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不要担心,”踏云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搂过两个闺女,微笑着说,“在我心里,你们永远都是最美的模样,哪怕百八十岁了呀,只要你们喜欢,我还给你们买花裙子,带你们去童话乐园。飞景也是,对吧?”
“是,你们永远都是我们的好闺女,做父亲的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呢,你们说是吧?”飞景宠溺地摸了摸艾丽的头发,“真是瞎担心!”
“好了,我们走了!”踏云最后挥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飞船。
再次降临到天宿的星际港,不管是踏云还是飞景,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啊,家的气息!”踏云一下飞船,第一个动作就是深呼吸,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生龙活虎,上蹿下跳,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啊!没有灵魂牵引的感觉真好!我觉得我现在能一个打十个!哦不,是一个打二十个!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为何,他好像显得特别亢奋,“啊,天宿!我踏云回来啦!哈哈哈哈哈哈!”
飞景:“……”
要说激动,他更多的是感慨,想不住地叹息,把胸腔里的气都叹出去的感觉。说起来,他在天宿只生活了十年,就是在初等学院的时候,他的印象也仅仅于此。他猛然意识到,天宿这么大,他都没有去好好走走。
“哎,先去搞几个魂晶,当初走的时候竟然一个都没带,太不方便了!”踏云嘟囔着就要走远,飞景一把拉住他,将他牢牢带着身边不离半步,“你给我冷静一下,不要乱跑!”
踏云一开始特别不情愿地跟在他身后,等走了两个多小时,他异常兴奋的状态才得到了缓解,又恢复成温柔镇定的正常版踏云了。
说是正常,但他最原始的性格就是刚才那样的,飞景有些恍惚地想,随着年岁渐长,反而被消磨掉了。
“拦住他!”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呼。
飞景回神,恰好见离他极近的一人神色慌张似要逃走,而说话这人声音挺耳熟的,虽然一时想不起,不过还是出手将人制服了。
“还好赢风你在,不然就被他逃了。”那声音凑了过来,飞景一看,噢哟,这不是凌霄么。他眉毛一挑,“你在叫谁?”
凌霄盯着他的脸愣怔半晌,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飞景?!”
“凌霄!”踏云微笑着上前打招呼。
对于飞景和踏云的回归,凌霄可以说是非常激动了,毕竟他曾一度以为两人遇难了。而随后赶来的伏尧只高兴了一刻就垮下了脸,因为他发现发育后的踏云竟然比他高了一个头,整整一个头!这个发现让他连带着对飞景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伏尧:“你们两个,从现在开始,被我们军部征用了。”
踏云:“呸,什么鬼?征用什么?”
伏尧:“飞景要想戴罪立功,将功抵过,只能加入军部,为国效力!我是为他好,你也不想他坐牢吧!”
踏云:“那关我什么事?我才不要在你手下,听你差遣呢!”
伏尧:“呵呵,你现在无业游民一个,在国家存亡之际,有义务为国效力!”
踏云:“说什么呢你!老子是无业游民?你怕是傻了吧?”
伏尧:“你以为你才走了几天啊?拜托,你校的代理校长都已经转正几十年了,接受事实吧,学长!”
踏云:“……”妈的,忘了这茬,无法反驳。
久别重逢的第一轮嘴炮,伏尧胜。
踏云带飞景回到阔别已久的家,站在门口,却不推门进入,一时竟有一种类似近乡情怯之感。
院子里的花草应该是有人帮忙整理,不至于变得杂草丛生,但已经没有当初那番欣欣向荣充满生命活力的惊艳感了。
“这就是你的花圃?挺漂亮的嘛。”飞景环视了一圈,说道。
“以前比这还好看十倍呢,可惜现在没什么时间打理它们。”踏云一想到在这个家待不了多久便又要离开,不禁有些怅然。“走,带你参观一下我的房子!”
