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同意他的看法,但眼下他们忙着赶路,一时也顾不上这些。
不出片刻,便听身后有人在喊:“这位……这位公子,请留步!”
二月红和张启山同时回过头去,只见程复从队伍后方追上来,口中还十分别扭地喊着“这位公子”。
张启山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事?”
“不好意思啊,不是找你。”程复将张启山隔开,面向二月红抱拳道:“这位公子,请问尊姓大名?”
张启山盯着那只把自己隔开的手,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二月红不知程复何意,问道:“你这是?”
“方才承蒙公子出手相救,在下得以幸免于难。公子大恩,在下定会报答。”
张启山心想之前你不道谢,现在又颠颠地专程跑来道谢,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他正想替二月红打发了程复,不料二月红笑容温和地道:“程公子言重了,方才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不不,恩是一定要报的,我程复并非忘恩负义之人。还望公子告知姓名!”
二月红见他执意相询,只好编个假名字糊弄他:“我姓洪,家中排行第二。”
“原来是洪二公子。”程复不疑有他,笑道,“日后洪公子若有什么难处,我程复必当拔刀相助!”
二月红见他如此热情,思忖了片刻,道:“既然程公子如此说,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他此话一出,非但出乎程复意料,连张启山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程复原本料想对方势必会先与他客套一番,听他如此说,只好硬着头皮笑道:“洪公子但说无妨。”
“实不相瞒,家父原是一名地方志编纂官,可惜直到他故去,都未能完成编撰工作。为了完成家父遗愿,我走遍各地收集方志,之前听闻程公子乃澜溪郡本地人,希望能向程公子了解一些当地的风俗民情。”
张启山听二月红如此说,很快便明白了他的用意——虽说范敏森有可能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但观程复方才对待自己的态度,想必范敏森并未对他言明,是以二月红打算以程复为突破口,打探他们的底细。
程复尚未开口,便听一旁小班抢着道:“师傅,我也是澜溪郡本地人,我可以说给你听!”
二月红对时不时出来搅局的小班感到头疼不已。
张启山一把将小班揪了过去:“你不行。”
“为啥不行?”
“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们的向导,你得陪我去前面探探路。”
虽然小班百般不愿,却仍是被张启山拎着走了。
程复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有些目瞪口呆,心想这位小佛爷是什么情况,就这么放心地把自家男宠丢给他了?
二月红还在一旁唤他:“程公子?程公子?”
“哎哎。”程复回过神来,再度看向二月红,发现自己居然莫名有些紧张。没有了小佛爷和那个聒噪的小班,他和这位洪公子……算是二人独处了?
二月红没有理会他的走神,开门见山地道:“请问,程公子是澜溪郡哪里人?”
“哦,我……我是合阳人。”
“合阳人?”二月红看了他一眼。
“是。”
“听说你与范老是姻亲关系,你家中也是做买卖的?”
“是……是啊。”
“不知是做什么买卖?”
“呃这个……”程复脑子一时有些卡壳,原本他与范敏森出来之前都是套好说辞的,但这会儿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男宠声音怎么这么好听”之类浮想联翩的事情,以至于他一时竟忘了该如何答话。
二月红眯起眼睛微笑地看着他:“程公子不方便讲?”
“不是不是,也没什么不方便的。”程复被他一个不怎么凌厉的眼神却看得有些发冷,脑子瞬间又恢复了清明,“我家里是做布绢买卖的,对,布绢。”
“是织造还是贩售?”
“这个嘛……”程复有点欲哭无泪,心想你明明是问地方志的事情,为何要对我家的情况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当初范敏森只跟他说是做布绢买卖的,没说是织造还是贩售,他到底该怎么答?
