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狗利索地回答:“当然记得,这里头蕴藏着能量,我曾经跟你聊过,你还说我小题大做。”说到最后,大天狗嘟囔着吐槽,他若无其事地摸了下勾玉,本以为无事发生,谁料到这次勾玉却有了灵性,它倏地发出光芒,在他的掌心里幻化成两尾鲤鱼跃了出来,绕着他的手臂活络地甩了甩尾巴。彰显完自己的存在,鲤鱼很快又回到了荒的手边打转,看起来它们更喜欢自己原来的主人。
大天狗一脸震惊,他拉住荒的手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想起来了?”
听到大天狗这样说,荒的第一反应是:啊,一目连部长说的没错,他果然知道我的过往。荒没有不高兴,反而有些淡淡的喜悦,联想到曾经昏迷时看到的画面,他可以确定,自己和大天狗见过面。他继续轻抚大天狗微微扬起的翅膀说:“抱歉,我还没有想起来很多,只是今天我又在幻境里看到了那个鸟居,还有一条白色的巨龙。”
“那条龙?!”大天狗有些激动地从病床上站起来,他过激的举动引起了桃花的注意,桃花远远地朝他比了个“禁止”的手势,看到他躺回去后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巡视。大天狗咽了口口水,拉住荒的袖子忐忑地问:“那条龙……承认你了吗?”
“是的,它就在我身边,想看看吗。”
“不,不用了,”大天狗讷讷地摆了摆手,露出欣慰的笑容,“它承认你就好,这证明,我真的没有找错人。”
“我们过去见过吗?”
大天狗点点头,怀念似的说:“嗯,你救过我,就在琵琶湖白须神社的鸟居前,你梦里的场景大概就是那里。”
荒诧异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大天狗不假思索地说:“大约三四十年前吧。”
荒啼笑皆非地说:“这么久?我并没有出生啊。”
大天狗老气横秋地唉了声,一本正经地说:“你还不明白吗,你并不是普通人类,而是神的后裔,那条白龙还有它们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我是谁?”荒明知故问道。
大天狗看了看四周,确认其他人没有苏醒的迹象,这才偷偷摸摸地贴近荒的耳畔低语道:“你是月神大人,救过我的月神大人。”
荒纷乱的记忆碎片顷刻间回涌到他的脑海里,玻璃碎片一样的画面翻转着浮掠过不同的分镜,他看到波澜的水面,神圣静谧的鸟居,漫天飞舞的鸦群,还有一只形似深海章鱼的怪物,那是阿依努巨蛸。巨蛸卷曲的触手间漏出几缕黑色的羽毛,那是大天狗。然后他看见大天狗朝自己投来了祈求的神色:神灵,请救救我,我愿意永远侍奉您。
荒的脑袋“嗡”的作响,绕着他手臂的鲤鱼仿佛翻了看不见的空气鱼缸慌乱的急速游动,大天狗吃惊地看着这幕,下意识以为他受了什么暗伤焦急地询问:“荒,你没事吧?荒?”
就在他要叫桃花过来诊断的时候,荒按住他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的双手,半分无奈地说:“我没事,我只是记起来了一些事。”
“什么事?”
荒一本正经地说:“你确实是属于我的。”
大天狗气呼呼地说:“这种事我从来没打算否认过好吗,是你一直不记得,不然我为什么要死皮赖脸地跟着你。”
“对了,说起来,你到底怎么会变小的,原来你……”是那么英俊的妖怪啊。
“这个我真的不记得了,大概是遇到什么危机吧,这是我自保的最后手段,变回蛋养精蓄锐,而且蛋上有我施加的结界,没有法术能够打破。至于变成蛋以后的事……我一无所知,直到感知到你的存在。不是你,我也不会破壳而出。谁知道你也不是原来的你了,你转世投胎了。”
“三四十年吗……这段时间能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我会拜托部长帮我调查一下的,相信会水落石出。”荒沉吟着,逗弄了下鲤鱼后让它们重新变回勾玉挂在了脖子上,他指着它说,“还有这个,也该好好调查下……啊,糟糕,忘记和社长打招呼了,你好好休息,我跟他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大天狗补充了句:“记得告诉他,今天晚上我们不回去,座敷童子大概还没办法醒过来呢。”
“知道了,别担心。就是可惜了那些买的礼物,摆在寄存箱不知道会不会坏掉……”荒呢喃着,揉了揉大天狗的脑袋说,“这次让你受苦了,是我没照顾好你。”
“不,不是!无能的是我!”大天狗受到方才梦境的刺激,倔强地提高了声音,“如果我没变成这副样子早就能帮你解决问题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我们彼此彼此,谁也不要怪自己了好吗?”荒抚过他的额头,温柔地说,“好好养伤,我去去就来。”
大天狗用力点了点头,没有留恋地拽着荒的衣袖不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离开。荒走出病房,火速给大友打了个电话,谎称自己遇到了座敷童子在京都的家人,会在他家里借住一天。
大友表示理解后,顺口抱怨起下午听到的奇怪新闻,当荒听到他提及罗生门发生的诡异气象后不住露出苦笑,他再三向大友表示自己不在附近,大友这才结束自己喋喋不休的唠叨,让荒保重后挂断了电话。
荒这边刚挂了电话,一目连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朝他招了招手:“月……荻原君,我还是这样称呼你吧?”虽然一目连还叫荒荻原君,但在心底,他已经认定了荒就是至高无上的神灵后裔,嘱咐起来也比过去郑重。
荒像往常一样随和地点了点头说:“当然,部长有何吩咐?”
