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郅这才离开他，温柔地摸摸他的头，“萨摩，谢谢你，在我身边。”
萨摩脸一下子又红了，“你……你说什么啊……”
“我带你去个地方。”李郅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全然不顾外人好奇的目光。
萨摩被他一路带着，显得乖巧听话，很快就来到一家叫凡舍的店。
萨摩抬头，这里的一切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老板娘正拿着烟枪指挥着伙计们打扫卫生，刚刚过了午市，店里没有其他人。
“不四，动作快点，想不想休息了？不三，你干什么，不是叫你把地擦了吗？七老八十都比你利索！”
四娘没眼看了，转过来透透气，刚好看到面前少年。
臭小子，瘦了……美丽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可一向坚强的她还是尽力保持微笑，“萨……”
“四娘，我朋友萨摩多罗，我带他来品尝你的手艺。”
“好呀，李少卿真是关照我的生意，来，进来坐。”四娘的眼光一直跟随，直到他们看不见时才揉了揉眼睛。
回来就好……
“诶？这不是……”
“干什么！还不赶快干活！”四娘狠狠地瞪了一下不三不四，两人赶快溜到后厨帮忙。
“来，这是桃花酒，尝尝。”四娘打开酒盖，桃花的清香和酒的醇香相互融合。
“嗯，真香～”萨摩陶醉在佳酿中，真想马上尝一口。
李郅却突然按着他蠢蠢欲动的手，“萨摩不能喝酒。”
“为什么？！”萨摩被打断，撅起嘴，十分不满。
李郅是想到萨摩手臂上有伤，喝酒恐怕不好，可是这理由他又不能直说，只能用眼神向四娘求救。
“啊……是啊。我都忘了，空腹喝酒伤身，稍等，我把菜端来。”四娘成功用美食转移了萨摩的注意力。
等到佳肴上桌，萨摩早就控制不住自己了，风卷残云，吃得那个香。
李郅在一旁一脸宠溺的看着他，只是偶尔喝喝面前的清茶。
四娘也不打扰，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想去考究了，只盼望着，往后的每天就像今日一样，开开心心，简简单单，平平凡凡。
一桌饭菜扫空，萨摩心满意足摸着自己胀鼓鼓的肚子，“李少卿，谢谢啊～”
李郅微笑着，“你喜欢的话，我天天带你来。”
“那可不行，我家小可爱没这么闲。”穆图竟然已经进来了，旁边就是李沐。
李郅站起来，手放到剑柄上，空气顿时就凝结了。
“啊……哎呀……”
“萨摩！”
“小师傅！”
“小可爱！”
三个男人几乎同时出声。
萨摩揉着太阳穴似乎有些晕眩，“啊……我吃太饱，饭气攻心了……不行了，回去睡觉。”
穆图李沐黑线……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只有李郅眼里尽是不舍。
“李少卿，谢谢啦。我们有缘再见～”萨摩摆摆手，出了门。
穆图见萨摩已经表态了，也不好发作，跟着他走了。
李沐别有深意地看了李郅一眼，也转身离去。
目送三人，四娘才问道，“那人是谁？”
“他是突厥可汗阿史那穆图。”
四娘心中了然，“难怪，跟他长得像。”
“谁？”李郅回头看着四娘，他知道她的身份不简单，而且她有可能认识萨摩背后的那些人，只是四娘不愿意说，他尊重她。
四娘叹了口气，把突厥兄弟与萨摩的渊源告诉李郅，“后来，萨摩是怎样来到长安，这中间经历了什么，我也不得而知。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那段经历，大概，是有不敢触及的回忆吧。”
李郅大概可以猜到中间发生了什么，萨摩开朗活泼的背后隐忍着的悲伤苦痛，尽管他无法陪伴度过，却是感同身受。
而这一次，忘却一切的萨摩究竟又经历过什么？
第91章 第 91 章
入夜，李郅逗留在凡舍二楼喝着酒，没有亮灯，因为他在等一个人。
“难不成大理寺都闲成这样了？”
“大理寺的事没有他重要。”
李沐从夜色中转出，“兄长真是开了窍了，以前的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李郅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李沐满上，“所以我没有好好保护他，让他一次又一次承受伤痛。”
李沐坐到他对面，把酒灌入，酒虽不烈，但入肠灼灼，“所以，我相信现在的你有能力保护好他。本来我是不会放手的，但现在看来，就算他忘了你，也会对你无条件地相信。没办法，这一次，只能让你了。”
李郅对他敬了一杯，“谢谢！”
李沐也毫不客气地收下这一句谢谢。
“我留在城里一边留意萨摩的情况，一边调查伽蓝人的动向。那天……”
