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最毒的□□是后悔,愧疚是一把刀,日日夜夜宰割着人心,日夜不得安宁。你明明自己尝过这样的味道,为什么还要让无忌也跟着去体会你再清楚不过的煎熬。你以为你留在这里,其他人就不会大动干戈,不会再有人会因为你而受伤痛苦了么?不是的,你在倍受痛苦的同时,在乎你的人也不必你好受。你觉得自己满手罪孽,你觉得自己要抵偿空闻大师的一条命。不妨我来。”
说着,在所有人诡异的沉默下,他嗤笑一声,极尽嘲讽。眼中却沉寂如无星无月一片漆黑的夜,满目疮痍尽数掩埋,刻骨之情掩藏干净。
“我欠你一条命,无忌欠你数年教养之情。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我替你还了欠空见大师的一条命,想必无忌也愿意与你一同去偿还那些欠下的罪孽。你看,如何?”
一问落下,他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在场的突然,手中握紧袖里箭猛然对着自己的脖子插去。空闻大师反应无疑是最快的,奈何他离得最远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住手!”
离谢莫离最近的白眉鹰王闻声立刻反应过来当即握住谢莫离的手,堪堪在尖锐的箭头划破了谢莫离的皮肤之时阻止了他。殷红的鲜血沿着细小的红痕垂落,渗入如墨的黑衣消失了踪迹。
谢莫离脖子上唯有浅浅的不足三寸的伤口,连金疮药都不必费心去涂。看上去谢莫离方才不过是故意为之,虚张声势,但事实上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过。想过用着本就不长久的性命去抵谢逊欠少林的那一条命,这样,谢逊至少解脱了一半。
可事后冷静下来,他又觉得心寒。大概是因为他一面说着谢逊,一面却又在做与他殊途同归的事情,他这一条命若是这样去了谢逊怕是要在自己手上又算上一笔血。也因为,谢逊的默不作声,好像不论他是生是死都与他没有关系。这样冷漠,也确实伤人。哪怕,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早就明白谢逊与他之间的浅薄父子之情早已经被他自己消磨干净。也依旧,觉得心上悲凉。
“莫离。”张无忌心神震动之下一个纵身出了井。
他没有注意到谢逊怔怔的坐在草床上,嘴唇苍白。谢逊手足冰凉,在谢莫离一字一句之中,冰冷之感渐渐蔓延至五脏肺腑之间。更在谢莫离扬言要将一命还他只是心脏一停,一声“莫离”已然卡在喉中,却到底慢了一步未来得急。
他身在井下,坐卧难宁,几乎要冲昏了脑子出井查看一时才听见谢莫离传来的淡漠声音。
“张无忌,你不救人了?”
原来是无忌冲出井后决定通过屠狮大会夺得第一再救谢逊。
耳边张无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结合前尾应当是张无忌在对谢莫离解释。屠狮大会是少林举办,谢逊对空见大师心怀愧疚,对少林的安排多半不会有异议。今日谢逊已然摆明了自己的决心,身为人子也不该忤逆父亲。多方下来,他们唯有屠狮大会一途。
谢逊蓦然放下心,心神一松才发现自己后背早被冷汗浸湿了一片。正如谢莫离所说,谢逊知道谢莫离若说要动手寻死,那定不会是说说而已,还好为人劝下了。
若是一个阻止不及,那个后果谢逊不敢想,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心中后怕不已。他怎么忘,莫离行事令人琢磨不透,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全然没有章法。前一刻恨他入骨,下一刻又温柔照顾。只是,这般生死之事,却是那个孩子第一次。越发的偏激了。
谢逊心下叹息着。而谢莫离也冷静了下来,沉默不语的面对张无忌担忧的目光。他轻轻的点了点头,答应了张无忌的提议,后又对白眉鹰王道了谢。虽说所有人都好奇这黎离也谢逊究竟有什么纠葛,但现在却是没有一个人去询问的。
张无忌又在井边磕了三个响头,他原本想拉谢莫离一起,却被谢莫离躲开了。一直到明教与少林寺众人一同下了山去,也不见谢莫离再说一句话。知道两派要分开之时,谢莫离对着张无忌的耳朵咬着后槽牙,道:“明天,你必须赢。无论如何,必须要赢。你若是心慈手软,害的是谢逊。我就算不择手段,也会让你赢。”
张无忌闻言立刻要表示自己的决心,也要劝谢莫离莫要走了极端,奈何谢莫离已经转身朝空闻方丈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介只并不晓得那会儿子究竟是什么季节,表示在电视剧里完全看不出来啊【一脸懵】于是乎,就擅自定在秋天了。个人觉得秋天的氛围灰常适合小莫离的心情~【捂脸】
☆、第三十一章 陌路人何再见
第三十一章 陌路人何再见
谢莫离跟随空闻大师左右,在少林寺一干和尚的目光中随着空闻大师入了他的禅房。服侍空闻大师的小和尚庄慈见掌门方丈回来行了一个佛礼,转身沏茶去了。
待空闻大师坐定,谢莫离垂首站在空闻大师面前。见空闻大师一手合十一手捻着佛珠,只闭目诵经,便知空闻大师是在无形施压,让他自己坦白。
可他又有什么号坦白的呢?