家具的摆放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上面遮盖了一层宽大的防尘白布。踏云恍惚间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好像很多年以前也有类似的发生。他在外面怔了半刻,仿佛是陷入了什么回忆,飞景只是静静地立在他身后,什么话也没说。
“啊,不好意思,走神了。”踏云终于回过神,说了句抱歉,却并没有提走神的原因。
窗帘被拉开,阳光透过落地窗户洒进来,满室都是金灿灿亮堂堂。踏云利索地开始收拾,开窗通风,掸扫灰尘,擦桌子烧热水,做得有条不紊。飞景一边帮忙一边暗道,这人还是会做家务的嘛,真的只是懒而已……在水宿星的时候,踏云老是不肯做家务,把事情都包给飞景,但鉴于他做饭手艺还不错,飞景也就点点头同意了。
等两人洗完澡跳上床,日头已西坠,天边晚霞漫天。
“啊,我亲爱的床!亲爱的被子!亲爱的枕头!亲爱的小猪(抱枕)!”踏云一上床就开始疯,抱抱被子亲亲枕头,还来回来回地滚,差点把飞景给挤下去。房间里的床很大,目测能睡下三个人都还有余,飞景不太明白为什么他明明一个人住却要买这么大的床。
“因为要放好多东西!”踏云突然从床上弹起来,蹦到地上,蹬蹬蹬跑到一个衣柜前拉开门,哗啦啦掉出一堆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他一个个把这些软绵绵的东西纷纷往床上砸,不一会儿,三人床就没多少能躺人的空间了。
“我天……”飞景被被毛绒玩具淹没,不知所措。他皱起眉随便抓起一个,一瞧标签,擦,全球限量版50个;又拿起一个,哇又是全球限量版。这一床不是限量就是什么顶级会员专赠,东西是很可爱,价格也很可爱。飞景有些无语地想,看来这家伙以前说自己衣食无忧还是谦虚了呢,而且他从来也不知道他竟然有这方面的爱好。
踏云重新扑到床上,把脸埋进玩具堆里,不安分地滚了两圈,“唔,这样就可以把床填满……”
……那为什么要买这么大的床!买单人尺寸的不就行了吗!飞景在心里吐槽他。除了床,他发现踏云家里很多家具的尺寸似乎都偏大,比如浴缸,橱柜,洗漱台等等,两个人完全绰绰有余,还有的直接是双份或成套,比如两个懒人沙发,成套的碗碟瓷杯,拖鞋是相同款式各两双……反正飞景第一天住进来,完全没有缺什么东西需要临时去买的。
“今天懒得洗锅,让我们点个外卖吧!”
洗锅是借口,懒才是真的,飞景太了解他了。
踏云美滋滋地搜索着附近的美食商家,不过因为是战时,大部分店都关门或者停止外送,最后只能吃了盒饭。
在等外卖的过程中,飞景随便在屋子里走走,倏然发现了一件眼熟的东西。在这个房子里,他眼熟的除了踏云以外,可能也只有这些他当年亲手做的星空瓶了。在水宿的时候,他也会做一些星空瓶送给你艾思艾丽还有艾丽的女儿琪琪和佳佳。
“你怎么会有这些啊?”飞景问。
“哦,”踏云随口答道,“这不是你当年的遗物么,他们问我怎么处理,我想想扔了可惜就要过来了……”
“遗物是什么鬼……” 飞景一脸黑线,捏起拳头作势要捶他,“怎么说话的呢!”
踏云不怕他,理直气壮,“遗留下来的物品!不对吗!”
“那是形容、形容……哎算了,不跟你争。”飞景放弃,踏云的胡搅蛮缠他见识过,跟他吵吃亏的总是自己,还是闭嘴得好。“没想到能存这么久,都一百多年了。”
“嗯。”
“在水宿的时候我做了个送你,你说不要,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踏云拿起一个星空瓶在手里把玩,沉默了半晌,才道:“因为一看到它,我就会想到这个家,想到天宿,我就会很想要回家。”这种排山倒海般的思念,是再美的异乡风物都无法填补的寂寞和无依。
飞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踏云的眼神中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孤独感,无论他怎么对他好,不管他们去那里,都没办法让它彻底消失。
而现在,此刻,他的眼里,这种不易察觉的孤独感,不见了。
踏云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许多年,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他对天宿都有着强烈的归属感,他跟自己是不同的。生理上的灵魂牵引确实会让飞景惶惶不安,但心理上,他是自由无拘的,终归他只在天宿待过十年,期间还伴有一些不愉快的记忆,让他对这片生养他的故土早已没有了留恋。
回到天宿时踏云那些有点疯傻的表现并不是灵魂牵引解除或是身体激素分泌不正常等原因,而单纯只是因为他是真的开心,发自心底的高兴。
或许踏云愿意跟随自己四处漂泊游走,真的只是因为他的精神损伤吧,他离不开自己。想到这里,飞景觉得自己其实是卑鄙又阴暗的,因为方才有一刻,他竟然为踏云的病一辈子都治不好这个事实而感到十分庆幸。
踏云抽空去见了几个朋友。当苍玉见到他俩时,众人惊奇地发现,原来他这双一百年都睁不开的狐狸眼竟然可以瞪到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