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从画斋里领了二两银子,特意到街上裱上一副百子图避着探春送到了诺王府。
门上的人早就得了王妃的交代,若是惜春姑娘来一定要将她请进来。
惜春想也没想推却了, “知道林姐姐好就行,这是我画的画,当做贺喜。那日见她太忙,我也不好再来添乱。只得今日送来,倒是让你替我跟林姐姐说一声,祝她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姑娘这是何必呢,主子交代了大婚时请您来,您也没来。如今到了家门口,就进来坐坐吧。”门上管事的苦口婆心的劝。
惜春摩挲着手中的画,笑着说:“平日里我最是喜欢跟姐姐玩闹,有时候沉浸在佛经道中也是姐姐把我拉扯回神儿的。若是没有林姐姐循循诱导,说不准家道中落我就去当姑子了。”
一把把手里的画塞到门上管事儿的手里,笑的极为畅快的说:
“从前我就喜欢听些江湖快意的话本,如今再不用在深宅大院中呆着了,我也要像男儿一样创出一分自己的天地。眼下吃穿不愁,就让姐姐等我成了山画大家再来和她赏花吟诗吧!”
门上管事的哪里见过这般洒脱不羁的女儿,被她的话弄的呆愣。待他回过神儿的时候,惜春早已经不见人影了。
黛玉回到诺王府后听到门上管事儿的一言一句的学给她听,永慧在旁笑着说:
“每日里就见你愁这个妹妹,你看如今人家可是如鱼得水般畅快呢。”
黛玉没说话,展开惜春亲笔画的百子图。
蹲着的,笑闹的,和边上人打闹的各个带着红肚兜的胖小子栩栩如生的展现眼前,各顶各的顽皮活跃,生机勃勃。
再看上面的署名,游川。
鱼尤入水,川川河图。
“...你说的对。”许久,黛玉的嘴角才挂着笑意说。
惜春回到西府内,见李纨、探春和贾兰三人正围着桌子吃着什么。
惜春一见桌面上的用芦绳捆起包好的烧鸡,还有配了白果,花生,红枣等等肥而不腻的烧鹅,全是在诺王府外流水席上见到过的。
反正都是林姐姐家备出来的,吃她一顿就当沾沾她的喜气儿。惜春二话没说,坐下来就吃。
“你怎么拿回来的?我还以为流水席就只能在席面上吃呢。”惜春嚼着肉,李纨破天荒的买了一小壶黄酒回来配菜。
“什么流水席?”探春本是小口小口的吃着,一听眉毛都竖了起来,指着李纨的鼻子问。
李纨再怎么跟惜春使眼色也晚了,这确实是诺王府外招待的流水席。
她本来打算从外面买些青菜回来,见到不少老百姓排着队领着烧鸡烧鹅的,嘴上都说诺王府豪爽,每日备上万只烧鸡烤鸭烧鹅等来做流水宴。当日吃不完的,路过的要上一只两只回去给家人吃都是毫不吝啬的。
李纨带着半大的小子,正是长身体能吃的时候。见到这般当时就领了两只回来给儿子解解馋。
她知道探春一向对黛玉包含嫉妒,现在又落魄如此,只得说是做工时主人家给的。
果然,探春知道来处后,一把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转头就走了。
惜春鼻子里轻哼一声,真是还把自己当做国公府的小姐?呵,就算是也不过是个庶女,至于这么大的谱吗?
贾兰正吃着开心,用眼睛瞅瞅惜春,见她又掰下一个鸡腿放到他的碗里,说:
“今儿送完画回来的路上就闻到这个香味儿了,要不是着急回来我也要再去领上几只好好的吃上一顿。”
贾兰咽了口口水,憨厚的笑了一下,继续啃着自己碗里的肉。
“慢点吃,现在少了一个人跟你抢,这鸡腿鹅腿都给你。”惜春十分不屑的说,眼睛还不忘往探春的屋子那边白一眼。
李纨有些不好意思,给惜春倒了被黄酒说,“倒是给姑娘们丢脸了。”
流水席上虽然有平常人家的人在吃,但也有不少乞食的人。一般有些身份的都被请到里面吃正经席面了,哪里还有把人家流水席带回来吃的道理。
“这有什么丢脸的,不就是随便人吃的吗?林姐姐的席面,别说在这儿吃了,就算让我在门房里蹲着吃我也是乐意的。哎呀,你可别想太多,来,我敬你一杯。”
李纨跟黛玉关系虽然没有惜春跟黛玉那么好,但也不至于像探春一般妒忌黛玉。倒也能够平常心。
探春回到屋子里,悲愤的扑倒床上捂到被子里。
她可是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过贾芸在朝堂上一句话都不替荣国府说,那天来抄家的人又正是林黛玉嫁的这位诺王。她亲眼见到诺王是怎么敲打锦衣军严防死守不让一只老鼠逃出去的。
老太太也在她们耳朵边念叨了许久,若是换个北静王或者其他什么人来,荣国府不至于落魄如此田地。
为什么都出嫁了还不放过我们?
