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冷笑:“赤王不必称官衔提醒于我,我白玉堂向来闲云野鹤惯了,即便入了朝廷,也从来不是墨守陈规之人。我出现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必让这位七星堂主去打探,因为我完全可以告诉你是为什么。”
“你要什么?”
白玉堂哈哈一笑:“王爷真是爽快人。是了,天下自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不要什么,只想亲眼见一见这位七星堂主的庐山真面。”
耶律宗徹正待拒绝,却被身后的七星堂主拉了一把。只闻其喟叹一声,道:“他要见,便让他见吧。要知道的总会知道,该来的总也躲避不了。”说罢,已从耶律宗徹身后缓缓走出来到白玉堂面前,其人低垂着头,宽大的篷帽彻底遮住了隐藏在阴影下的五官。
那七星堂主过于干脆的态度叫白玉堂心头微颤,但探出的手却毅然决然无丝毫动摇。当白玉堂亲手揭开篷帽,看到那张熟悉的容颜,尽管心中已有了七八分肯定,仍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沉声道:“果然是你,如蕙。”
千面观音柳如蕙回以浅浅一笑,反问道:“怎么,五爷不是早已猜到是我,这才有此不情之请?”见白玉堂神色复杂一言不发地逼视着自己,他落寞地垂眼避过对方探究的视线。“看来五爷并非不能接受眼见是我柳如蕙这个人,而是接受不了我的身份。不错,我是契丹设在大宋的细作。或者该说我是这群细作的头目。”
“为什么?你为何要背叛大宋?”
柳如蕙笑容清冷,摇了摇头。“五爷错了,如蕙并没有背叛大宋。而是我的故国本就在契丹,我是辽宋混血。”
白玉堂闻言一怔,再次端详柳如蕙雌雄莫辨的脸庞,痛心疾首道:“如此,你打探大宋的消息便没有障碍了吗?你体内毕竟留有……。”
“五爷莫非想说我体内还有一半宋人的血脉?可在我儿时最困难之际,抛弃我的是宋,接纳我的却是契丹,是赤王给了我以及像我一样被人唾弃的辽宋混血一席生存之地。如今如蕙结草衔环,试问,究竟是错了还是对了?”
柳如蕙的话让白玉堂一时无言以对。不错,他有何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地指责对方?原本一时脑热的愤慨是以为柳如蕙背弃了大宋,如今想来不过是双方立场不同罢了。
与此同时耶律宗徹适时上前打圆场道:“其实白大人不必如此,如蕙虽为契丹传递消息,但他乃是本王麾下,七星堂也属本王辖管。本王素来与宋亲善,从未做过任何对宋不利的事。”
白玉堂冷笑一声,怒道:“王爷说得倒是好听,那为何要与玉妃狼狈为奸,暗中陷害展昭,害他差些殒命?”
耶律宗徹一愣,不知白玉堂何出此言,但见其神态认真,再回味话中含义,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宋帝回绝他的结盟之请,症结竟在这儿,竟是误以为他与玉妃勾结险些害了宋帝最看中的那人。呵,简直可笑至极!
耶律宗徹心头略有些憋屈的隐怒,同时又深觉不可思议,扶额反问道:“敢问白大人,是谁诬赖本王与玉妃勾结一气?本王进入宋境不过个把来月,与那位玉妃娘娘也只在宴席上寥寥数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何来的勾结?再者其人久居深宫,本王何德何能有机会与其搭上倒行逆施?”见白玉堂也露出深思疑惑的神色,耶律宗徹省起早前硬闯使馆时赵祯对其行径的绝对支持,看来宋帝颇为看中此人,心想若是能说通这白玉堂,少不得上达天听,或许能解开宋帝对他的误会。
白玉堂思忖片刻,也不拐弯抹角,直白地将自己的怀疑询问出口:“每次出事,何以王爷如此凑巧都在当场?听陛下说猫儿曾被设计,落下龙亭湖前便是在御花园遇到王爷并中了迷药;那日中秋夜宴又是王爷突然献酒才会有刘太后遭毒杀的后续;这次又是王爷麾下侍从小戚坏了我们潜伏的大计,害猫儿失手被俘。敢问王爷,这桩桩件件都该如何解释?你总不会来一句轻巧的巧合了事吧?”
被白玉堂劈头盖脑地质问叫耶律宗徹傲气的本心很不痛快,但他终是城府极深之人,耐下性子不动声色道:“恕本王直言,许多事的确就是巧合,若白大人一定要本王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倒也不是不可以。譬如御花园之事,本王拿到护身符时的确多少有些感知到太后要对付展大人,不过本王一行毕竟是外人,不明就里加之迫于无奈,只得顺其意而为。但为了不至于出大事,本王让小戚打斗时故意闹大动静,才能及时引来宋帝救人,如此不能算作本王将功赎罪吗?”
“那中秋夜宴呢?”
