昭示着主人家喜意不减。
片刻后那扇大门缓缓打开,各色声音开始响起。
“夫人,您当心些,外头开始化雪,地滑。”
“无碍,我会当心。”清雅温柔的女声响起,只见一位眉目清华,肌肤如玉的女子缓步走出。她一身紫色衣衫,身上披了见印花大氅,身姿纤细的人裹在里面,显得格外温婉动人。
身旁两个丫鬟随后紧跟,一人轻声道:“夫人,今日天寒路滑,主子又不在,您还要亲自去派粥么?小主子还未醒,待会怕是会寻你。”
闻冰秋笑了笑:“我哪有这般柔弱,阿叶有事不在,苏青他们跟着便好了。今年雪大,怕是很多人要受饿挨冻,我亲自去也稳妥些。至于小觞儿,她懂事得很,不会闹,我去去便回。”
一旁的两人知道劝不了,只好示意跟在后面的男子,片刻后,马车准备妥当,苏青带着四个护卫跟在一侧,等着闻冰秋上车。
不料门内紫菀的急呼声传来:“小主子,别跑,当心摔着!”
孩童跑起来的噔噔之声随之而来,让闻冰秋欲要抬起的脚无奈放下。
很快一个穿着红色锦衣的小姑娘一溜烟跑了过来,小脸微微发红,墨色的大眼睛灵动润泽,梳着一个童子髻,站在闻冰秋面前,一对小眉毛微蹙着,那模样正经地让闻冰秋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