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与服县令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别开了头。服县令作揖道,“是,是。中郎将先请。”
吕布心中焦急,粗鲁地把荀彧按到马上,一路策马狂奔,根本不管这人如何巅簸受罪,越受罪越好,一直跑到了县府才将人摔下马。荀彧冷不防跌在地上头昏脑胀的,胃里一阵难受,缩着身体干呕起来。
县府里早有接应的人,备好了酒菜热水洗梳之用具。县府守着的两个主薄见只来了吕布一人,双双感到吃惊,谄媚上前嘘寒问暖。
吕布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直拖着荀彧往屋里走,边走边道:“你们县令稍后就到。现在赶紧给我备个浴桶送过来!”
呯的关上了房门,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主薄。
荀彧就这么被随意地摔在地上喘息,露在外头的脚冻得发红,他本能地把脚缩到宽大的衣袴中。吕布看他一点一点躲到角落,像躲瘟神似的。
门外传来声音,“吕中郎将,浴桶和热水都备好了。”
“抬进来吧。”吕布解开了荀彧的绳子,然后坐在一旁神色阴沉。
四个抬桶搬水的奴仆都低着头做事,不敢多看一眼室内的情况,装好热水,罢好浴巾皂角,他们火速告退。
“瞧你一身的泥巴秽物,还是好好洗洗吧,免得让义父生了厌恶说不定把你另外打发了。”
“听起来,真像是个孝子。”荀彧垂眸轻声讽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浴桶边。方才一摔一吐,身上确实又脏又有味。伸手试了试水温,恰到好处,于是大大方方地脱了外套。
吕布盯着看了一会,见这人丝毫不忸怩,终是冷哼一声甩门走了。他是从来不沾伶童之流的,纯粹提不起兴趣,再好看也是男人呀,想不通义父为何执念至此。
董卓的气量褊狭,身旁伺候的人稍有不称意就怒骂鞭打,在气头上的时候就算是他义子吕布也当狗一样说撒气就撒气。加上董卓很早前允诺他入了京封他当将军,到现在都没个影儿。再来就是追捕荀彧一事,偷偷摸摸的让自己干这种跑腿活,吕布面上不说,心里暗暗生了怨怼,背地里跟更投缘的王允亲近起来。
久违的热水澡,令泡在里头的荀彧惬意地吐出一口气,他没想到在这关口能遇上洛阳故旧。说是故旧,其实他与服县令也没有打过多少交道,同朝为官罢了。唯一一次秉烛夜谈的结果,还被荀攸阻拦了。
说起来挺奇怪的,他和荀攸同来洛阳这么几个月,都没互相登门交往过。荀彧主动递贴子请荀攸,都被荀攸以一个“忙”字婉拒了。直到有一日,荀攸破天荒地主动过来了。一起带来的,还有一份奏表。
荀攸进来就反客为主将闲杂人等统统打发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奏表重重摔在案上,脸色严厉地坐在那里。荀彧一眼便知那是什么,盯着自己的手指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公达当黄门侍郎,是专门拦奏表的么。”
荀攸手指叩击着书案,不耐烦来虚的,直言道:“这写法,不像是那位服尚书郎的手笔,你到底参和了多少?”
“是我写的。”
“你写的奏表。”荀攸微挑了眉峰,“承认的倒是爽快,那我也开门见山了。这奏表,不能呈给天子。”见荀彧双眸转过来,他别了头道,“退一步,呈上去了,天子也无能为力,还明面上得罪了董相国,你这是何必自讨苦吃。”
荀彧半晌才道:“董相国不看,自有人会看到。”
“给蔡侍中看的?”荀攸似笑非笑道,“董相国停了的太学,蔡侍中还会再凑上去打相国的脸吗?小叔明知不可而为之,怎么,赶着当贞士么?那不如干脆一头撞在大殿的柱子上以死明志来得更轰动!”
“公达……”荀攸当着外人从来不叫荀彧小叔,至于私下里,这一声小叔唤得真是阴阳怪气极了,大概真是被气到了。荀彧知道荀攸是好意,现在整个朝廷被董卓搅和得一塌糊涂,人人自危,这时候还出头往太岁头上动土,岂不是嫌自己命长?
“文若,听我一句劝,董卓不倒,万事不成。在这之前,你安安静静地做你的份内事,别再跟宫里那尊泥菩萨亲近了让董卓盯上你。”
荀彧捕捉到荀攸话里有话,震惊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荀攸拿起这奏表往火盆子里轻轻一丢,看着窜起的火焰慢慢将其吞噬,“小叔不会以为凭那幼主之力真能扫除阴霾撑起大汉的天吧?”
荀彧看了荀攸一眼,坦言道:“不能。袁隗以为董卓乃自己故吏更易控制,却不知他手里无兵只能眼睁睁看着董卓反客为主。公达欲除董卓,可否想过单除一虎焉知后头没有另一只狼等着替补?”
