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面颊，果然是湿了，侧头望向伙伴，守夜的渡察觉到动静瞥过来，挑眉示意般无声的询问她怎么了。
窸窸窣窣地从自己躺着的地方挪到渡身旁，披着毯子，捡起一根树枝捅了捅火堆。双手抱膝重复着捅火堆的动作，好一会儿后，似是整理好了语言，轻声开口，生怕吵醒觉轻的灰，只让渡一个人听得到的声调：“战争啊，我听到了世界的哀鸣。我看到人们被*操控着杀死挚爱，神志浑沌的吃掉自己的羁绊，精神在折磨中死去，灵魂囚困于梦境无法挣脱……”
“呐，渡。有个自称哈伯的和你长得很像的一个人……他就死在我的面前……”黄的音调激烈的起伏着，但抬眼见到灰的睡颜立即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旁人听来宛若哭泣，而她眼中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些通过梦境呈现在我的面前，我能听到它呼唤我的声音。从梦中传来的声音，黑夜的引导，真实……”
“死了吗？对他来说算好事吧。”记忆中那家伙的容颜早已模糊，而随着此时的交谈，却骤然清晰起来。渡注视着燃烧的火焰，随风晃动的摇曳晃得他的脸色明明暗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只是……觉得悲伤。”黄捂住脸，梦境中那一幕幕死亡一幅接一幅化为画卷呈现在她的脑海中，她突然就理解了天气四天王各自代号的真实含义。战争、疾病、饥荒、死亡……一切的源头是贪婪，一切的结局是悲哀。
仅仅是下定决心还不够，身亲其境后才知道，多少心理准备都不够。但她不会再害怕，也不会再后退一步了。因为仅仅是打败还不够，必须将他们的后路斩断，再无法渴求任何事物才行。消灭邪恶便是拥护正义，于此事而言，杀戮即是守护。
从不曾理解的事情清晰明白起来，这已经不是退让可以解决的问题了，抗争是为了保护被侵犯的权益，强力者非是真理。
她摊开自己的手，借着火光，直起上身看着自己的双手。
在梦中这双手、这具身体早已被染红，即便是自她走过的路、由她捧起的水、从她呼吸的空气中，梦境是由死亡与赤红构成，仅仅是一夜不到，便习惯到了麻木。
那是铭刻于灵魂上的记忆，从时间彼端逆流到现在的世界碎片，以预言的形式呈现在她的梦境中，不敢遗忘。
定了定神，她的声音宛若轻叹。
“不能再后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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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黄引路，他们很快便找到了不存在于地图上的岛屿，与岛屿中央唯一的城镇，黑格镇。
风化的石碑上隐约能看见界山的字样，石碑坐落在一座山的山脚下，整座岛屿被这界山从中央一分为二，而界山本身是一个死火山，和芳缘坐落于火山口中的城市琉璃市相似的分布，不同的是界山内部的城市早已败落，城市中央唯一露出水面的地方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圆形坑洞。
利用幽灵系小精灵的踏影能力影遁进来没惊动任何警备力量的三人围在坑洞周围，矮小的那个紧握着拳硬撑着不让身体颤抖。呼唤她的声音的源头就在这坑洞之下，生物的本能却驱使她远离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灰和渡对视了一眼，灰拉过黄，影遁离开，而渡则在看不见灰与黄的踪迹后，直接跳进了地穴中。
如同资料上显示出的数字，直径一米的穴*口的高度落差是十五米，在临近下部出口之前，鬼斯凝实了身体带起渡的身体减缓他的下落速度，在接触那漆黑无光实为穴道出口的空间之前，渡的下落速度便已经降低为零，实现了短时间的浮空。接着，借着幽灵系小精灵的同化能力，渡在身上裹了一层鬼斯的情况下没惊动这空间的主人，幽灵一样穿过防卫机制，正式进入了戒备森严的地下机构。
有人挖空了界山凝实为石头的内部岩浆层，建造了这个地下实验都市。
渡悄然落在一处被阴影覆盖的房顶上，毫无声息，连影子也没有，全部都融入黑暗中。为了行动方便他还特意换了身黑衣，负责巡逻警戒的冰之使徒的制服便是漆黑无光的，当然橘红的头发也做了处理，由红变蓝，反差大到如果不是他和哈伯面对面站立，没人能看出他们脸孔的相似之处。
山洞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生活在阴暗中的小精灵了，更何况这处地域本身就能如幽灵塔般孕育幽灵系小精灵。渡强压住自己作呕的欲*望，脸色也因为身体的不适变得苍白，恰好符合了长期没晒到太阳而变得苍白的巡逻者的面容。
因此直到渡在模拟资料训练场遇到休息了好一会儿的温莎之前，没有人发现一个陌生人进入了他们的领地的内部。
11.
