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岐大蛇发出刺痛脑仁的惨叫,看到荒被光吞噬的霎那,须佐之男心悸了阵,赶忙配合着跳跃起来,挥舞着剑刺中乱嚎的脑袋。震耳欲聋的声响和动荡撕扯着幻境,幻境仿佛掺水过度的水彩一般涣散开来。
黑色怨气从大蛇的伤口里不断喷涌出来,亮度达到极致的白光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须佐之男机械地保持着劈砍的动作,回眸焦急地喊道:“哥——你没事吧哥!”
“我没事……”荒低沉的声音从混沌中传出来,他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憎恨来,“趁现在干掉这条蛇——”
“放心吧!”确认哥哥没有危险,须佐之男又攒足了力气踏上大蛇的躯干一直跳到它的脑袋上,直接刺了下去。大蛇的脑袋一个接着一个耷拉了下来,它垂死挣扎着,试图朝消散的幻境外头逃。
须佐之男拔下天丛云剑,一边追赶一边大喊:“哥!你的幻境就要撑不住了——”
没等须佐之男的声音消失,嗖的一声,两道流星般的光束干净利落地刺进蛇首,彻底打破了它企图逃跑的念头。几乎同刻,幻境的残影在他们的眼前消失,一大坨泄露着黑色怨气的蛇躯掉落出来,重重摔回冥界。
迸发的黑红色岩浆裹挟住蛇身,没一会儿功夫,冰冷的风又吹向皮肤变得焦黑的大蛇,很快蛇身被冻成一段段冰柱,再被岩浆侵蚀时彻底化成了灰烬。须佐之男稳稳地落到地上,将天丛云剑送回刀鞘,他扭头寻找荒的身影,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他哥哥抱着受伤的大天狗落了下来。
大天狗的两边翅膀上都留下深深的齿痕,大片羽毛凋零看得到咬噬留下的洞眼,翅膀根部更是惨烈,看起来几乎就要被扯落下来。荒不敢触碰大天狗的伤口,但看到大狗子靠在自己身上不自禁战栗的模样,他的心紧紧揪到了一块儿。
必须尽快给狗子疗伤。荒托着大天狗的腰用力抱起,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减轻受伤翅膀的负担。须佐之男走向他,局促不安地挠了挠头:“哥,你家狗子没事吧?”
荒稳稳地托住怀里的狗,不苟言笑地说:“有事,我要带他去治疗。”
须佐之男被他为了狗抛弃亲人的举动弄得一噎,反射条件地问:“那我怎么办?”
荒不假思索地说:“回去找大姐,告诉她这儿的情况。”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强势声音:“不用回去了,现在当着我的面说吧。”
冥界的天空也变了颜色,猩红幽暗的天空被照得透亮,躁动的火山和冰原也在她力量的安抚下平静下来;失控的灵魂感受到她的神光,乖乖聚拢过来心甘情愿地被拘役;看到她出现,阎魔破天荒地落到地上毕恭毕敬地垂下了头,鬼使们直接跪了下来,俯首迎接。
“姐?!”看到天照降临,兄弟俩异口同声地喊道。
天照手叉着腰缓缓走来,口吻严肃地说:“百目鬼已经将她看到的汇报给我了,怎么,你的小东西受伤了?”天照看向抱着大天狗的荒,不太赞同的他的举动,荒身为神明怎么能抱着自己的侍从呢。
荒顾不得天照满不满意,他急切地问:“姐,你能……”
天照看了眼大天狗断裂的翅膀,顿时领会过来荒的意思。她照例冷哼了下,伸出手的同时不满地抱怨:“你啊,因为更有神明的自觉知道吗?善待侍从虽然是应该的,但你……得注意尺、度。”
要是往常,荒老早就听出了天照的弦外之音,知道天照已经浏览过了百目鬼提供的画面。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大天狗的伤,根本顾不上澄清什么。他恳切地看着天照祈求她的帮助,刀子嘴豆腐心的天照怎么可能眼见自家弟弟心如刀绞,她撇了撇唇,伸手轻轻抚过大天狗断裂的羽翼,薄如蝉翼的羽衣拂过伤痕,一眨眼的功夫那伤口就愈合了。
伤口愈合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疼痛,大天狗情不自禁揪紧了荒的衣襟,荒下巴抵在他额头上,轻柔地抚着他的脸庞。近距离目睹弟弟给自己喂狗粮,天照蹙了蹙眉,忍不住加快了疗伤的速度,大天狗的额头上沁出冷汗,他闷哼了声,捏着荒前襟的手终于松了开来。
荒低头小心翼翼地抚过他的翅膀,黑色的羽翼已经恢复如初,手感比往日更顺滑。这个时候大天狗扬起了头,视线和荒撞了个正着:“大人……”
“没事吧?”
