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长孙卫一愣,“合着你这促狭鬼,早在这儿等着我呢,”长孙卫摇摇头又别有深意道,“可不是求了个祖宗供着吗。”
楚窈动作一顿,只当长孙卫的话是耳旁风,伸手去夹菜,正好这时候花影端了一盘菜从外头跑进来,好巧不巧,正好挡了楚窈夹菜的动作,银筷在盘子上一磕,发出一声轻响。浅川见状忙走了过来,要说花影,被长孙卫截了话头子。
长孙卫见花影脸色酡红,微微带喘,只觉得这满桌子的菜都不如花影一个了,又见浅川要过来,知道要糟,忙先道,“怎么这样急,便是慢慢走,也不耽搁的。”
楚窈浅川两个一听这话,便都不由抿嘴笑了,两人还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只等着看长孙卫花影两个怎么说呢。偏生花影并不如预期的害羞,只是看了长孙卫一眼,也没带出什么神色,便又向着门外看了一眼,见尚有几分亮光,也不见什么人影子,才对楚窈几个轻声道,“方才我在厨下见了一个药包,恐有人要害侧妃,不敢耽搁。”花影说着,便将手里的药包拿出来,递给浅川。
一时楚窈几个脸色都严肃了起来,就是长孙卫也收敛了,看上去十分可靠。
“是迷药,”浅川很快给出了答案。
“花影,除了这药包,你可还见了其他不妥?”楚窈搁置了筷子,问道。
花影略一迟疑,便道,“也不大确定,只是觉得常有谁在看我,但……”
花影这话就是不说完,楚窈几个也能知道下句了。觉得有人在看,但又找不着人是谁,那必定是被监视了。楚窈这样想着,眉头也不禁锁了起来。
突然,楚窈像是想起来什么,“浅川,你去看看刘妈妈他们可用了这晚饭,若没有用过,便叫她到我这里来,就说我想文渊了,也请她一块儿过来用饭。”
“是,”浅川点点头,忙下去了。
“我去看看几个侍卫,”长孙卫见浅川出去了,便也坐不住,忙也出去了。
楚窈同花影两个在屋里呆着,不过一会儿,便又听到了那媳妇的声音,只是却又与方才有些不同,若真细究起来,倒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叫人不由有些迷糊了。
“这浅川姑娘是去哪儿了,急匆匆的,哎呀,楚老爷也不在呢,”不过一刻不见,那媳妇通身气质就张扬了起来。
楚窈同花影对视一眼,还是楚窈先道,“我想娃娃了,便叫浅川去抱,”楚窈这话倒是没交代长孙卫,等见了那媳妇手上端着的菜,又道,“夫人也太客气了,我这才几张嘴,竟劳烦夫人做了这许多的菜,夫人可用过饭了?不如也一块儿坐下吧。”
那媳妇仿佛也觉出来有些不妥,便踩着莲步慢慢进来,把菜搁好了,“看我这话说的,偏楚夫人你还不同我计较,”又道,“我一山野村妇,哪里当得起楚夫人一声夫人呢,楚夫人若不弃,唤一句张家的也就是了,”张家的看见楚窈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也不动筷子,忙催促着,“小少爷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等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入口了,夫人还是先用着吧。”
“不忙,”楚窈笑笑,“老爷方才也出去了,想来过上一会儿便来,等一等他也是好的。”
张家的见状眼珠子一转,便凑近了些,“就这么坐着干等也不好,这些也是咱们家里待客常用的菜色,不如楚夫人也听我给您说道说道?”
花影见状,渐渐眯起了眼,有意无意的挡了张家的靠近楚窈。
楚窈见状,心里头也渐渐有了些底,桌底下的手渐渐摸上了袖子里藏着的短剑,脸上反笑得更柔和了,“也好。”
张家的见花影护得好,便也不坚持要往楚窈身边凑,又见楚窈允了,便当先指着桌上一道凉拌野荠菜道,“这是凉拌野荠菜,咱们村里的人又叫它红娘菜。原也没什么奇的,倒是不知道哪辈,村里出了位猎户,家里穷,都而立了还没讨到媳妇,一日上山挖野荠菜,遇见了隔壁村子的姑娘,自此一见倾心,便上门提了亲,日子过得越发红火起来。”
“竟是这么个缘故,”楚窈颇有些兴致缺缺,这故事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大抵是讲故事的人,心就没在故事上,听故事的人,自然更听不出门道了。
“可不止呢,”张家的趁机又往楚窈这边挪了挪,被花影瞪了回去,不甘心的说道,“此事之后,还有不少村里人都是因着这挖野荠菜结下的缘分,久而久之,便也就叫成红娘菜了。”
张家的说着,脸也红了起来,带着几分娇羞看向楚窈,“说起来奴家的缘分也是靠着这‘红娘菜’来的哩。”
“那倒是名副其实了,”楚窈点点头,见那张家的脸色有些不对,心中暗暗戒备,便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响起,那张家的也往旁边退了几步,这才松了口气。
进来的是带着侍卫的长孙卫。
长孙卫才进门,就先看见走了一会儿的张家的,眼中闪过几分诧异,因着这个,便将侍卫安排了守在门口。“不知张夫人怎么在此?”