谢莫离无声的勾了勾唇角,一片凄然。他拂过衣摆单膝跪下,哑声道:“黎家二十多年的额是是非非想必掌门方丈清楚。不过是当年小子在襁褓之中时落入海中,恰好为那时被困海上的张五侠夫妇与谢法王所救。到底曾经父子一场,虽说今日已是陌路人,但欠的命到底不能一笔勾销。求掌门方丈成全。”
空闻大师闻言心中无声一叹,他大概能猜到当初原由。这世上怕是已经没有比他更了解当初黎墨晨与苏沁之间的始末了,苏沁被追杀之事也被江湖上不少好事者拿来说道。圆同是他最寄予厚望的弟子,纵然年岁最小悟性却最高,难得的是性情也是万一挑一,更莫论眼界只长远心思之敏捷,便是空闻至今想起也不得不赞一句天妒英才。
如今再见谢莫离,心中也不由升起爱才之心,还有两分歉疚。当初他渡不了圆同,今日若是可以他希望可以劝谢莫离莫要执着。
“该放下时便放下,莫要害人害己。”猩红的□□在谢莫离的眼前掠过。空闻大师扶起谢莫离,谆谆教导,循循善诱,“你要做什么便去吧。但切忌枉顾性命,待欠下的偿还了,便该想自己何去何从。你父亲九泉之下若知你行事鲁莽,定然饶不了你。而身为人父,他也定然希望你能放下手中刀。你可,明白?”
“小子,明白。多谢掌门方丈成全。”谢莫离弯腰又是一礼。
明白啊。他怎么会不明白呢。空闻大师说的所有话,他都明白。只是,明白了,就做得到么?不能的。便如同时光没有办法倒流回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没有办法让他就在那个时候被一阵海浪打入深海。
......
天色沉沉,秋风萧索,扫落枯黄树叶。谢莫离提着三层高的食盒,对着坐禅的渡难渡厄渡劫三位高僧行了一礼,道:“掌门方丈准晚辈前来送饭,晚辈恳请三位前辈行个方便,可否容晚辈下井同谢法王说上两句话。”
他说的很轻也很淡,秋风席卷,霎时便消失无踪。三为老僧互相对视一眼,毕竟今日之事他们也是看在眼里,对面前人的身份也明了两分。他既然来了,想必也又空闻的意思在里面,如此便行他个方便。毕竟都已经放张无忌进去过两回了,这黎离不过交谈两句也是情有可原。
三僧怜他为一谢逊不惜性命,也愿给空闻大师一个面子,当即便放行了。谢莫离道了声谢,这才提着吃食下了井。
谢逊在井中打坐念经,听闻井盖打开的声音只当是又有人送饭来了,便没有多在意。直到他听到谢莫离的落地声,这才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了过去。
“你是谁?”开口他便问。若是单纯来送饭的三位高僧绝对不会放他下来。若是成昆,谢逊也是不信的,因为三位高僧已然答应绝不会让成昆迫害了他。所以,不会是成昆与陈友谅。那现在这个时候能让三僧放人的究竟是谁?下一刻,谢逊便知道了。
“一个送饭的小卒子。”谢莫离淡淡道。他将食盒放到枯井中心的石桌上。一进来他才发现这枯井是口葫芦井,上窄下宽。但作为居住之地还是太小了,谢莫离在里面迈不出几个步子便不是遇到了墙壁就是石桌床铺。谢逊这个身量高又略微算得上魁梧的汉子来说便愈发狭小了。
“我带了酒,上好的状元红,不尝尝么?当然,你若要长叶酒坊的竹叶青我也带了。”他的产业够多也够分散,收集起东西向来是一等一的麻利。见谢逊只坐在床上不说话,他却没有再喝谢逊耗下去。
谢莫离回身到谢逊身边,伸手握住她的小臂,意料之中的谢逊甩开了他的手自顾自的走到石桌前坐下。口中严厉:“少林清净地,怎可带酒入内。直说吧,你又要做什么。”
言语之冷酷,有如十月霜雪。谢莫离指尖冰凉,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走到谢逊身边,打开食盒的盖子,刚要端出一叠小菜却被不耐烦的谢逊一手打落。素白的瓷碗“啪啦”一声倒在石桌上,天光昏暗透过小小的井口透过的光线根本不足矣看清井下之人的面容。唯有素白的瓷碗边沿反射出的刺目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