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个漂亮的侄子,可别忘了。”老傲足提醒他。
“我可不会让他去追求国王,不,那绝不可以,”比尔博说,“霍比特人追求外族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就像——”他立刻刹住了话头。
“就像什么?”老傲足百无聊赖地抬抬眉毛。
“就像……兔子追求座狼!”比尔博临时想起一个形容。
老傲足哈哈大笑:“人类和座狼还是有一些区别的:他们不会把霍比特人宰了吃!”
一个星期后,国王终于来到美丽的霍比屯,他的马蹄踏上霍比屯前面那条大道的时候,半个村子的人都跑去围观,另外一半人也停止了手里的活儿,远远地站在小山坡上看着国王的队伍。
出乎大家的意料,国王没有威武的阵仗,他甚至都没带几个人来,简直就像一位普通贵族绅士的春游。虽然是微服出行,人们还是能一眼认出国王来,与同行的其他人不同,国王没有把兜帽扣在头上,而是坦然地露出自己的面孔,浑身透露着不凡的王者之气。他果然非常英俊,大多数霍比特人不得不承认这位国王是他们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但更迷人的是他的笑容,他笑起来时玩世不恭却又不乏亲和力,任何一位女性都抗拒不了这种笑容。
国王入住了河岸庄园,那座闲置多年的庄园原本冷冷清清,现在却成了最吸引人的地方。霍比特人以好客著称,但却不知该如何接近一位人类的国王,他们只能凭着霍比特人独特的潜藏本领躲在庄园外的小树林里或站在庄园附近的矮坡上偷看,有时候会看到国王在庄园里骑马或练剑,也能看到国王的几位随从或是朋友和他在一起。霍比特人们发现,国王的朋友里有几位明显很矮小,虽然比霍比特人高,但比人类矮得多,还留着胡子,大家猜测这些人应该是矮人。
许多人商量着如何去拜访国王,或许他们可以给国王送上一些霍比屯特有的美酒,也许还有最新鲜的山芋,但他们觉得这些都不够体面。就在霍比特人们为难的时候,一个好消息令所有人欢呼雀跃。
国王决定举行一场宴会,邀请当地所有的霍比特人参加,即使住得较远的霍比特人,只要愿意赶路也同样可以得到邀请。
这个消息让整个霍比屯炸开了锅,姑娘们的尖叫声、欢呼声不绝于耳,随后她们就开始为自己的裙子发愁,忙于算计新裙子做好需要多长时间,还有她们的发卡和项链——天呐,为什么妈妈们以前从不好好打扮她们的女儿呢?姑娘们着急地用梳子和她们的卷发战斗,指望能梳出一个像样的发型来,可是那些倔强的小卷总是骄傲地蓬成一大团,急得她们大叫:“我的脑袋像个鸡窝!”
然后,她们得到的回答通常都是:“你的脑袋从来就是个鸡窝!”
比尔博忧心地发现,弗罗多照镜子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了,他开始用一点也不霍比特的忧郁眼神打量着自己精致的脸蛋和俏皮的深色卷发,似乎在对自己眼睛的颜色和脸颊的红晕挑三捡四,他会在镜子前转圈,挑剔地看着自己小小的骨架和一双大脚板。
比尔博不得不出声提醒他:“弗罗多,我早就说过,一个人长成什么样子是不能改变的,你在对自己的什么地方不满意?”
弗罗多依依不舍地离开镜子,回到他的叔叔身边:“比尔博,我听说人类觉得霍比特人的长相很土气,他们说我们是一群矮个子乡巴佬。”
“是谁这么说的?人类吗?”比尔博从正在翻阅的信笺上抬起头。
“不,我是听皮聘说的。”弗罗多拿起一块香草糕饼放进嘴里嚼。
“哦,那这就不是人类说的,是霍比特人说的。”比尔博拿鹅毛笔尖在墨水瓶里蘸了蘸,“不过有一点他说得对,在人类眼里,霍比特人就是一群小矮子,他们嘲笑我们的身高。”
“您是听谁说的?”弗罗多像好奇的小猫一样歪着脑袋问。
“酒馆里的一个人类,他叫我‘蠢侏儒’,”比尔博说,“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经常跑到夏尔周边的小镇上玩,在那里能见到各个种族的人。”
“这么说您见过外面的世界?我还从没离开过夏尔哩!”弗罗多的眼睛闪闪发光,“您都见过什么种族?有精灵吗?”
“不,没有,虽然当时我以为我能见着精灵,可是只遇见了各种各样的酒鬼。”比尔博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忽然抬起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的侄子:“弗罗多,我要提醒你:如果你和那些傻姑娘一样梦想成为王后的话,恐怕你要深深地失望了,人类不会选择矮小的霍比特人当他们的王后,他们可不想要一个连王座都爬不上去的小家伙留在他们的国王身边。”
“我从没想过要当王后呀,比尔博,”弗罗多诚实地说,“我连国王都还没见到呢,说不定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会觉得根本不喜欢他哩!”