“好多了。”
“太好了。”荒搂住大天狗的脖子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大天狗不敢贪恋荒的体温,身旁两道刺人的视线快把他扎成刺猬。他拽了拽荒的衣服,示意他回神。
荒这才注意到亲人的表情。须佐之男一脸轻佻,就差吹口哨了;天照狠狠拍了下小弟的后脑勺,抱肘对着荒冷酷地说:“等事情结束以后,希望你能把这解释清楚。”
天照大神指了指大天狗,表情里写满了不同意你们继续发展下去。
荒刚刚让大天狗恢复如初,不希望他再遭到伤害,也不愿意和姐姐对立,他暂且和大天狗拉开距离,缓了口气说:“我明白了,姐。”
“好了,现在该谈谈正事了,”天照看向一声不吭的阎魔问,“冥界情况如何?”
“并不太好,”阎魔口气沉重地说,“八岐大蛇和素盏鸣尊的战斗破坏力实在太强,虽然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了,但有不少刑罚未满的魂魄逃脱了拘役,现在恐怕已经在人间四处为患了。”
“抓回逃脱的鬼魂是你们的职责,这点毋庸置疑。”天照不苟言笑地说,“不过……既然是我弟弟惹出的麻烦,我自然会让他承担责任,让他陪你的鬼使去人间捉拿那些逃脱拘役的魂魄吧。”
“只有我吗?那二哥呢?”
“彼岸花逃走了,她由你二哥处理。”天照看向荒吩咐道,“一定要抓住她。”
荒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天照很满意荒的态度,她又说:“阴阳师们似乎也在找彼岸花,让他们协助你吧,记住,是他们协助你,你是主导的那一方。”
“知道了姐,”荒有些无奈,“他们不会犯同样的错误的,除非他们想彻底消失。”
“去吧,你们两个,我等你们回来。”说完,天照毫不恋栈地离开了冥界,温润的日光消失无踪,天空又恢复了布满铁锈般的暗沉色泽,阎魔抬起头来,点了黑白鬼使协助须佐之男。须佐之男勉强接受了这两个打下手的家伙,回眸看了眼荒说:“那我走了哥。”
“要小心。”
“你自己才是!”口是心非的须佐之男带着黑白鬼使离开,与此同时,荒向阎魔道别,也踏上了追踪彼岸花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整篇倒计时
第103章 最后一劫(6)
已经到了天明时刻, 天空依然是混沌的颜色, 仿佛蒙上了污迹。夜晚点亮街道的路灯准时熄灭, 行驶的车辆不得不打开大灯照亮道路,人们疑惑地打开天气app一看究竟, 不明白为什么标注晴朗的天气会变成这副模样灰暗阴沉的模样。
桐一晚没合眼, 得到彼岸花下落的他想集合家族内的成员出发围剿,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协商的艰难程度, 家族之间各自为营, 自说自话展开行动,根本不听他的调度。就这么拉锯来去, 天都亮了。
桐灌了杯冰咖啡,振作精神直视天空,初升的太阳被灰蒙蒙的云雾笼罩, 只映出浅浅的光晕,凝视了许久,天色丝毫没有变亮的迹象,光线反而越来越暗。
“怎么回事……”桐嗫嚅着, 忽然,他觉察到不详的气息在四周蔓延,庭院的山石周围弥漫出黑色的怨气,桐不自禁退回房间, 一错步撞上了身后的玉藻前。
玉藻前有力地握住他的胳膊,展现出来的力量和他柔媚的外表截然不同,他侧过脸看向桐, 声音没有刻意掩饰的妩媚,变回男性低沉的嗓音:“怎么了?”
桐看到是他,卸下防备说:“我没事,不过外面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玉藻前低吟声,转头看向天空,忽然笑出声来:“呵,是我喜欢的气息。”
桐惊悚地看了他眼,低喃道:“你的品位真奇特。”
玉藻前不无自夸地说:“我有说错么,你还不知道杀生石的威力吗?那些年,我释放出来的怨恨可不比这少。”
桐一脸黑线地敷衍:“是是,没人能跟你的力量相提并论。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强烈的怨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玉藻前不以为然地敲了下他的脑袋,指了指下面说:“还能是哪儿,当然是那个地方了。”桐很快领悟过来,惊讶地问:“难道冥界出事了?”玉藻前语气轻松地呢喃:“嗯,看样子是遇到麻烦了。”
桐不像玉藻前那么轻松,虽然他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实际上他的责任心可比某只沉睡千年的九尾狐强得多。玉藻前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和地说:“别紧张,冥界有阎魔,她不会坐视不管的。”
桐捏了捏拳头,倔强地说:“但我不喜欢坐以待毙。总之,先把庭院清理一下吧。”
桐准备动手的时候,旅馆里已经变得热闹纷呈。兴许是阴阳师修习术法的缘故,特别吸引怨魂的注意,说话的时间里,怨魂已经渗入旅店,和阴阳师纠缠起来,动静很快传到了桐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