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狠狠揉了一把脸,笑容可掬:“师傅怎回来如此之快——咦?师傅这可是超度了妖怪?”他眼尖发现了三藏周身所还未散去的妖怪精魄,三藏恩了一声,又道:“我观前方有山,山中妖气强烈,应是有不少妖怪,你等小心便是。”
四妖虽说是习以为常,但如今神色也好看的紧,但不敢反驳三藏哪个妖怪要让爷爷我小心,尤其以猴子为甚,扛着棒子,满脸不屑表情,却又无法说出句“师傅小心”,倒是八戒欢天喜地应了声,道:“我等定不会拖师傅后腿,师傅放心前去除妖降魔,行李有我等看护。”
三藏满意点头称诺,猴子在前方心道妈的这头猪又在胡言乱语,和尚面前讨好卖乖来的嘴顺,和尚不在,一有妖怪,蹦的比爷爷我还快,生怕人家妖怪逃了一般,口中却说两家话:“二师弟说得有理,作为大师兄只能前往跟随师傅,万一曾有故人,伤到了,也是过不去观音菩萨的面子。”
三藏心想有理。猴子得意洋洋,八戒怒火中烧,小白龙蹄子刨地不说话,留下个卷帘仍旧沉默看着八戒背影,偶尔扫一眼猴子。
一人四妖再行了些路,果见前面有山险峻,峰岩重叠,涧壑湾环,虎狼成阵走,蛇虫盘圆行,妖气弥漫,腥风阵阵,猴子扛着棒子走在前,三藏骑马跟随,八戒在三藏一侧,卷帘守住最末,沿着草木覆盖的山路而上,一时半会却并非见到有一只妖怪。
三藏只闻到妖风,却看不到山中何处有妖,等到行到晌午,随便寻了树下休息,包裹中干粮已尽,猴子翻了个跟斗便在山中觅食,而猴子还未回来,那山路上却聘聘婷婷走上来一貌美女子,农妇打扮,左手提着一个青砂罐儿,右手提着一个绿磁瓶儿,从西向东,径奔三藏。
八戒右手按住了钉耙,悄声问道三藏:“师傅,妖怪?”
三藏却沉默不语。猴子不在,他此时看不出那女子是人是妖,若有若无似有一股妖气,但更多的,却是活人的气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普通的凡人女子,而又无法解释凡人女子身上染着妖怪气味,亦或许那女子遇到了妖怪?
女子逐渐走近,却又站在了一边,也不靠近,朝着三藏他们拜了下去,娇声道:“师傅们万福。”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小小剧透下,白骨爸爸也不好打,猴子心力交瘁
第26章 遇白骨
这厢师徒四人都不答话,荒山野岭忽然冒出个美貌女子,简直明摆了告诉你们我是妖怪,八戒、小白龙并卷帘都等着三藏先开口,而三藏却沉吟着迟迟不语,心中万般揣测,还是未能判断这女子是人是妖,此时猴子却扛着一根桃树枝赶到。
他双瞳瞬间侵染真火,那女子不用以往妖怪,身形似隐隐绰绰,但还是被他看出了有什么不对,又见三藏站在原地不动,还以为吃了妖怪什么法术,顺手将那桃枝扔给八戒——八戒被树枝上桃子砸了个满怀,猴子大喝一声“妖怪吃爷爷大棒子”,就操起金箍棒当头劈了下去。
那女子慌忙抬头,像是被惊吓到了极致,也不躲闪,猴子此时与她距离极近,才发现她面部表情僵硬奇怪的很,脸皮雪白,眼睛乌黑,嘴唇殷红,毫无一丁点表情动作,那张脸皮像是铺在上方一般——
三藏挡开了猴子的金箍棒,猴子收手不及,还未反应过来,那金箍棒擦着女子左脸而过,硬生生卷起了一块脸皮,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头。
女子仿佛丝毫未察觉自己少了一块脸皮,剩余的皮肤蜷缩残破,皮肤下毫无血肉,尽是一块块细碎组成的骨架,那块被刮下的脸皮上还有只眼睛,此时一看又是画上去了的,女子转了脸看向三藏,却提起了手中青砂罐儿绿磁瓶,依旧娇声道:“师傅可要用点素斋?”
猴子被这妖怪硬生生抖出一身寒战,心想披人皮的妖怪有,脑子不大好的妖怪却少见,爷爷也有一日在白天也会被妖怪吓到!这可比那青脸獠牙可怕的多了!只是和尚怎么不动手,任由着那妖怪吓人?