“来，你的生日礼物。”灰变戏法样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黄抬手接过，盒子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却有种身上的疲惫被瞬间清空的振奋感。她看向灰，而对方却在把礼物交给她后便侧身去眺望远方的海面，显然是让她自己决定。
黄拆开礼物盒子，里面是一块制作成月之石样子的饰物，纯白透明的仿生玻璃因着足够的厚度也在质量上呈现出了岩石的触感，而真正的月之石中央的弯月印记处，是一枚被包裹在中央向外散发着淡淡月光的黄绿色羽毛。
“这、这个是？”她从未见过这犹如弯月的羽毛，然而联想到自己曾拥有的白银与彩虹之羽，黄不禁猜测这羽毛又会是为何种小精灵所有，禁不住觉得这礼物太过贵重想让灰收回。
“这可是幸运物，”听黄希望他收回这份贵重礼物的想法，灰似乎是呆滞了瞬间，快到令黄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于灰而言，收回这礼物是绝不可能的，即便它确实身价高贵，但比起他自己，黄的安危才是他忧虑的。“你最近休息不好，这对接下来的路途没什么好处。有了这个，就不用怕做噩梦咯。”
“好神奇诶！”黄惊叹，这世间竟然有能驱逐噩梦之物。
哪怕现在的她并不清楚灰口中的噩梦与她所想的噩梦并非一物，但驱逐噩梦的效果是同样为人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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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将黄放置在入口附近一间小屋中，为昏睡过去的黄盖好被子，遮住她怀中向外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饰物。
地下被浓郁的黑暗笼罩，幽灵系小精灵比平时的夜晚与山洞中更为活跃。而灰曾经交给黄的月牙之羽驱散了这黑暗，浅淡微弱的晕光将黄笼罩在中央，恰如绝望中仍不熄灭的希望。
“保护好她，别让任何生物进来。”灰给黄掖好被角，站在黑暗中注视着黄安详甚至是略带笑意的睡颜，淡淡的对隐匿在黑暗中的鬼斯通们嘱咐道。这些鬼斯通中绝大多数都是野生的，唯一有主的还是黄在路过幽灵塔的时候收服的鬼斯刚进化的。
渡一直知晓灰有着极高的精灵亲和力，却从没想过野生小精灵也会听从他的嘱托。明明不是常磬血脉森林之子却能听懂小精灵的话语，明明身上的血气比大恶之人都浓厚许多却还有这么高的精灵亲和力……有时候渡也在怀疑灰他到底是不是人类，而这份怀疑却被种种迹象泯灭消失，时间长了便也习惯，但灰与常人终究是不同的。
“口桀口桀——”鬼斯通们怪笑着应允下来，蜂拥而上，将光辉与黄团团围住，把这唯一的明亮遮盖，就算有人来到房间里也看不出这处与过去有什么不同。
“该出发了……”
灰拢了拢衣领，红色的衣装与金色的半长发就算显眼也被这浓郁的黑暗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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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侧的人进行着正常的日常生活，而真实的他们却沉睡在培养皿中，了无生趣。
他原本怀疑成员不少的地下实验都市其实并没有多少人，之前渡还在同灰探讨过这里的警备力量，灰的意思是只要他不被人发现外来者的身份，想去哪里都不会有人拦截他。而渡却不同意，一般来说越是实验重地越应该戒备森严才对，怎么可能对内部人不设防呢。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灰没有反驳，拿起平面资料图，用颜色的水笔勾画着行动路线图，特别在休息室上标重画了个红圈。“如果不想世界观颠覆的话，我建议你不要去这些地方。”
渡拢了拢领口，让鬼斯再贴近自己些。
他小心的避开了任何能与这里的人有肢体接触的可能，没有任何人询问他的去处。渡在没人的地方掏出灰画的路线图，确认自己的位置后，向着地图上描绘的能源中心摸过去。路途经过休息室的时候，实在没忍耐住，还是推了门进去。
表面上看起来是设施良好的四人宿舍，然而随着他的走动，鬼斯身周的紫色雾气将构成这些人眼所见事物表象的黑雾推挤开后，露出了这地下研究都市一部分的真实。
一个个除了精神外肉*体萎缩甚至死去多时的人类连接着营养供应装置浸泡在等身高的圆柱形培养皿中，有不少是渡在之前看到过的人类的面孔，培养皿下部都标注了内里人类的身份经历与其所拥有的小精灵，而为这些人类的大脑提供能量的就是他们所拥有的精灵搭档们生产转化的。
这是一个冷冰冰的实验场，由小精灵的肉体转化的能量提供给他们的训练师使之精神不灭，继而训练师的精神在梦境中活跃产生的能量则提供给心灵控制器，而心灵控制器在能量供给充足时启动并加剧转化精神为梦境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