探春趴在床上忍不住失声痛哭。
为什么命苦的都是她?
探春从床上爬起来,对着斑驳的铜镜抚着自己的脸。
铜镜不比从前她用的西洋镜照的清楚,但还是能看到眼睛下面隐隐约约的黑眼圈,还有镜中人一脸的疲色。
林黛玉大婚那日她又偷跑了出去,亲眼见到她是多么的风光无二。
真的就像是她时时幻想的情景一般,十里红妆铺天盖地的嫁妆。
又联想到自己未来渺茫的婚事,更是一顿自怨自艾。身为奴籍想要脱籍还要给官府一大笔银子才能买个良籍回来。不说银子没有,手上握着卖身契的主人家未必肯答应。
这样的身份能够嫁给管事儿的、庄头之类的都算高攀,但凡给有门有眼的大户人家做事儿的未必能娶呢。
就算嫁进大户人家里也不过做个奶奶夫人身边的...如同周瑞家的那样的奴婢,也许还不如人家。只能在柴房里烧烧火,洗洗衣服,做做粗活。想她一身的管家功夫竟落到这样的田地,真是太不值了。
探春越想越是气短,一整晚上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又过了几日,探春挎着篮子路过掌管她们户籍的里正府前,寻思一下还是上前跟人打听脱个奴籍要多少银子。
“你问也没用,如果主人家放你了,就算银子再多也是乐意替你付的。若是主人家不放你,你有再多的银子也是要当一辈子的奴才的。”
说完大胡子家丁不忘往探春身上上下打探,嘴巴啧啧的对旁边的衙役说:
“真是可怜这位小娘子了,这相貌身段放在哪个大户人家里当个宠妾也是够够的。”
探春强忍着怒意,脸上笑的灿烂:“官爷真是说笑了,小女子不过是个奴籍,哪里能有人看上呢。”
大胡子家丁眉头一松,伸手欲往探春的嫩皮儿的脸蛋上摸,不料被探春轻巧的躲开。正欲发怒,迎面探春笑颜如花的鸭蛋脸,粉嫩的嘴唇还是让他把怒意压了下去。
“不妨告诉哥哥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哥哥最是怜香惜玉的,你若是表现好了说不定...替你脱了奴籍,娶回家放在炕头上好好疼呢,定会让你离不开哥哥。”另一个年轻家丁眼中带着精光说着,这种姿色的女人可是少见。
说罢伸出咸猪手就要拉着探春往自己身上靠。
探春终归压制不住怒意,用尽全身的气力甩掉他的手,怒气冲冲的说:
“我虽是奴籍但也不是你们能轻贱的!若不是家中落难哪里会沦落到跟你们说话赔笑!不要碰我!”
大胡子家丁听闻,干笑道:“好个火烈性子的小娘子,哥哥们今天就要教教你如何伺候人!等操到你离不开哥哥的大家伙,再问问你能不能轻贱!”
探春哪里是人高马大的大胡子的对手,好不容易躲开他的手想要往人多的地方跑,熟料身后又是一双手将她紧紧抱住欲往没人的地方拖拽去。
想要呼喊,路边唯一两个做小生意的摊贩夫妻唯恐受了波及,慌忙收拾好摊位上的东西跑开了。
嘴巴被大胡子粗糙的大掌死命的捂住,探春无助的伸出双手妄想掰开牵制住自己身体的大手,可是根本没有用。
年轻的家丁见到大胡子动手了,也不甘落后,帮他一起把探春往没人的地方拖。趁她反抗之时,双手抑制不住的扣在探春胸前两处柔软上,死死扣住来回用力捏揉一番。鼻息中传来女儿身上妩媚的熏香,忍不住扯开衣领将鼻子贴着探春白嫩的脖颈来回亲昵嗅闻。
真乃绝物!
“什么时候这里变成强盗窝了?”
北静王从停下的轿子上下来,虽然穿的只是便服,但也丢却不掉本身儒雅的气质。
两名作威作福的家丁虽然不认识北静王,但确实认识北静王身后的仆从,每日在街上来往,就算换了顶不打眼的轿子抬,但人还是认得出来的。
见状年轻家丁先大胡子一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都怪小的吃了酒,一时鬼迷心窍,还请...”
“够了。”北静王打断他的话,不想让他说出自己的身份。
探春瘫倒在地,衣衫凌乱,两颊通红,眼角还有没退掉的泪痕。可真是梨花带雨,让人心疼。
探春用手扯着自己的脖领,从小往上仰望眼前难得一见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