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浮生似梦半年华 完结+番外 (岳子叶)
很多年以后,我院子里的桃花已经开的极其旺盛,而在桃树下舞剑的那个少年却已经不复存在。年少时许下的诺言终究没有实现。
那时,真真跪在我面前,眼中是让人绝望的淡漠。
他说,陛下既无法给我想要的,却又为何要来招惹我。
他就那样毫无留恋地去了漠北。一走,便是永别。
☆、喋血 01
漠北的风沙越来越大,我明显感觉到了苏嬷嬷难言的紧张。
我自幼在金陵城中长大,初到漠北便觉得不适。实在难以想象,漠北这样的地方,居然会生出母亲那样的美人。
胡蜀王城已经遥遥在望,这座由石头堆砌而成的王城屹立在漠北的风沙里。不知为何,这座王城比金陵城中的皇宫更让我来的亲切欢喜。
马车在王城前缓缓停下,我听见那两个胡蜀使者的声音,似乎是在与谁说话。苏嬷嬷一把握住我的手,从手里传来的力量连带着我也开始紧张。这里,是苏嬷嬷与母亲长大的地方,这里有她们全部的回忆。
“去吧,去看看。”我对她说。她眼中的泪水缓缓流下,犹豫许久,终究下了马车。
“兰儿,是你吗?”男人的声音里是就别重逢的喜悦。
“国主。兰儿回来了。兰儿带着公主的孩子回来了。”
我下了马车,城门口的男人便那样静静看着我,他眼里的泪水始终没有落下。
“你是……肖默真,你是她的阿默?”
“是。”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你在中原长大,按着中原的说法,你应该叫我舅舅。”
舅舅。
这是我的舅舅。我母亲的哥哥。
从此,除了苏嬷嬷和三哥,我便又多了一个亲人。
“你叫阿默吗?我是苏岩。以后我们家又多了一个小弟。”
苏岩是舅舅的幺子,比我大两岁,性子很是活泼。我与他的初见,因着我初到漠北,便被我忽视了。
在后来苏岩成了我在胡蜀最好的朋友。许多个晚上,我和他躺在大漠里看着漠北的星空喝着漠北的烈酒。
苏岩说,阿默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在南方长大的人。我当时想南方的人难道都如你这般吗。中原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君子如玉,对吧。
我想了许久,也没有想起来,初见苏岩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形。
我被舅舅迎进了王城,第一次感受到与金陵城不同的、胡蜀王城的简单与热烈。那日晚上的篝火异常明亮,漠北的烈酒呛得我泪水直流。
那晚,苏嬷嬷穿着胡蜀的服饰,抱着一大缸酒,围着篝火舞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嬷嬷,美得热烈而豪放。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苏嬷嬷并不是母亲的丫鬟。她是与母亲自幼一起长大的胡蜀贵族,因着不放心母亲远嫁,便跟过去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将自己困在金陵城高高的围墙里,敛了自己的性子,二十多年没回故乡,将她的一生给了母亲与我。
那晚,苏嬷嬷喝的酩酊大醉。
她对着我大笑,“殿下,这是奴婢的故乡,是不是比金陵美?”
她围着我舞蹈,“殿下,你会喜欢胡蜀的,你一定会喜欢胡蜀的!”
那晚,我也喝了许多,喝的醉醺醺,跟着苏岩四处跑。
苏岩是我在胡蜀的小哥哥,也是我在胡蜀最好的朋友。
然后,我便认识了苏诺。
苏诺是胡蜀大将军的女儿,那晚,她拿着一个酒坛子对我说“你就是姑姑家的阿默哥哥吗,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比任何人都好看。”
那时我半边脸挡在面具下,看着她的眼神映着篝火,异常明亮。
第二日一大早,我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漠北的烈酒果然不是金陵城那些甜甜的酒可以比拟的,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嗓子疼得说不出话。
在金陵的时候,我也常和三哥喝酒。最开始,肖墨颜并不让我多喝,他努力在我生活中扮演一个好哥哥的角色。不过却终究没有成功。
有一次出宫,我和肖墨颜在一个酒肆里喝的酩酊大醉,老师吓得以为我们在宫外出了事,带着他从漠北带过去的那个先锋部队将金陵翻了个遍。老师找到当时正在酒肆拼酒的我和肖墨颜后,气得拿枪揍了我们一顿。那时,肖墨颜一边抵挡老师的攻击,一边死死护着我,生怕我被老师伤到。从那以后,不知为何,肖墨颜竟也不再拘着我喝酒。我们时常拿一壶酒,躺在院子里看星星。
大漠里的星空辽阔而高远,而金陵的星空困在四四方方的宫墙里,而身边的人也从当年的肖墨颜变成了后来的苏岩。
那时,肖墨颜说真真,我真想一直和你这样下去。
苏岩说阿默,我们四个要一直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陷入过度荒了……
☆、喋血 02
苏岩说阿默,我们四个要一直好好的……
那时,我一直以为,我们会好好的。最坏的结局,大概就是我回大琰,而他们三个依旧会如以往一般,喝酒、骑马、射箭。
第二日早晨,苏岩与苏诺便来寻我骑马。
“阿默哥哥,你可要习惯我们胡蜀的酒。去大漠跑一圈,你就缓过来了。”苏诺笑声如银铃。有时候我觉得,一天什么事都不做,光听着苏诺的笑,便是一种享受。
我喜欢骑马,在大漠里肆意奔跑的感觉是在金陵从未体会过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脑中便忘了一切,心中只剩了这天、这地、这满面的沙土。苏嬷嬷说的没错,我果然爱上了胡蜀,我爱胡蜀的人、爱胡蜀的事、爱胡蜀的一切。我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苏嬷嬷口中,美丽的故乡。
漠北的秋天异常萧瑟,比金陵冷了许多。
天气开始转冷的时候,我便闭门不出了。医师说这是因为那次受伤,我伤到了底子,便有些畏寒。
“阿默,我们去骑马吧。你日日呆在屋子里不觉得无聊吗?”