“那么董卓不除么?”
“除。但不能用你想的那个法子。”
“我的是什么法子啊?”
荀彧闭口又沉默了。
荀攸平日里在人前都是少言稳重,到了荀彧这里冷不防就显现他咄咄逼人的激进一面。他撑着书案,身体半倾斜扑在上面,快碰到荀彧的脸了,追问道:“伯求夸过你王佐之才,文若甘心在幼主身上蹉跎,一点也没动过别的心思么?有没有想过为幼主另择仁贤辅佐王命号令天下?”
荀彧目光闪烁,“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其实,我一向是相信文若的眼光的。他日文若选好了人,千万要知会我一声。”荀攸站了起来,又接了一句,“说不定以后……攸还需要仰仗小叔呢。”
听着语气仿佛是在笑,然后他径直离开了。
这之后,荀彧再没见过荀攸。不是不愿见,而是见不到。董卓盯上他的速度超乎想像,并且还不是一般意义里的盯上。而那位服尚书郎很快被调离洛阳,说是爱惜其才先外放锻炼锻炼,紧接着他的调令也来了。不受波及的便是荀攸,依旧稳稳地当他的黄门侍郎,依旧对荀彧冷冷淡淡漠不关心的样子。
冷淡才好。
荀彧在宫中过着锦衣囚般的日子里,没有写过一封信。他无缘无故失踪,按理说应该早有人出来搜寻了。可等他养好伤,竟没有听到宫外传来的任何有关他失踪的消息。他听不到消息,意味着有人不愿他听到。
董卓来的时候特意把一份奏本扔在荀彧面前,讥道:“你的好侄儿当真有趣,参你滞留宫中,无故旷职,大张旗鼓地要让御史丞抓你问罪呢。”见荀彧无动于衷,顿觉好生无趣,不禁捏着他的下巴逼问,“你当真无所想?”
“荀侍郎所言属实,我认罪便是了。”荀彧睨视董卓,咬字清晰,话说得不轻不重,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在乎的神色。
董卓气极,他是绝不相信荀彧不怨不憎不哀不恨,一发狠将人按在案前,“想得美!”他真是厌极了这帮公卿士族的装腔作势,“我已经向陛下上表了,阉宦之乱,急需补吏,特任你为亢父令,即日出发。”
荀彧听到这消息浑身震了一下,却闭嘴不语。董卓一手按住他的后颈,一手拉扯衣裳。他不依,翻身欲逃。董卓一声喝令,“来人,给我把他摁住!”当即进来两个小黄门,帮着董卓摁了荀彧手足。室内炭火暖,仅著丝罗夹棉的衣服也够了,而丝罗最不禁撕扯,几下便四分五裂了。
董卓终于满意地从颈部开始一点一点沿着脊柱往下抚摸,底下人的一直打着颤,白晰的肌肤因手掌重重的磨擦而泛了淡淡的粉红色。他呼息渐粗,整个人彻底兴奋了,插了一根手指试试,果然很紧,得先松一松。于是掰过荀彧的脸亲了亲,发觉不太对劲,要说这人也忒胆小了,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其中一个小黄门颤着音大叫,“相……相国,这……这怕是不好了!”
董卓顿时明白过来,一拳打在荀彧肚子上,又往喉咙里抠,立马让荀彧不停呕吐起来,“宣太医过来解毒!”
荀彧换上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裳走到窗边,毫不意外这窗是被封死的,不用想也知门外守着多少人了。服县令悄悄给了他一个暗示,让他“等”,那么曹操在服县令手里应该是安全的。
他和服县令算起来不过一夜君子之交,共同拟了份奏表,结果还是不了了之。今日他乡相遇,不曾预料对方还能顶着吕布董卓的压力愿意出手相助。光是做出这个决定的情谊,就令他无以为报了。
服县令因押着曹操走不快,落在了后头追。虽然比吕布晚回县府,不过也没晚太久,他先将曹操关押在一小室,挥手屏退杂役。他稍微了解了一下曹操的生平,“我听过你祖父。”开口的第一句话便令曹操紧张了起来,而后话锋一转,“也知道你杖杀蹇图的事迹。天下大乱,王道不道,我不愿助纣为虐冤杀少年英雄,你若想顺利出逃便要听我的指示。”
曹操掂量着服县令的话,迟疑道,“我不能弃我的同伴而一人逃走。”
服县令点点头,笑道:“这你放心,要救自然不会救一半。荀文若是我洛阳故交,我也不希望看他身陷囹圄。吕布午后便要出发回洛阳,这附近的渡口没有大船能载车马,所以他们必不会选择水路,而是走旱路稍微绕一下。而那条路……被称为买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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