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给我出去!”眼见赵祯又要发难,薛良立刻机灵地扶住郭后将之引了出去。在经过赵祯身边之时,赵祯冷漠道:“朕希望你没有参与在这件事里。不然,休怪朕不念最后的情分。”
在将一干人等都赶出殿外后,赵祯忽然拉了把最后离开的展昭。眼神于那瞬间柔和下来,满是脉脉温情。“放心,朕会处理好。朕绝不会让你娶你不愿意娶的女子。”说罢,就将殿门重重关上了。
门内,只剩下了太后刘娥傲然立在殿正中。她漠然看着赵祯所做的一切,粗暴地将殿内的人逐一驱逐,却没说一句话,只是那么静静看着。然而那双四周布满皱纹的眼睛里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的绝望。
“陛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朕自然知道。只是母后,这出可笑的闹剧,朕已经不想再看了。”赵祯讥讽地笑着,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朕就在想为何先前朕明明已经发了话要锦衣司赶工展护卫的官服,却仍是拖延至今。原来其中还有母后的手笔。朕只是好奇,参与这出闹剧的到底有多少人,尚充仪?郭皇后?还是那个叫尚秋霞的女子?”
太后神情仍是淡淡:“陛下以为呢?”
“不,她们应该都没有参与。如果她们都参与了,那么这场戏就真是太烂太假了。她们不过都是母后您的棋子罢了,被您这样高明的弈者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兀自或喜或悲或怒或惊,只是设下这样一个可笑的局,对母后您又有什么好处呢?”
太后大笑道:“问的好,对哀家能有什么好处呢?于那尚秋霞能得尝她之所愿,于尚家有展昭这样的帝之宠臣作为女婿自也是好处多多,于皇后能够借此让那处于风口浪尖的恩宠之臣远离宫廷,于展昭能够结一门高攀的亲,所有人都是便宜占尽,好处多多。偏偏呢,于哀家而言,还真是没有什么好处。要说真有什么好处,或许,有那么一个吧。至于是什么,倒要问问陛下了。”
赵祯心中咯噔一声,太后直言不讳地笔直盯视,让他似被窥破了内心。
“哀家只想问问陛下,对于那个人,你就不能放手吗?”
“朕……不懂太后在说什么?”
“不懂吗?”太后冷笑一声,“那好,那哀家即刻就赐婚展昭与那尚秋霞。如此便了了哀家一个心结。”
“朕即为当朝天子,这天下还没有朕做不了的主。”
“当朝天子又如何?哀家乃是当朝太后,哀家想要赐一门姻缘,看谁敢拦我!”
“母后你不要逼我!”
“哀家逼你又如何?你若自爱,哀家何须出此下策?你若不荒唐,哀家何必如那跳梁小丑瞎凑他人的姻缘?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 太后怒极反笑,突然疾步走来,猛地打开殿门对着外面候着的慈宁殿大总管梁简章道:“简章,给哀家拟旨。”
梁简章尚未应是,便见大门忽又猛地阖上。
“滚,外面的人都给朕滚,不想死的有多远滚多远。”赵祯死死压住殿门怒吼。听到外间纷乱离去的脚步声,赵祯抬起宛如小兽的眼睛狠狠瞪视着太后。
太后怒道:“陛下以为如此便能阻止哀家吗?只要哀家能出得这道殿门,哀家一样可以下懿旨。”
“朕不许!”
“陛下凭什么不许?”
这一问犹如压弯骆驼最后的一根稻草,赵祯先是一脸茫然,随后复杂的表情接连变化转为颓然。他失魂落魄地向殿内高阶走去,步履踉跄,终于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委身坐于阶上。“母后就那么想知道吗?好啊,朕告诉你。就凭朕爱他,朕爱他!——”一声嘶吼终于将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感情全然释放。他惨然地笑着,既像是笑太后的咄咄相逼,又像是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所以,朕决不允许有人算计他、伤害他,就算那个人是母后你也不可以。”
一句话仿佛用尽身体最后一点气力,可是只要不是失聪之人都能听出这话中满满的决绝。
步伐一个不稳瘫坐在地,或许晴天霹雳都不足以形容此刻太后的内心,她想说些什么,却发觉似有什么塞堵在喉间,吐不出又咽不下。泪水早已滂沱如雨,淡雅的妆容竟都被哭花了。
直到许久,太后才稍稍平复心绪劝解道:“皇儿,你为何那么傻?放着天下数之不尽千娇百媚的女娇娥不要,为何要去爱一个男人?那展昭有什么好?难道是因为此次出宫,你与他朝夕相对生出了莫名的感情?那都是错觉啊。阴阳相合才是天道,你与他是不会有结果的。”
赵祯苦笑道:“朕……知道。从爱上他的那一刻,朕从未想过要与他有什么结果。”
“那你为何……?”