为了不露馅,他只好眼一闭心一横,随口答道:“是布绢织造吧,不过我很小就被送去私塾里念书去了,我爹不咋让我插手家里的事情,所以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他自认为把二月红后边的问题都堵死了,谅他也没法继续问下去。
二月红微微一笑,果然没有再继续追问。
澜溪郡合阳县,很不巧正是他母亲的故乡,而他的母族,则是当地最大的织布世家,几乎垄断了所有的织造产业,根本没有他人立足之地。
所以程复和范敏森所透露的身份背景,极有可能全是杜撰。如此想着,二月红不着痕迹地将程复打量了一番。
这个年轻人二十岁上下,看起来涉世未深,却又并非毫无阅历;有耿直莽撞的一面,却又知道在人前收敛锋芒;做事但凭个人喜恶,却又知错就改、敢作敢当。
还有他的那位“姑父”范敏森,虽然接触不多,但二月红记得张启山说过,那人极有可能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识破张启山的身份,可见此人对九族、对张家都有一定的了解。
这样的人,有可能出身贵族,也有可能身在官场。但他二人又是出于何种目的,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冒险前往西岳国呢?
却说小班被张启山拽着离开之后,不时回头去看,口中叨念着:“那人该不会是想跟我师傅套近乎吧?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张启山好笑地看着他:“你凭什么觉得他不安好心?”
“您没瞧见刚才他看我师傅那眼神,都直了!”小班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不过也难怪啦,我师傅长得好,脾气也好,确实比较有吸引力,小佛爷,您要有危机意识才行啊。”
“哦,哦。”张启山忍着笑,一脸受教地点着头。
“话说回来,”小班很快又露出了八卦的表情,“小佛爷,您当初是怎么降住我师傅的啊?”
“啊?”张启山被问住了。
小班以为他没听懂,解释道:“我师傅刚才露的那两手,绝对是江湖高人啊。这样一位高人,居然愿意屈尊给您做……内什么,我倒不是贬低您的意思,我就觉得特别好奇,您到底是怎么降住他的啊?”
“这个嘛……”张启山意识到自己在小班眼中还只是一介商贾,存心想逗他,于是故作高深地道,“山人自有妙计。”
小班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追问。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一本正经地对张启山道:“小佛爷,我师傅是好人,您可要对他好点。”
张启山愣了一下。
小班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有钱人都喜欢玩这种……嗯,男人和男人的游戏,但我师傅是好人,您别辜负了他。”
张启山渐渐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小班不太会表达,对二月红的赞扬,也只能用“好人”来形容,但张启山能明白他的意思。
似乎是受到了小班情绪的感染,张启山也正色道:“他的确是个善良的人,我不会……嗯,欺负他的。”
小班听他如此承诺,于是又开心地笑了起来:“小佛爷,您一定也是个好人,我师傅看上的人,肯定不会差。”
张启山简直哭笑不得,之前他从未在意过外人对他和二月红关系的误解,甚至因为喜欢看二月红窘迫的模样,他还故意做些引人误会的举动。但当被人如此郑重其事地拜托的时候,他感觉有些玩不下去了。
为了阻止小班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张启山指着前方道:“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
小班果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顺着张启山所指的方向看了看,一边往前走了几步,一边喃喃自语:“好像是有什么东西……”
他话未说完,忽见一条手臂般粗细的血红肉绳自前方快速袭来,触碰到小班的身体后,便迅速缠绕住他的腰身,然后往回拖曳。
小班吓得都忘记了呼救,好在身后张启山眼疾手快地扯住了他的胳膊,一人一绳拽着小班的身体开始了艰难的博弈。
小班被勒得呼吸困难,一张脸涨得通红,张启山生怕小班就此丧命,于是紧追几步贴了上去,手起剑落,瞬间将肉绳斩为两段。
小班只觉腰间的压力一轻,低头一看,被斩断的肉绳如一条失去了生命的蟒蛇,无力地滩在地上,并溅了一地腥臭血水。
他刚要松一口气,抬头便见另一段肉绳又迅速转移了目标,纠缠上了张启山的身体。
张启山收剑不及,重心未稳,眨眼间便被对方拖了过去。
小班飞扑上去想要救人,但他根本追不上对方的速度,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启山被肉绳拖入了迷雾之中。
第28章 :少年
二月红还在对程复旁敲侧击地试探,忽见小班失魂落魄连滚带爬地奔回来,口中叫道:“不好啦,不好啦,小佛爷被怪物抓走了!”
二月红心中咯噔一声,快步迎上去问道:“怎么回事?”
小班喘着气语无伦次地将方才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程复还有些云里雾里,便见二月红回头唤道:“张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