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并肩而行 (霜层之下)

　　克里斯蒂亚诺如释重负，他和西里尔对视了一眼，乖乖的跟着凯西进了屋子，只留下弗格森一个人呆在院子里，“反省反省”。
　　一进了屋，凯西就把两人引到了沙发边上坐下，未过多时又亲自端来了四杯热腾腾的茶水和一盘精致的小点心，笑眯眯的请两人一块儿尝两口。
　　克里斯蒂亚诺倒是想对刚才的事情，向凯西道谢，后者却不在意摇了摇头，神色温和的看向了一边的西里尔：“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你叫什么名字？也是球员吗？”
　　尽管丈夫是大名鼎鼎的弗格森爵士，但凯西本人对足球却没有太多的了解，是以她才仅仅只是觉得西里尔有些眼熟，此刻便是微笑着问起了西里尔的姓名。
　　“我是西里尔-斯莱德，现在在……切尔西。”西里尔同样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只是在谈到球队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诚实的报出了切尔西的名字：“很高兴认识您，弗格森夫人。”
　　凯西虽然直到今天才“认识”了西里尔，但这并不影响她对西里尔的好印象。俗话说，相由心生，眼前这位青年五官端正，衣着整洁又简约，既没有什么花哨乱七八糟的装饰，说起话来也是字句清晰，语气温和，仅以这一个简单的交流，就很容易给人好感。
　　况且……刚刚弗格森和克里斯蒂亚诺两人对峙的时候，也没见弗格森迁怒到西里尔身上，想来也是因为，即使是弗格森，也无法因为自己的一时恼怒，就胡乱找他的茬的缘故。
　　想到这里，凯西心里差不多也有了底，便对着两人微微一笑，如果忽略她刚刚对弗格森说话时那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倒还真像是一位普通慈祥的老人一般：“你们也不用太担心，老头子现在正在气头上，现在说太多也没用。让他一个人静静，一会儿你们相互再坦白一点，把话说开，不会有事的。”
　　三人在这边没坐一会儿，在桌上那杯无人触碰的茶水彻底凉下之前，弗格森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会儿他的脸色依旧称不上好看，但总的来说，也好歹没有再说让两人滚蛋的话，自顾自的在凯西的身边，也就是两人的对面坐了下来，只是依旧臭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克里斯蒂亚诺偷偷看一眼依旧神色不愉的自家Boss，迟疑着要不要主动开口，凯西却对弗格森的脸色视而不见，她将见底的茶杯放回了茶几上，仿佛没有留意到弗格森的到来似的，随意的问道：“你们的事情，目前有多少人知道的？家里人都通知了吗？”
　　弗格森端起属于自己的那杯茶水，专心致志的品茶，对三人的谈话充耳不闻。
　　说到这个话题，克里斯蒂亚诺终于看上去振奋了不少，因为在他看来，这也算是他们最近唯一完成的比较安心的事情了，当下点点头：“我们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见过两边的家长了。”他说着，和西里尔对视了一眼，后者也点点头，他这才继续道：“然后，还有我们共同的经纪人，豪尔赫-门德斯先生，以及西里尔以前的教练，何塞-穆里尼奥先生，也是知情者。”
　　曼联主帅握住茶杯的右手情不自禁的一紧。
　　“哦？”凯西有些惊讶的看了两人一眼，片刻后又恍然，也对，在经过了贝克汉姆和维多利亚的事件，还敢主动送上门来，哪怕是凭此，也能够看出两人认真的态度了，思及此，她欣慰的点了点头：“你们能够想得这么周全，没有隐瞒身边的亲人，这很好。不过……穆里尼奥？”
　　凯西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好几次她去接弗格森回来的时候，都恰好碰到那位在媒体面前桀骜不驯，私底下却寡言低调的葡萄牙人与弗格森相谈甚欢的场景，两人虽然在媒体报刊上“水火不容”，但这却毫不妨碍两人隔三差五相约喝酒。
　　她只愣了一会儿，便自己想清了其中的缘由。看弗格森和克里斯蒂亚诺之间的关系，其实也就不难想象穆里尼奥和西里尔之间的关系了，不过……
　　凯西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身侧气压更低的曼联主帅，心中了然的微微一笑，面上却是好奇的道：“我和这位穆里尼奥先生也接触过，可以他的脾气……”
　　她话没说完，西里尔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同样没有错过弗格森的微表情的他当即接过话茬，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先生并不赞同我们的事，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抗拒，我们打算慢慢来，现在能够让先生不反感，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掩饰不去的黯然。凯西也是唏嘘不语。另一边的克里斯蒂亚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瞧着凯西和西里尔反应就知道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抱着少说少错的想法，他默默的听着，没有插口。