“朕只想守着他罢了。母后,不管你相不相信,朕真的从未想过要与展护卫在一起。能日日看到他,朕便心满意足。何况他从来都不知道朕的感情,朕……也不希望他知道。”
太后闻言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竟是已到了这般地步吗?!如果皇帝只是猎奇,她尚不担心,劝解不成最多顺着他的心意将那人玩弄一番。可是现在不是这样啊。为了那人的感受,她的皇儿居然甘愿忍受感情上的煎熬,连剖白的勇气都没有。可见,对那人的爱意竟已是深入到了骨髓里,再无转圜余地。
一缕恨意自心底凉飕飕地直窜入头顶,眼底的阴冷却将那憎恶掩藏地分外完美。
赵祯似感觉到了什么,勉强站起,走到太后面前噗通跪下,苦苦哀求道:“母后,求求你,不要为难展护卫好吗?也许朕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也许过一段时间,朕就不会再有这种可笑的想法了。”
如果真是鬼迷心窍该有多好?可是,皇儿,真是这样吗?
“朕向你保证,朕一定不会荒废政事,也会努力平衡好各宫各殿。朕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让展护卫继续留在竹宜轩彻底将病养好,好吗?朕一定不会对他越雷池一步,朕只想在这段时间将他像朋友般留在身边。”
展昭,为了保全你,便要我儿日日受着那等非人的折磨吗?
你真是该死,该死啊!
哀家本想赐你一个好的归宿,以绝后患。此刻看来怕是再也留你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不虐猫就不虐猫,我家小龙还是说到做到的,誓死要将猫儿护到底。担心昭昭之后会受伤害的各位亲们大可放心,虽然过程很艰辛,但昭昭一直都在安全线内,不会让他再遭毒手的。
另外下下周我要出国旅游可能没时间更文,所以下周末我会提前更文的。
第59章 (五十八) 连轴好戏
都亭驿的契丹使馆内,小戚正在眉飞色舞地讲着先前他潜入紫宸殿偏殿所看到的一幕幕。最有趣的是他光说还觉得不过瘾,最后干脆演上了,那什么展昭低眉顺目的样子,尚秋霞嘤嘤哭泣的样子,尚充仪咄咄逼人的样子,皇后郭清悟一团和气的样子,刘太后老谋深算的样子,以及赵祯先是一派高冷漠视少顷转为怒火中烧与太后对峙最后跪地哀求的样子,俱一点不落模仿得惟妙惟肖。
看得耶律宗徹目瞪口呆,忍不住叹道:“小戚,你若以后在那地方混不下去,去当一介名伶保证可以声名鹊起。”
小戚听了顿觉不爽,双手叉腰怒道:“滚蛋!要本少当名伶可以,有本事你堂堂南院大王来给我当琴师呀!”
耶律宗徹笑笑,随手在他那架焦尾凤头琴上抚弄起来。“行啊,只要你鸣锣开嗓,本王就来当你的独家琴师。”耶律宗徹一边抚琴,一边问道:“照你这么说宋帝的龙阳之好被戳破,最后那位设计了一切的太后娘娘妥协了?”
“可不是。那刘太后虽然厉害,但也毕竟是一介女流之辈,而且看得出她对皇帝母子情深,眼见自己儿子如此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如何能不心软。”
耶律宗徹露出了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笑而不语。不过小戚看得出他这是对他下的结论不以为意。
“行了,你明知道我最讨厌你卖关子了。”
耶律宗徹眼中漏出一抹精光:“不是本王卖关子,而是小戚你太小,还不了解女人,更不了解后宫的女人。”
去到竹宜轩,见展昭就坐在软榻上静静发呆,官袍已穿戴整齐,再不复先前偏殿的狼狈样,只是面色始终有些苍白,似乎还对适才之事耿耿于怀。
赵祯尚未开口叫他,展昭已听到动静,见赵祯到来忙欲起身行礼,被赵祯三并两步上前按住。“要朕说多少遍,在这里不必对朕行礼。”说罢便转身坐到了展昭身旁。
一张软榻,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是赵祯坐的急,身子靠得极近,使两人肩挨着肩,腿靠着腿。感觉到自赵祯处传来的微热体温,展昭神色闪过一丝尴尬,忙不着痕迹向一旁挪了一点,隔出少许距离。赵祯对此怅然若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无言以对。
少顷,展昭先打破僵局,起身道:“陛下,微臣虽不该旧事重提,但事到如今,展昭再住在竹宜轩实在不妥,还请陛下允我出宫回开封府养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