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月包厢什么线索都没有，你又如何推论？”
“其实并不是没有任何线索，这么干净的房间反而是最大的线索，当晚四个包厢只有春月两包厢有客人，这两包厢的竞价相信你我记得，一直往高抬，而且越来越接近，看似追逐实则礼让，目的就是让殿下你可以拔得头筹。”
萨摩站得有些累了，干脆也坐了下来。
“而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吧，殿下。”
李沐不以为然，“不错不错，请继续。”
萨摩向他勾勾手，李沐会意，给他递过去一杯清茶。
萨摩喝下，润润喉，“月包厢里是你那两位武功高强的随从之一，他只需在竞价时制造互相争夺的假象，竞价结束，他就可以回去了，在房间里停留不过一刻钟，根本不需要任何用度。”
“是啊，我这么做用心良苦，为的只是你。”
“你当然是为了我，大概你得知我通过月娘进去得月楼的时候就安排好了。”萨摩眼神锐利地看着李沐，观察他的表情。
李沐依然是云淡风轻，“那我为何要这么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阻止我们查暮雪案。不是吗，清月坊李老板。”
李沐果然有些变化，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杀气。
萨摩猜的没错，果然之前推论清月坊姑娘拍卖是为了安插眼线，而暮雪临阵反悔遭虐待致死。
那么堂堂六皇子为什么要帮着这些联盟小国在大唐输送探子？萨摩在那一次调查对李沐起疑后也顺便查证。
萨摩认真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李沐哈哈大笑，“你这问题有趣。如你所说，我就是经营着清月坊，就算我在坊间经商，我也是大唐的六皇子，我还能是谁？”
“当日我摸过你的脸，并没有易容。虽然你没有被我脱下衣服，但我还是看到你身上的伤痕，养尊处优的皇子就算平日里习武，也断不可能如此伤痕累累，你身上的伤……是杀手训练……”
第40章 第 40 章
李沐不禁鼓起掌来，“听闻大理寺顾问萨摩多罗聪慧过人，才智卓绝，我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而且比我想象中更加光彩夺目。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怀疑到我的身份，实在佩服。”
“不，我还不能确定你的身份，但我可以肯定你与故国有关。你用在暮雪身上的媚药名叫玉罗刹，是珈蓝国伽罗师所制，起初我以为那只是一种强力媚药，实则不然，我亲自试过，那是一种可以操控人心的致幻药。”萨摩看着李沐渐渐露出笑容的脸，心里越来越难受，提起故国，总有太多的回忆与无奈。眼看一个个珈蓝旧人为了复国，不惜出卖灵魂，伤害无辜，心里何止是难受。
李沐慢慢站起来，回忆如泉涌，“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叫什么，从我记事起，我的名字就是十九号。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根本不知道日夜，每天就在漆黑的地洞中受着非人的训练。”李沐眼睛有些水汽，记忆如洪水猛兽，重重撞击到心里，那是痛，却麻木。
“为了活命，我只能不停地杀人。第一次把尖刀插进人的身体，他还是个跟我一样大的孩子，可是我不杀他，就要死在他的手上。”
萨摩痛心地闭上双眼，遮住眼中的晶莹。
李沐自嘲地笑了，笑得凄然，“不要同情我。既然这是我的命，就算踏着血海尸山，那也无所谓。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呵呵……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当我走出那个血洞，我就被安排在一个叫李沐的人身边，我要学习他，模仿他，与他朝夕相处，然后杀死他，取代他。他的样子，我早已也记不清了，但他临死时的眼神，我却忘不了。我作为李沐活了这么多年，可能已经以为自己早就是他了。如果不能作为李沐活下去，我又能是谁？”
眼前的人眼神开始空洞，似乎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如果说李沐的灵魂早已进入这身体，那也不为过，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活着，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也许，就是在完成着一个个任务的同时，让灵魂逐渐腐朽最终成为行尸走肉。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眼前这个精雕玉琢的男孩，也许萨摩忘了，他们从前见过一面，在珈蓝国。