苏岩和苏诺隔三差五便往我屋子里跑。自我“闭关”以来,他们便一直尝试说服我出去。我终于耐不住他二人的死缠烂打,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随苏岩出门了。
许是大家都闷得久了,一出门便撒了欢似的跑。
待我们回想起要回去时,才发现已经深入沙漠,周围尽是黄沙与尘土。
“阿默,现在天色已晚,待我们回去可能会有些晚。”他脱下大氅为我披上,“大漠的晚上会很冷。”
大漠的晚上确实很冷,与金陵的冷不同,漠北的冷是那种能将皮肤冻裂的严寒。我跟着苏岩在大漠飞奔,若不跟紧他,我怕自己会困死在这一片沙土之中。
因而当苏岩停下来的时候,我有些疑惑。苏岩自小在漠北长大,迷路自是不可能。
“怎么了?”苏岩勒马而立,警惕扫视周围。
“阿默,我忘了,秋天是狼群的狩猎期。”
苏岩话音刚落,我便看到了周围隐隐约约的狼眼与狼群低低的呜咽呼啸声。我在金陵城长大,见惯了小桥流水绿树红花,却从没见过大漠上成群的狼。我握紧了手中的短剑,防备着狼群的袭击。到胡蜀以后,舅舅便送了这把短剑给我做防身之用。
第一只狼扑上来的时候,苏岩几乎是下意识得站在了我的前面。那时,我才真正的,将苏岩当做了我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狼群疯了一般地往上扑,苏岩也是疯了一般地挡在我身前砍杀狼群。这便是我的小哥哥,我在胡蜀的亲人。
我不知道我们战了多久,短剑的刃已经打了卷,衣服上竟是腥臭的血液。我身上的伤并不多,却也几乎精疲力尽,我不知道苏岩是不是在硬撑,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我眼睁睁看着一只狼扑向苏岩,他根本无力顾及,而我只来得及将手中的短剑掷出。我再也没有力气抵挡扑向我的狼。
那时,我想,金陵城外的桃花我终究没有看成。我想,我终究没有办法再回去与三哥赴约。我想,死在大漠,我该是开心的吧。
可是,没有桃花,没有三哥。
金陵城的桃花树下,三哥还在等我吗?
然后,我眼前的狼在一声哀嚎中死去。
“伽伽。”我听到苏岩低低的呼唤声。然后,他便软倒在地。
我与苏岩的第一次见面已经不记得了。可我却记得我与苏伽的第一次见面。
月光下,狼群呼啸。苏伽手持大弓,骑马而来。
苏岩说,胡蜀人信仰阿沙布,可我觉得那一刻,苏伽就是我们的阿沙布,在我们濒临死亡的时候,将我们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苏伽与我见过的大部分胡蜀人一般,豪放不修边幅。可是他的眼中闪烁着的是我从未见过的睿智。于我而言,苏伽亦兄亦师,我在胡蜀的三年,他教了我许多。
苏伽是苏岩的大哥哥,也是我的大哥哥。苏伽有空的时候,便指导我们三个习武,而我们最喜欢的,便是跟着苏伽跑。
苏伽教我用箭,辅一拉弓,我便觉得左肩连着身体疼得厉害。苏伽说,我左手经脉伤的严重,怕是使不上劲,他便开始教我用枪。苏伽说战场上最好用的便是枪和箭,用不了箭便用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