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靠着这个,王子腾才能在从军之后顺风顺水,十几年的功夫,也没上过沙场立过战功,便爬到了正二品的京营节度使。按说,到了这个份上,便该是到头了,既没什么军功,也不曾戍卫边城,再爬也没地方给他。
可是,这猛不丁地升了巡边统制是怎么个意思?贾母虽不是个于政事上多么精明的,但一般的见识总还是有,多少能想明白这其中当是有些不对劲儿的。
王熙凤被贾母这样子吓了一跳,这屋里如今就她们俩,万一老太太出点事,她便是长一身嘴也说不清了。当下也不敢怠慢,连忙端茶喂水,又是抚胸又是拍背的,总算叫贾母缓了过来。
“二太太呢?去,把她叫来。还有,还有大老爷和珍儿、琏儿,把他们也都叫来。再、再派人到工部去,就说我身体有痒,把政儿也叫回来。”贾母一喘过气来,巴掌便一下下地拍在迎枕上,疾声厉色地嚷嚷着。
“是,我这就……”王熙凤不敢怠慢,正要答应一声便告退出去,却被一声哭喊给打断了。
“呜呜呜……老太太,二老爷不好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梦月舞影的地雷,谢谢亲爱的!!!
☆、第70章
荣国府里为了政老二闹闹哄哄, 宫里面的贾小环尚不知晓, 他方才从上书房下课回来,正捧着膏药伯伯递过来的密报阅览。密报上也不是旁的事,就是老贾家因着贾政升官而引起的众生百态。
宇文熙今日政务并不多, 此时皆已处理完毕,一身休闲地歪在炕上翻书。贾小环也是脱了鞋,盘着小短腿儿,歪靠在他的腿上。若是单只瞧着,俩人倒也是和谐温馨的。只不过……
皇帝陛下对着书有些心不在焉的, 时不时瞥一眼小东西, 被那小胖脸上的精怪表情逗得心痒痒。后来, 实在是把持不住,就干脆将书本一丢, 捞过贾小环来好一通揉搓,就跟搓麻团儿似的。
“唔~唔唔……放快吾……”环小爷被颠三倒四地一通折腾,憋得小脸儿都是通红的, 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好容易把只腿挣脱出来,二话不说就是踹。
“放肆的小东西, 胆敢对朕动手动脚, 你该当何罪!”宇文熙又岂会被他踹中, 一把攥住踹过来的脚丫子, 板起脸来嗔怒道。
看他那样子就不是真生气,贾小环会怕他才怪,另一只脚也踹出去。不过, 当然也没能得逞,反倒是被膏药拎着脚丫子,险些将他倒着提起来。
“你、你赶紧放小爷下来,不然……不然小爷就真减肥了啊。”看你到时候遗憾不遗憾。贾小环气得磨牙,又是半倒着的,脸涨得都充血了,脑子里也是头晕脑胀的。
宇文熙此时也瞧见了,顿时有些后悔,知道自己这又是玩儿起来没分寸了,连忙将人正过来抱好了。不过,皇帝陛下素来是心软嘴不软的,咧了咧嘴笑得猥琐,“宝宝啊,只要你能减下来,伯伯还不是随你。你可知道,这小孩子啊,胖有胖的玩法,瘦却也是有瘦的玩法呢。”
没错,即便所有人都不承认,贾小环仍然认为这贴膏药笑得猥琐,而且是极其猥琐。他涨红着脸,还没喘匀气儿呢,根本懒得搭理这膏药,只磨着牙向他搓了搓手指。这就说明……
“哎呀,宝宝你看你,伯伯不过是逗你玩儿罢了。”宇文熙并不想在皇宫里倒下,登时收敛了面上的笑容,肃然正色道:“方才有密报,说是贾政已经被送回荣国府了,等会儿就该有详情送来。你先回去玩儿,一等密报送来,伯伯就叫人给你送去。”
“哼!”贾小环冷哼一声,站起身要从炕上下来,但到底不甘心,又回头在宇文熙大腿上踩了两脚,这才跳下炕去,‘英姿飒爽’地走了。
……
荣庆堂里,随着一声“二老爷不好了”,贾母的身形便是一栽歪,当时便站立不住。王熙凤也不敢再往外走,连忙将贾母扶住,一边呼唤着“老太太”,一边嚷嚷着“来人啊”,弄了个手忙脚乱。
其实也不用她喊人的,上房外面已经呼啦啦闯进不少人来,打头的便是大丫鬟鸳鸯。鸳鸯的身后,还跟着贾政的贴身小厮李十儿,此时正一脸的哭丧,唯有眼睛歪七扭八地转着。
王熙凤这会儿有些矛盾,她既不想留在这儿遭了老太太迁怒,却也不想离开了听不见二老爷的事故。不过,凤丫头到底是个有成算的,心里头略一计较,便有了决定。
她将软倒的贾母交到鸳鸯等丫鬟的手里,自己一脸急切地往外走,嘴里面是焦急地下着命令,“快,还不快去请大夫来,别可着一处,一波人就近请大夫来,一波人去王太医府上请人。都腿脚利索着些,还不快去。”
贾母的身体还算不错,方才不过是被刺激着了,不大会儿其实就缓了过来。她此时也顾不上别的,瞪着眼睛就向那小厮问道:“说,怎么回事,你们老爷怎么样了,出了什么事?”