成为李沐后，他依然接受着高强度的训练，他曾经尝试离开那个炼狱，逃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当时贪玩从皇宫里逃出来的小萨摩。
看到满身伤痕，一身肃杀的他，小萨摩不但没有害怕，还把心爱的糖果分给他。
只是那一次，他被惩罚得很惨，差点就丢了性命，手里还紧紧拽着那一颗珍贵的糖果。
李沐很想把这一切告诉萨摩，就是他，才让自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突然门外哐啷一声，一个花瓶摔得粉碎。
萨摩李沐同时冲出门外，人已经不见了。
萨摩急匆匆下楼，差点与四娘撞上，迅速扫过一圈，着急道，“李郅和紫苏呢？”
“还说呢，刚刚紫苏上楼叫你们，突然就又慌慌张张下来了，还把李少卿拉走。”四娘说。
“就是啊，紫苏姑娘完全无视我。”三炮好可怜。
萨摩没时间解释了，“殿下，我们马上进宫，快！”
李沐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们？”
“是，这事不是那么简单，快走。”萨摩出去马上上了李沐车队的马，尽管心里忐忑，李沐还是选择相信他。或许所谓的真相也不一定是真相，所知道的事实也不一定是事实。
两人一人一马，火速赶往皇城。
第41章 第 41 章
紫苏与李郅策马到了宫门前，马上直接面圣，路上紫苏跟他说了个大概。
李沐是假皇子，真实身份是杀手。
李郅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直接换人就不怕日后东窗事发？况且为了什么安插杀手代替皇子？有太多的疑问还没解开。萨摩既然知道真相，那他为何要瞒着大家？此番定有他的考量，李郅相信他。
但紫苏出身宦官世家，从小熏陶的是家国情怀，她决不能容忍任何伤害国家的人和事，当她得知陛下身边的人竟然是绝顶杀手时，她打从心里害怕。这事不能拖，一定要把犯人绳之于法，况且这对于紫苏来说并没不妥，既然李沐已经亲口承认，首先抓住他再慢慢审，总好过让他逍遥法外。
天子已经出现在皇座之上，居高临下俯视他们。
两人一同叩拜君臣之礼。
“二位卿家平身，不知二位所说的要事究竟是什么？”
紫苏清朗的女音响起，“回禀陛下……”
上官紫苏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李世民眉头越皱越紧，最终漫上怒气。
“大胆！污蔑当朝皇子，该当何罪？！”
两人同时跪了下去。
“陛下，下官说的都是事实，李沐已经承认，可以当面对质。”紫苏坚定地说。
旁边的内务总管王公公在皇上身边小声说道，“陛下，不妨把六皇子与太医一同请来，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准了。”
天子令下，迅速有人去办。
此时有传讯太监进来，“陛下，六皇子与萨摩多罗在外求见。”
“哦，竟然如此巧，让他们进来。”
李郅觉得事情不对了，李沐竟然还敢面圣，而且萨摩也来了，这里面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上官紫苏依然从容，李沐还在做无谓的挣扎吗？
李沐萨摩叩拜天子后，李世民示意他们先等着，直接等太医过来验证。
萨摩心里忐忑，心中有些猜想却还不得求证，紫苏贸然面圣让他有些乱了分寸，如果结果是如今看到的事实，李沐必死，紫苏李郅大功一件。
如果相反呢？
来的是太医院院首陈太医，此人经验老道，医术高明，算是医学界的权威。
李沐滴血时十分从容，他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这么多年也许这样结束了也挺好，他实在太累了……况且今生能重遇萨摩，满足了。
然而结果往往就是出人意料，萨摩的担心成了事实。陈太医宣布，李沐是皇子不假，李世民勃然大怒。
萨摩脑中飞快思索，究竟还遗漏了什么？
“诬陷皇子，尔等可知罪？！”居然有人公然挑战皇家权威，李世民觉得此事传出去就是一耻辱，尽管殿下两人为大理寺主力，破了不少奇案，但这些都抵不过天子一怒。
上官紫苏不敢相信，这场阴谋里竟然连李沐都蒙在鼓里，这么说，背后势力的恐怖让人战栗。
李郅已经感觉得到，他们被设计了，而且这阴谋直指大理寺，如紫苏所说，李沐是杀手，他却对陛下迟迟不下手，明显敌人的目的不在于此。
两人自知在劫难逃，深深地拜了下去。
“陛下息怒，上官姑娘与李少卿都是受草民误导，请陛下明察。”萨摩虽然跪着，但不卑不亢，眼神清明。
“陛下，不是萨摩，是下官办事不力。”李郅不能让萨摩为他们顶罪。
可李世民不那么认为，与其折损两个得力干将，倒不如牺牲一个外族人，这也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所以他也不想多审，“朕就知道，定是你这伽蓝余孽从中作梗。来人，把萨摩多罗押入天牢。大理寺李郅，上官紫苏停职思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