那女子谁也不看,一只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三藏,将左手的青砂罐放到右手,又伸手入那罐瓶中,却掏出几个个青蛙、癞虾蟆并拖尾巴的长蛆,捏在手心,递到三藏面前,“师傅请用呀,这是小女子为师傅所做。”
她声音又娇又软,带着点羞涩与爱意,高抬着手,伸到三藏面前,笑容腼腆。三藏忽略了那一手的异物,皱眉望着她。
没有任何杀意。
凡是妖怪,无论如何伪装,无论如何化形,人皮总掩不住底下想要吞食人肉的杀意和贪念,三藏敏锐得很,总能察觉这些与普通凡人不符的气息,而后将那邪恶根源揪出,超度殆尽。
眼前这女子与妖怪截然相反,但目前这模样纵是凡人也能看出并非寻常人类,三藏正犹豫了是否要将她超度时,八戒已是将桃子随手交给身旁不知是三师弟还是小师弟,在后头探着脑袋想要一看究竟。他素来对女性还是颇为尊重的,尤其是貌美女子,缺少了半片脸皮的依旧是貌美女子,值得他柔声道一句:“姑娘,你的半边脸皮掉了。”
那女子猛地一震,恍如大梦初醒,她丢掉了手中青蛙长蛆,罐子瓶儿也纷纷落地,砸的粉碎,女子双手摸向自己的脸,手指扯得脸皮耷拉了下来,那缺口愈发明显,她的指尖戳入了黑洞洞的左眼眼眶中,而右眼被拉扯到了鼻子旁,额头处裂口张大——她将一张脸皮扯了下来,扔在了地上,声音仍是那么娇柔,茫然疑问道:“师傅为甚么不肯用我做的素斋?”她步步逼近了三藏,双手不停拉扯着头发、耳朵、脖颈,又声声问道:“奴奴为师傅逃了出来,不求与师傅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在师傅身边服侍一二,为何师傅如今连奴奴亲手做的素斋都不愿食了?”
猴子在背后暗骂了一声,这妖怪都敢胆在和尚面前手撕人皮,和尚还迟迟下不了手,一旁呆子二师弟还一口一句师兄不得动粗,要知女子可是用来疼的,师傅没准在想用个柔和点的方式呢——柔和的方式?猴子可忘不了三藏是如何柔和地对待他,如何柔和地脱了袈/裟与他大战一场,怎地换个妖怪就要区别对待?然而和尚拦在他面前,自己一棒子捅过去,免不了要被禅杖打回来,他灵机一动,念了个口诀,造了个分/身立在原地,而真身却潜到了女子身后,猛然显形,一棒子自右向左揉起!
那女子原已是扯尽了脸皮头发,又拉了自己舌头,娇柔声音也化为嘶哑鬼音,依旧悲伤的很,朝着三藏拼命也是要说出话来,三藏咬破了自己手指,伸手去点那女子额头白骨,他手指还未碰到,女子的头颅却被扫到了半空中。
那头颅在半空中翻了个滚落地,身腔却不倒,冒出黑烟阵阵,宛如尸臭焚烧气味,三藏用袖卷了黑烟甩开,也幸而他袈/裟有神通,触碰到黑烟不被灼烧,身后三妖已是抢上来,各自抄起武器将那无头身体甩了出去。
猴子倒是不怵,还要上去补一棒子,却被三藏喊住,那身腔上绣衣落尽,有一层人皮也随着衣服脱落下来,只剩下光秃秃的骨架,那骨架咯吱作响,捡了自己的头,化作白烟消失。而那衣物人皮须臾之间化散成灰,随风飘净,师徒五人不慎吸入了些风灰,一时情绪莫名悲恸起来,又似被捏住了胸膛正中的那颗心,酸涩,痛得无法言喻,三藏只疑自己陷入幻境,不顾酸痛,捻了指念净心咒,却不合时宜回想起自己昔日救母之事。那八戒已双目垂泪,口中也不知念了多少名字,他本是多情子,高老庄时不惜耗费一身仅存法力,也要复苏了死去少女魂魄,小白龙神色茫然,朝着西海方向跪下,也不说话,先是磕了几个头,卷帘仍是木着一张脸,眼神涣散,如痴如醉,唯有剩下个猴子何事也未发生,望了自己三个师弟并一个师傅,心中大惊,想那妖怪法术如此厉害,和尚是凡人不怪他,连那三个也中了招,还好自己法力高强,才不着了妖怪的道,如今也只能放弃追那白骨踪迹,先处理了这边事情再说!
一人三妖中,还是三藏先挣脱了那情绪,盘腿坐下,定了定神,便开始念净心咒,那三妖才浑浑噩噩清醒过来,坐在地上,泪流满面,不能自已。猴子见他们恢复正常,这才开始追究三藏为何多次不让他动手之事,谁知还未开口,三藏先道:“这并非寻常妖怪,为师看她应当是恶灵,应有凡人魂魄在内,不得妄自动手,以免砸碎魂魄,悟空,下次不可这样了。”
猴子目瞪口呆,扛着棒子说不出话来,正欲发作,三藏又补充道:“砸碎凡人魂魄是恶孽,你如今乃戴罪之身,怕你虽名除妖,但受牵连。”猴子一腔话被堵了回去,哼哼了几声,将和尚的话翻来覆去念了几遍,心中还是释然:那和尚定是在为我考虑,不过一只妖怪罢了,爷爷不打就不打,为何要惹得和尚不高兴,于是便摆出一副受教模样,点了点头。
三藏环视一圈,看自己另三个徒弟皆是进入了幻象,少不得又嘱咐了猴子几句:“那恶灵有点蹊跷,你不受迷惑,要多加注意,一有异样便提醒为师,一切托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