“这就对了!”比尔博笑着拍拍侄子的脑袋,“来,再多吃一些糕饼吧!”他又端来一盘满满的香草糕饼,袋底洞的贮藏室里总是少不了花样齐全的点心。
☆、第三章
国王遵照霍比特人的习俗,选择一个晴朗暖和的夜晚将宴会开在河滩的露天地里,整个霍比屯也只有这里能容纳足够多的霍比特人。宴会上有丰盛的食物和享不尽的美酒,毕竟,对霍比特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吃更重要了。
名为阿拉贡的人类国王和他的朋友一起入场,他穿着人类的服装,没有过于华贵,但尽显他挺拔的身材,他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得体地向每一位围上来的霍比特人点头致意。他的朋友们也都高雅从容,其中那位美貌女宾身上华丽而不夸张的服饰更是引来所有霍比特姑娘艳羡的目光。
阿拉贡身边的一位朋友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那是一位不苟言笑的矮人,他虽然个子比阿拉贡矮了一截,但面容却更加英俊,一双带点忧郁又异常冷傲的蓝眼睛如此令人倾倒。大家议论纷纷,说起这位名叫索林·橡木盾的矮人,他们已经四处打听得知,索林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国王,与阿拉贡不同的是,索林还相当富有,据说他的宫殿里堆着山一样的金子和宝石,是其他国家都无可比拟的。
姑娘们的目光定在索林身上移不开,她们小声谈论着他,小心肝怦怦直跳,有几个大胆的还走上去和索林搭话。
但是很快大家就发现,索林简直傲慢得令人气愤!她们不再恭维他,交头接耳地说索林远不及他的朋友那么可亲可爱,即使他很富有也不能抵消他的讨人厌,于是阿拉贡在众人眼中的形象更加伟岸,这位人王得到了更多的尊敬和爱慕。
虽然人人都爱阿拉贡,但是能得到阿拉贡喜爱的可不是所有人。在宴会现场,真正被人类国王注意到的幸运儿不多,而弗罗多正是其中一个,准确地说是唯一一个。打从一开始,阿拉贡的视线就被这个漂亮的小霍比特人吸引了,他向年长的霍比特人打听这个小家伙是谁,并请人引荐。霍比特人不懂人类的礼节,在夏尔,如果想认识一位姑娘或小伙子,只要走上前和她/他打个招呼就行了,可人类的上流社会却很讲究社交礼节,初次见面的人,无论同性还是异性之间都必须有一位两人都认识的朋友介绍方可进行交谈,这种形式化的东西在霍比特人看来又奇怪又麻烦,霍比特人讨厌一切复杂的东西。
没见过世面的弗罗多在阿拉贡来到他面前时有些紧张得不知所措,直到阿拉贡屈尊蹲在他跟前,温和地平视他的眼睛,他才终于单纯地笑了,还算礼貌地问候国王。接着,阿拉贡彬彬有礼地牵起他的小手,领他走到正在跳舞的霍比特人中间——这里没有一个真正的舞池,人们都在草地上欢蹦乱跳。两人只是牵着手在蹦蹦跳跳的霍比特人中间转圈,阿拉贡不熟悉当地的舞蹈,而弗罗多又不习惯和这么高大的舞伴共舞。虽然阿拉贡很小心,但是人类与霍比特人的身材差距太大,娇小的弗罗多几乎要被提离地面了。
比尔博跳舞很在行儿,但是现在没有落单的姑娘,所以他有好长一段时间只能坐在一边。他紧张地看着自己的侄子在舞池里乱蹦——那只能算是乱蹦——担心弗罗多会被人类不小心抡出去,同时也暗暗诅咒阿拉贡怎么不在宴会开始前就扭断自己的脚脖子。
或许一天之前弗罗多还可以坦然地说他对人王没有特殊的好感而只是对新鲜事物感兴趣,但现在他的的确确是坠入爱河了。比尔博看得出弗罗多脸上异样的光彩,衬得他更加漂亮可爱,弗罗多看着阿拉贡的眼神热切而专注,那明显不再是简单的好奇和崇拜。
可怜的弗罗多,这个傻孩子终于还是爱上人类的国王了!
现在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无论如何,比尔博挑不出阿拉贡的毛病,这个人类风度翩翩,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风流骗子。而且阿拉贡显然一心要博得弗罗多的好感,目前在这个宴会上没有什么人或什么事能将他们两个分开,比尔博只有等宴会结束以后才能和弗罗多好好谈谈了。想到这里,比尔博拿起一大杯麦酒,过于用力地喝了一大口,结果差点把自己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