　　一时间，整个客厅倒显得极其安静起来。
　　“行了。”就在这一片沉寂的气氛里，弗格森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三人的目光都默契的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脸色虽然依旧没好到哪里去，但好歹看上去已经没有那么大的火气了，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了。
　　西里尔心中默默的想着。
　　在三人紧张关注的目光下，弗格森却叫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斯莱德，你跟我过来一下。”
　　这话一出，三人都情不自禁的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克里斯蒂亚诺本以为，就算弗格森想找人一对一单独聊聊，也应该是找他才对。就像当初在伦敦，穆里尼奥没有选择和克里斯蒂亚诺交流，而是直接把西里尔留在了二楼一样。
　　对于弗格森来说，即使他有什么意见，他能左右的，也只有克里斯蒂亚诺的想法，况且他们之间的关系亲疏就放在那里，像训斥这种事情，也只会发生在亲密的师徒之间才对。
　　克里斯蒂亚诺还有些错愕，率先反应过来的西里尔已经站了起来，爽快的同意了：“好的。”
　　说完这句话，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客厅，掉头走向了他们来时的那个花园。
　　西里尔跟着前方步履不紧不慢的弗格森，慢慢的往前走，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交谈，一直到他们走到了弗格森方才坐下的桌椅旁，后者重新坐了下来，一边简短的道：“坐。”
　　西里尔便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不可能认同你们之间的关系。”弗格森平静的道。
　　西里尔眨了眨眼睛，就在弗格森以为他会用一串长篇大论，或者什么精悍的言论来说服他的时候，西里尔点了点头，同样平静的回应：“我知道。”
　　他看上去很冷静，事实上，从他和克里斯蒂亚诺两人来到弗格森的家宅开始，西里尔给人的感觉就从来都没有变过，哪怕是在弗格森愤怒的叫他们滚蛋的时候。
　　但也许连西里尔都不知道的是——令弗格森感到不舒服的，恰恰是他的这种冷静。
　　“哦？”弗格森心中有些说不出的不悦，但他没有表现出来，面上依旧冷然道：“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此刻您心中的想法。”西里尔淡淡的道：“在人们交谈的绝大多数情况下，语言的确是最有利的武器，但是我同样知道——”他说着，目光直视弗格森：“再有道理具备煽动性，哲学性的语言，都不可能说服一个单纯为子女思考的父亲。”
　　不管是穆里尼奥，还是弗格森，两位主教练都十分抗拒他和克里斯蒂亚诺的关系。
　　这种抗拒，并非是因为他们厌恶反感同性恋的存在，而是正是因为他们清楚的明白，在这个欧洲足坛，对于一名前途一片光明的球员来说，“同性恋”这个标签究竟意味着一种怎么样的存在，所以才会更加无法忍受他与克里斯蒂亚诺的情感。
　　这和对错，是非，都毫无关联，仅仅只是作为一位“父亲”，不希望子女在未来遭遇到整个世界的歧视，乃至生命威胁而已。
　　“所以，我原本就不是为了说服您而来的。”西里尔说着，嘴角的笑容显得有些苦涩了起来：“因为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所以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弗格森没有说话。
　　他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沉默的盯着西里尔看了一会儿，又冷不丁开口道：“那你倒说说看，你为什么还要来？”
　　“这不是你和克里斯的约定吗？”西里尔说。
　　弗格森沉默了。
　　因为他忽然明白了，西里尔和克里斯蒂亚诺特地过来一趟的原因。
　　不管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他们都不会放弃对方。同样的，不管他同意与否，哪怕他今天真的将两人赶出去了，两人也不会因此后悔来这一趟。
　　而这一切的理由，仅仅就像克里斯蒂亚诺试图表达的那样——我找到了那个我决定相伴一生的那个人，并且，我希望可以把这个人，介绍给另一个我重视的“家人”认识。
　　仅此而已。
　　真是一个……狡猾的家伙啊。
　　弗格森默默的想着，但不可否认的是，他那张从克里斯蒂亚诺坦白开始就一直阴沉着的面孔，已经渐渐舒展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