李十儿不敢怠慢,在贾母面前跪下磕了个头,道:“老爷今儿一听说升官的事,那脸色就不好看起来,奴才本想去请太医的,老爷偏拦着不让去。谁知道,只不大会儿的功夫,老爷要起身的时候,一个栽歪就倒地上起不来了。奴才吓得不能行,又想叫人去请太医,可老爷怎么也不让,说是不能绕了太医当差,只叫奴才送回府来。”
他抬眼瞄了瞄贾母,谁知正对上她的一双老眼,吓得连忙垂下眼睛,“奴、奴才没办法,只好一边命人小心地送老爷回来,一边奴才自个儿赶紧先赶回来,跟主子们回禀一声。另外,奴才瞧着老爷病得颇重,府上怎么也得请位大夫来看看啊。”
昏倒了还不让请太医?
贾母将这话听在耳朵里,喉间便是一噎,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她的心间也松了口气,料想自己儿子该无甚大碍才对。而且,转念间,她对儿子也是颇有赞赏,认为是个有急智的。
打发了小厮,荣庆堂又忙乱了顿饭功夫,才总算平静下来。贾母一脸肃穆地当中而坐,身边摆放了一张躺椅,上面是脸色苍白病恹恹地贾政;堂上左手边依次坐着贾赦、贾珍、贾琏,右手边则是王夫人和王熙凤。除了他们之外,堂上无论主仆,都在无一人。
很显然,今日这样一场会议,荣宁二府再无人有资格参与。
“都说说吧,这事该怎么办。”贾母沉默良久,方环视众人一圈,沉着声音问道。早在人刚到齐的时候,她便已经将事情讲明,却迟迟不见有人吱声,真是没用。
她这一发话,几人皆向着赦大老爷看去。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儿,乃是除了老太太之外最高的,于情于理都该他先发言才是。当然,这也跟谁也不知该怎么办有关。
赦大老爷被人瞩目着,心里就忍不住念叨。这还真是都作惯了是吧,有好事的时候想不起老爷他,碰上这要顶锅的时候了,一个个倒都把老爷想起来了。
“老太太这话问得稀罕,老二既然升官了,那就是他的福气,按规矩上任便是了呗,还能咋办?要知道,这从五品和正五品之间可是道沟,跨不过去那这辈子就啥指望了;可要是跨过去了,日后指不定有什么造化呢。”大老爷不怎么在意地说道。
他瞅一眼贾母变难看的脸色,连忙又道:“原先,我还当是老二没这等造化了呢,可谁知道竟是看走眼了。老太太,咱们家老二的造化可不浅,您可别脑门子一热,毁了他的造化啊。”这一口一个造化的,直听得人耳晕。
“造化……大哥啊,这造化弟弟怕是享不起啊。”贾政的脸色惨白,就跟打了粉似的,说起话来气若游丝,“我虽有心为朝廷效力,只可惜……唉,这身子竟然败坏成这样,可如何是好啊。”
赦大老爷瞪过去一眼,没搭理这个弟弟。老爷他也是万花丛中过的,脸上有没有涂粉还能看不出来?政老二如今这德行,真该叫走了的老头子看看。
“广西那地方,政儿不能去。”贾母按了按胸口,压下心中的怒意,张嘴为今天的议程定调子,“他身子不好,受不了那边的气候。如今就是看看,如何为他推辞了外放之职。”
最好,顺便还能保住正五品的官位。
一听这话,赦大老爷就不吭声了,权当啥都没听见。几十年的母子,他如何不明白贾母的心意,只可惜他是个不中用的不孝子,达不成老太太的心愿啊。
贾赦不出声,那就轮到了贾珍,只是这厮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在来之前,他已经同赦叔议论过了,政叔这回的事啊,难办!而且,这事儿跟他宁国府没甚关系,光儿他沾不上,麻烦更不会去沾,不吭声就对了,荣府爱咋咋地。
贾母见他这番作态,心中难免暗气,有心想要啐他几句,但人家终归不是她孙子,她还真不好张嘴。她眼含不满地掠过贾珍,又扫了眼贾琏,却没有让他开口的意思,而是径直转向了王夫人。
王夫人却是没注意到她的眼神,犹自默然坐在那儿,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连手里的佛珠都忘了拨动。她也是来这儿之前才知道,她哥升的那官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