“这可真是巧合了。就算本王不献酒,若有个旁人献上美食瓜果,难道白大人以为那下毒的罪魁祸首便会罢手吗?再则若本王真是帮凶,太后也曾向本王敬酒,本王岂不危险?”
白玉堂道:“好,也算你有理。那最后天牢劫人的事王爷怎么说?”
“小戚自在御花园间接害展大人中招出事,便一直耿耿于怀。白大人当初夜宴之时也在现场,应该有所觉察小戚十分欣赏喜欢展大人,他曾出于愧疚要本王私下相助。本王也答应了。可是没想到还不等本王安排,他便自行按耐不住去了天牢劫狱,却阴差阳错坏了你们的布局。如此解释,白大人可还满意?”
白玉堂突然想起当初那个黑衣人临死前提到的契丹使馆的线索,现在想来疑点重重。作为收人钱财的黑道营生四象阁的人怎会如此轻易透露雇主?这样岂不是坏了江湖规矩?当初若不是凑巧见到小戚将展昭带走,过于武断下了定论。对于这个信息想必他还要斟酌一番真伪的。
白玉堂仍在沉思,却忽见柳如蕙走上前道:“五爷不必怀疑王爷所言。要知道五爷在沧临遇见如蕙并非意外,而是王爷截下柴文益送给契丹可汗提议合作攻宋的谋逆信件,特地让我赶到沧临一探究竟。若非如此,五爷此刻想必已然凶多吉少。如蕙不求五爷念我的救命之恩,只希望能将这份恩情还给王爷,还其一个清白。”
白玉堂本就对柳如蕙怀着一丝愧疚,再者对方说到如此份上,若还不应,实在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他点头道:“看来玉妃临死所言也极可能是栽赃陷害,这件事我会如实禀报陛下,尽力为王爷游说。”
耶律宗徹面上一松,而柳如蕙更是大喜过望,对着白玉堂深深一揖:“如此便有劳五爷费心了。”
目送白玉堂告辞离去,本该安下的心不知怎的被骤然激跳的右眼搞得七上八下。柳如蕙见耶律宗徹神色有异,忙问怎么了,却见耶律宗徹再次望向白玉堂离去的方向,犹豫道:“不知怎的,本王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耶律宗徹的预感很快应验了。一个时辰后契丹使馆收到消息,大宋皇宫突然戒严,没有特令,不许任何人进出。宫中有人传言是那被废定罪的玉妃死前偷偷散开的一种疫症,此刻后宫已有数人感染隔离——而在这数名病患之中便有那展昭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第三更,下一章在10月14号更。
写着写着把柳如蕙的出场也提前了,不过这样可以省掉一些某红跟小白交手的笔墨,加快进程。紫黄预计总共会写74章。呵呵,总算看到完坑的曙光了。也谢谢大家一直以来不离不弃的支持。
另外预告下一章有惊喜,当然对我来说是惊喜,对大家是不是惊吓那不好说。我一直萌了某个梗十多年,可都没机会用上。此次总算借着昭昭被小龙“圈养”的背景用上了,不容易啊。
第73章 (七十二) 困
展昭再次清醒,只觉整个人浑浑噩噩,头痛欲裂。视线乍复清明之际,便看到董太医惊慌失措地收回探脉的手,叮嘱一旁薛良几句,便再不敢多瞧一眼,继而匆匆而去。
倒是薛良立在不远处看似坦然实则忐忑地接受着展昭复杂地注视,并神色忧忡地回以弱弱一笑,那笑容苦涩至极,却让展昭悚然而惊,忽然忆起逃离竹林时便是薛良突然将自己击昏。想到对方以那种方式阻拦他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皇帝,又转眼想到那日竹宜轩中赵祯痴狂纠缠的模样,心中便焦躁不安起来。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身子绵软无力,试了几次终是疲累地躺倒在床,气喘吁吁。
薛良靠近做了个虚按手势,示意展昭不必起来。他关切道:“展护卫你别动,你的热度刚退,还需好生躺着将养几日。董太医刚为你开了几帖调理身子的药方,稍后煎好后自会送来。”
见薛良对自己态度意外温和,一如往昔,展昭心头冉冉升起一丝期盼,忍不住开口询问。“薛公公,展某能否求你个事?”可惜尚未将请求说出口,就被薛良一脸为难地摇头拒绝了。“奴婢知道展护卫想求奴婢做什么,只是……恕奴婢无能为力。”说罢,略带歉意地向展昭抱了下拳,也是转身走了个干脆。
展昭仍不死心,半支起一条胳膊连叫几声“薛公公”不见薛良转还,这才气闷地重新摔躺回床。适才他已借机四下环顾,发现自己竟又回到了玉妃关押他的那个私牢,只是这次不再被绑在刑架之上,而是身处那张黄杨木床榻上。虽说“待遇”似乎好了不少,反让展昭发自内心觉得更加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