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窈跟着赵怡后头进来,一道给太后行礼,“娘娘长乐安康。”
“都免了,”太后叫人搬了凳子来给二人坐,却没先同赵怡说话,而是对楚窈招了招手,叫楚窈过来,“这两日皆不见你,又想起什么新花样了?”
楚窈顺从的过去,见太后要坐起来,忙拿了引枕,叫太后靠着,自己倒是随意的坐到了太后床边,太后半点没变脸色,看来是已经习惯了的。楚窈一边替太后整理,一边道,“娘娘知道的,臣妾的来仪宫外头有个大湖,湖中有个小岛,这两日臣妾都在围着那岛转悠呢。”
“哦,”太后来了兴致,“一个小岛罢了,也值得你上心。”
“娘娘可别说,那岛上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若没人说,还以为又是一所宫殿呢,”楚窈这话说得十分俏皮,极尽女儿娇态。
太后一辈子没得个女儿,对楚窈这套倒是极欢喜的,听了这话,只是笑道,“你若欢喜,去住两日也是可以的,但不可久住,那岛上寒气太盛,住久了,要伤身的。”
“臣妾省得的,”楚窈点点头,“只是臣妾看那院子实在雅致,又能赏湖上景色,便想着,等过几日,荷花开时,能办宴席了,便在那岛上摆一回荷花宴,那时,娘娘可一定要来啊。”
“只荷花宴,我是不去的,”太后道,“你也来出个节目,再叫我去看吧。”
“啊呀,娘娘这倒是叫臣妾为难了,”楚窈故作踌躇道,“臣妾倒是会两手琵琶,可这琵琶丢了几年,只怕连弦也拨不动了,往年也学过两回琴,这会儿要再练起来,只怕要过了时候了。”
“这有什么难的,”赵怡道,“等过两日能起乐了,叫个乐官来教你,学上一两手曲子也就是了。”
“看姐姐说的,这是诚心准备了节目,要请娘娘去看呢,怎么能随便叫个乐官来教,”楚窈连忙摇头,眼角余光瞥见太后脸上若有所思的神色,便对太后道,“臣妾这点子才艺,竟拿不出手来,不如臣妾去排一个节目,叫底下人练了,再来请娘娘看,如何?”
太后回过神来,听见这话,笑骂道,“偏你心眼儿多,只要你办起来,本宫就去,可满意了?”
“哎,那娘娘可不能改了,”楚窈做出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模样,故意来逗太后,又得了太后几句笑骂。
过了一会儿,太后才对赵怡道,“你平日也忙,想来是没得功夫帮衬淑妃的,淑妃又是头回办这宴席,免得出了事故,过两日我且指个人过来,与她一道,做个副手。”
“是,”赵怡木头似的端着,答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楚窈见了,便道,“娘娘指的人,定然是好的,不如娘娘先说了来,叫臣妾听听?”
“过两日你便知道了,也不必这样念着,”太后不肯说,又叫了人把圣人的孝敬装了两份给赵怡楚窈两个带回去。
楚窈只道,“娘娘且卖关子吧,臣妾就等着娘娘的人,”又道,“娘娘要好生歇着,切不可劳动了。”
赵怡此时方也劝了几句,又问了身边伺候的宫人,等到药端了过来,又与楚窈亲自服侍了一回,身上都染上了药味儿,方才去了。
等出了门,便有人来回赵怡两个,说是圣人带着太子殿下在凤仪宫里呢,又说圣人也请淑妃娘娘一道过去。两人闻言,忙先派了人回去回话,又上了步撵,一道往凤仪宫去了。
因在太后处耽搁一阵,等赵怡两个回到凤仪宫,已经是快用午饭的时候了,好在底下人知道赵怡的口味,赵怡出门前也说了中午楚窈约莫要在凤仪宫用饭,便加了两个楚窈爱吃的菜,如今夏云景带了文渊过来,也不怕赶不及,不过再删减添补几样罢了。这会子还有些忌讳,菜色也就那么几个,并不妨碍什么。
甫进了门,就见夏云景坐在上首并没穿着朝服,而是换了一身深蓝色锦衣,抱着一身玄色太子服饰的文渊,神色温和,看着倒有几分昔年在王府里头的模样。
一看见楚窈两个进来,文渊眼里头就发了光,原故作正经的脸上也变作了欢喜的神色,两三下从夏云景怀里出来,等楚窈两个给夏云景行完礼,方又做了大人模样,对赵怡楚窈拱手道,“儿子见过母后、娘娘。”
许是从下跟在楚窈身边,文渊对楚窈倒是极亲近的。喊夏云景与赵怡就是父皇母后,有时也扮乖卖俏,但对楚窈,总爱叫一声娘娘,任谁叫他在前头加个淑妃,他也不肯的。不过也只楚窈知道,原先文渊还唤楚窈做妈妈,是在黎国时候,有一回,楚窈带了小文渊出去玩耍,因见了外头的娃娃好些都叫的娘亲,文渊便也跟着学,后头那个亲字音调古怪,便撇了亲字,只把那娘字喊了叠字,如今正好宫里对高位妃子的称呼也是某某娘娘,便把文渊这称呼衬得不那么奇怪了,只以为文渊这么喊,是亲近楚窈的意思。不过夏云景有回也教了文渊喊楚窈姨姨,文渊也不肯改,只叫娘娘,倒叫夏云景不知怎的,说他性子不错,定了的事情不轻易改,也是好的。