“因厨下才又做了新菜,奴家婆婆叫奴家端一份过来,也请几位贵人尝个味道,”张家的欠身一礼,“奴家还要回去服侍,先告退了。”说完,就真的走了。
长孙卫极防备的看着她一步步走出去,才坐到楚窈身边,“我怎么瞧着,不像呢。”
“我也觉得不像,”长孙卫总含糊着说话,楚窈却也听明白了,他这是在说前后两个张家的,不像是同一个人,“方才这个,倒不知是哪家养出来,礼仪齐备,便是你那样大的压力,竟也能顶得住,不露痕迹,可惜了。”
楚窈叹一句可惜,也不知道在可惜什么,长孙卫只接了前头半句,“不如咱们先走?”
“走?去哪儿?”楚窈反问道,“你我原就是因恐夜色太沉,才在村子里头歇了的,如今要走,也要走得动。”
“也是,”长孙卫点点头,“早时候不走,这会儿却也走不得了。”
“除非……”一旁花影有些迟疑,又很快咬牙对楚窈道,“这村里的村长曾受过老爷的恩惠,不如咱们去寻他。”
“不妥,”楚窈摇了摇头,只说了四个字,“人心难测。”
花影住了嘴,不再说话,倒是陷入了沉思,长孙卫却来了兴致,“花影,你知道咱们这是歇在谁家吗?”
花影闻言一愣,“总不能是村长家……吧,”看见长孙卫那笑得古怪的脸,花影脸色也有些变了,“难不成,还真是。”
长孙卫点了点头,脸色却没像花影这样差,反而好了不少。
正是这时候,浅川抱着文渊,跟在刘妈妈后头进来了。两人脸色都还不错,想来是没得什么的。
☆、第四十四章 赵怡之意
楚窈和衣躺在床上,被子只轻搭在身上,浅川去照顾文渊了,因而外头只有花影守着,楚窈特地叫花影留了盏灯在床边小几上,等花影出去了,楚窈才慢悠悠的从怀里取了一个锦囊出来,正是楚风那时给楚窈的那个,装着信物的锦囊。
楚窈将锦囊婆娑一番,烛火照在脸上,忽明忽暗的,有些叫人猜不透。又过了一刻,楚窈才打开了锦囊。
锦囊里头果然装的是一块玉牌。
时人爱玉,又有‘男当墨玉,女合白玉’之说,因而墨玉白玉在世人眼中,更为庄重,只是墨玉向来稀少,白玉却是多得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命如此。
楚窈原以为,这锦囊里头,也该是一块白玉的,就与寻常官家女子一般,可当玉牌放到眼前,却明明是一块墨玉,楚窈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玉牌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又想来是经常把玩,上头的边角都被磨得极为圆润。玉牌正面书冯潇二字,一旁又有两个新刻的小字,按习俗,当是父母为出了门子的女儿取字,而后刻在玉牌上,与婚前交给出嫁女。这‘字’是‘慕楚’。不像是女儿家该有的小字,合着这份心意,却叫楚窈心里一软。虽不知道冯瑛是个什么人物,但就凭这份心意,也叫楚窈不能轻视之时,又添上几分孺慕,端的难得。
楚窈把玉牌翻过来,这后头刻着楚窈,或是说“冯潇”的生辰八字,楚窈默念两遍,若有所思。
楚窈坐了一会儿,有些困了,却还是没再把玉牌放回锦囊里头,反是用一根早就备好的红绳,把玉牌穿了,挂到了脖子上。
整理妥当了,楚窈才吹了蜡烛,准备靠一会儿,休息休息。正是这时候,外间有了动静。
门被人打开,听脚步声却是从外头进来的。
“谁,”楚窈听见花影起来,还点了灯,但花影显然是认识来人的,脚步停了一阵子,接着便是花影和那人小声说话,听着到像个男子。
楚窈不由坐了起来,但她又听到了另一个脚步声,定不是一块儿来的侍卫,这是楚窈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楚窈把手伸向原先搁在枕头底下的短剑,向外头喊了一声,“花影,是谁来了。”
外头的声音立时便停了,花影却并没说话,而是进了内室,点了灯,见楚窈坐起来,衣裳还算齐整,不由松了一口气。
楚窈看着花影这般作态,竟也逐渐放松下来,也是奇事。
花影缓步走到楚窈床边蹲下,小声道,“姐儿,是老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