李沐把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穆图带着人马急匆匆穿城而过，在外打听消息的李沐正好碰上，也跟了过去。
他们来到城外一个小村，当时村里已经火光冲天，哭喊声，哀求声，响彻天际，不过很快，这些声音都消失了，世界仿佛也静止了。地上的血红蔓延成一条条小河，一具具尸体或是堆叠，或是残缺，这根本就是炼狱。
风声呼呼，仿佛是怨灵徘徊人间，不能救赎。
萨摩在他们之后赶来，正碰上厮杀完的唐军还有云希。
云希用纱巾遮盖脸上可怖的伤痕，看不清表情，声音却清晰得很，“王将军，我说什么来着？小小的一个村子，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突厥可汗还有伽蓝王子引来，你看，这是不是大功一件？”
“果然没错，这次回去，功劳不会少你。”
“功劳是什么狗屁东西，只要杀了他们就行了！”云希走向前来，“萨摩多罗，我送你的大礼可喜欢？”
村子里没剩下一个活人，萨摩的心一直在滴血，似乎都要流干了，他艰难地看向昔日的好友，“你开心了吗……”
“你！”云希无法忍受他竟然还能这么平静的问自己，“我当然开心，看到你痛不欲生，我才觉得上天是公平……”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支利箭已经从他身体穿心而过，而杀他的竟然是王将军。
“云希！”萨摩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扶起血泊中的他。
“下……辈子……我……不要……遇见……你……了……”云希只是简单的吐出这句话，就闭上了眼，再也醒不来了，他或许没有不舍，那句话不知道是对萨摩说，还是对穆图，反正他终于解脱了。
“哼！臭小子，想利用本将军帮你报仇，也不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不过，还是谢谢你送我这份礼，你就安心去吧，我很快就会送他们去见你的。将士们，把他们的头颅呈上去，以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可有得享了！”
穆图指挥着士兵迎战。
李沐却只看着萨摩，他第一次看到他哭得那么伤心，像个孩子那么无助，那么孤单……萨摩抱着云希的尸体，紧紧地缩着身体，眼泪滴答滴答地融入鲜红中，仿佛哭出来的本身就是血。
两边虽然人不多，可真的打起来，也是损伤惨重的，可在他们正要交锋时，所有人都停住了。
第92章 第 92 章
连在场的李沐都觉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如果不是他内力深厚，意志坚定，必然就会像那些士兵一样，每个人都失去意识，只像没有灵魂木偶，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
穆图也受到一股奇怪的力量影响，意识在渐渐流逝，他强行催动内力，才勉强保持一丝清明。
究竟怎么回事？自己的身体突然被一种不明力量控制，头要裂开一样疼痛。他费力抬头，与李沐眼神交汇，两人不约而同望向萨摩。
只见他慢慢地站起来，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双眸，然而，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分明是在笑，是一种渗人的，嗜血的笑。
萨摩抬起头那刹那，他们俩觉得身子都麻了，依然是那张美丽魅惑的脸，依然是那双摄魂心魄的眼，可是火光的映衬中，他眼中的血红像炼狱中的妖莲，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绽放。
随着他笑意更甚，那些被控制的人齐刷刷地拔出自己身上的武器，放在脖子边上。
他们俩也感那股控制身体的力量更加霸道了，手脚越来越不听使唤，同时也在逐渐冲散他们的意识。
是萨摩控制了他们，而种强大且不可抗拒的力量，世人称之为伽罗术。
再这样下去，萨摩一定会杀了所有人！
李沐艰难地匍匐在地，努力往他挪去，“萨……摩……萨摩多罗！”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似乎有点反应，看向这边，居然还有人可以自由活动？
萨摩向他走来，手慢慢抬起，只是轻轻做了一个握住的动作，李沐觉得脖子像是被掐住，呼吸变得困难。
好难受，怎么办……萨摩的伽罗术太强大了，如今所有人形同蝼蚁，全都掌控在他鼓掌之中。但这一定并非他所愿，李沐看到萨摩的泪滑落。
或许还有一丝希望，李沐费劲力气，才勉强发出两个音。火光冲天，万籁俱静，那两字的力量却使一切都改写了，李沐说得是李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