赵怡身份尊贵些,便由赵怡出口叫了文渊免礼。
文渊板着脸问了赵怡身体如何,方跑了两步,抱住了楚窈的腿,要楚窈抱他。
夏云景见了,不由摇了摇头,指着已经把文渊抱了起来的楚窈道,“偏你宠他,越发没大没小了。”
赵怡拉了楚窈坐下,听见夏云景这话,便道,“约摸是因着文渊与窈儿相像的缘故,”赵怡顿了顿,“一样调皮好玩,看着倒像是姐弟了。”
夏云景头回听见赵怡说这话,不免也多来看了两眼。正巧楚窈文渊两个听见了这话,一齐看过来,那模样、姿势、神态,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那双眼睛,一个凤眼一个杏眼,都是水漉漉的,叫人不由得心软。
夏云景抿了抿嘴唇,脸上神色也显出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模样来,对赵怡道,“这还不是呢,就这样无法无天了,若当真是了,只怕要闹得你日日不得安宁的。”
赵怡笑笑,只道,“却是乐在其中呢。”
夏云景闻言一怔,也点了点头,“正是呢。”
楚窈见状,便道,“看圣人、姐姐这话说的,都说是外甥肖舅,我虽只能算个姨姨,这相似也是难免的。”楚窈这话里话外,倒像是和赵怡是嫡亲姐妹似的,叫赵怡夏云景两个笑开了。
夏云景指着楚窈道,“越发的没脸没皮了,这祖宗的事情,也能胡说八道的。”
楚窈做了个鬼脸,“圣人这话可错了,姐姐说了,宫里头,同品级的,先进宫是姐姐,品极高的是姐姐,同品级同时进宫的,又以年龄高的是姐姐。这么算来,可不正是和姐姐同宗吗。”
赵怡见状,故作恼道,“这话说来,你还想着认两个其他姐姐?”赵怡这话,就是指的贵妃元妃这分位,按着楚窈的话,比她高的是姐姐,那她上头除了赵怡,也就只贵妃元妃这两个分位了。
楚窈一听,忙垮了脸,想给赵怡解释,又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那模样,叫人忍俊不禁,最后也只说了一句,“才不是呢。”便没得话了。
夏云景摇了摇头,道,“梓潼你也莫欺负窈儿了,没得叫她急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语罢,又对楚窈道,“寡人允你从今往后也只得梓潼一个姐姐,快别做这姿态了。”
文渊听了夏云景这话,突然眨了眨眼,问道,“娘娘是淑妃,上头还有贵妃元妃,父皇是要娘娘做贵妃吗。”
楚窈闻言眼皮子一跳,忙要开口,就听见夏云景笑道,“你也晓得替你娘娘讨赏了,”夏云景语罢,又打趣楚窈道,“你可得对文渊谢上一谢。”
楚窈一愣,怀里的文渊就已经转过来,抱着楚窈的脖子,在楚窈脸上亲了一口,“娘娘做贵妃啦。”
这活泼的样子,叫夏云景看得一阵醋味,脸上也不由带了几分出来,但又见两人一样眉眼弯弯,又舍不得说两句了,索性由他们去吧。一时又有底下宫人过来恭贺,夏云景下了令说,等到下半年,进了八月,到文渊生日再册封,也叫楚窈和文渊两个来个同喜同喜。
这个话题过了,文渊突然问道,“娘娘可是病了?身上有药味儿哩。”
楚窈摇了摇头,道,“是方才去太后娘娘处了,约摸是服侍太后娘娘服药时染上的,还不曾换呢。”
这话出口,楚窈便见夏云景脸色一僵,也不及多想,便脱口而出,“原是方才不谨慎,合该先去换了的。”
赵怡突然接口道,“是该先去换了的,”又对夏云景道,“方才赶得急,不曾来得及,前两日底下人送了两盆杜鹃上来,开的极好,圣人先带文渊去赏赏花,容我与窈儿去梳洗可好?”
夏云景这才舒缓了脸色,想来也是知道赵怡两个是因着时间来不及,直接过来的,便点了点头,哄了文渊一块儿出去,由着赵怡楚窈两个相携去后头池子沐浴更衣去了。
都说宫里生活奢靡,大抵也是如此的,就说赵怡的凤仪宫,浴房便是挖了个大池子在里头,底下和四周用羊脂玉镶满,再下头还有地龙,用将起来,便如汤泉一般。若想要沐浴,只说上一声,过一会儿就成了。一间浴房里头,莫说是赵怡楚窈两个,便是再来十好几个,也不打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