一目连说:“桐来了,一起过来听他说说吧。”
荒想起阿倍桐离开时的豪言壮语,惊奇地问:“他也来了?他的调查有结果了吗?”
一目连略点了下头,无比信赖地说:“看起来是有所收获,一起吗?”
看到一目连如此慎重的邀请,荒张了张嘴,停顿了会儿没有拒绝:“既然部长盛情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回到办公室,阿倍桐正坐在办公桌上吊儿郎当的晃着腿,看到他们到来立刻跳了下来,倒豆子似的说:“你们来总算来了,你们猜猜看,是谁把安倍晴明因果的消息透露给青行灯的?”
“别卖关子了,你就直说吧。”一目连语气强硬地说,“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你的同道中人吧。”
“部长,你真是太没探究精神了。”阿倍桐叹了口气,他看了眼荒,兴致盎然地说,“荻原君,不如你来猜猜看吧,我给你几个选项,从安倍晴明时代过去之后,神道家族逐渐分成几支独立发展,其中有安倍晴明的嫡系,也就是今天的土御门家族,旁系阿倍家族,也就是我家,还有他的弟子延续下来的芦屋世家,以及他妻子的家族贺茂。你猜这四个里面哪一个有当双面间谍的嫌疑?”
荒思索了下,淡淡地说:“我还不知道是哪一个,不过你要是叫我猜的话,我大概会猜芦屋世家吧。”
“为什么?”桐紧迫盯人地问。
“如果是你的家族或者是土御门,你的表情大概不会这么轻松,所以泄露信息的家族一定与你们的家族没有直接关系,那剩下的只有贺茂和芦屋了,而芦屋世家的祖先,也就是芦屋道满,他和安倍晴明的师徒关系相当微妙,说服也不服,这种情绪可能会随着繁衍不断累积,所以我猜可能是他们。”
“妙啊,荻原君你的推理真是绝了。”桐不住为他鼓了鼓掌,说出了正确答案,“你说的没错,泄露秘密的正是芦屋世家。说真的,我曾怀疑过自己的家族,先从我父辈那边开始将最近发生的事和他们的行动轨迹调查了个底朝天,最后没发现什么异样。至于土御门那边,那个地方素来是四大世家里规矩最为森严的,我并没有过多怀疑,剩下贺茂和芦屋,其实一开始,他们的嫌疑都很大。”
一目连和荒对神道家族的秘辛知之甚少,他俩不约而同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阿倍桐拿出手机,调出自己的加密文档,逐字逐句地介绍起来:“贺茂家族的继任当家有六位之多,没有特别出挑的人物,每个人都在竭尽所能挤兑别人,这种情况下很有可能因为阴谋而做些肮脏的交易,我也确实查出了一些端倪,但这些事和袭击大天狗的事件,以及青行灯的事没有关系。再接下来就是芦屋了。”
“芦屋世家也有继承人纠纷吗?”
“那倒没有,芦屋家有正式继承权的只有一个人,但是吧……芦屋家最近不怎么样。”
“怎么回事?”
“芦屋家从前三代开始,不管是赚取名声的主业还是赚钱的副业都一落千丈,以前还能勉力支撑维持表面上的繁荣,但现在办不到了。加之现在芦屋家的家主有赌博的恶习,大笔家财都被他挥霍在了赌场里,为了给他抵债,就在不久之前,他们刚刚偷偷卖掉了一部分土地。”
荒感慨道:“看起来比起暗波汹涌的贺茂世家,芦屋世家的命运更为坎坷啊。”
桐神秘兮兮地说:“再给你们说个更关键的信息,芦屋家主的侄子,就在鞍马寺内当僧侣,寺庙里的绝大多数僧人都曾接受过他的贿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