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并肩而行 (霜层之下)

　　“这可说不准，我要是他爹，生出这种畜牲，也不想认的好不好？！”
　　克里斯蒂亚诺一瞬间愣在了那里。
　　因为这些话对他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对于每一个出自贫民窟的人而言，险恶糜乱的环境都将是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什么是贫民窟？蚁窝般的违章建筑，垃圾异味丛生，饮水食物大量缺乏，这些仅仅只是大多人所看到的最表层的一部分，更可怕和更里层的，是肆无忌惮的毒品与犯罪，和视而不见的葡萄牙政府。
　　没有经历过贫民窟生活的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懂得，明明未曾犯下丝毫罪孽，却如同罪犯一般担惊受怕一无所有的滋味。
　　无数本该封存在记忆深处的碎片忽然凝结在脑海，克里斯蒂亚诺一时很难分辨出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而当他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掺合到了这场战斗之中。
　　是的，战斗。
　　一脚把某个意图偷袭自己的家伙踹到角落的时候，克里斯蒂亚诺这才看清，自己无意间参与了一场怎样的斗殴事件。
　　以佩克塞为首的几个人，以及刚才还在对话中被提及的西里尔·斯莱德。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样的情景，克里斯蒂亚诺实在很难相信，那个教练口中乖巧听话的西里尔·斯莱德会干打架这种事。
　　尤其是当他看到西里尔自然的一把扯过佩克塞的肩膀，带动对方的身体狠狠的往墙面上撞去的时候！
　　克里斯蒂亚诺：……
　　这种凶残的战况，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帮错人了呢？
　　虽然克里斯蒂亚诺的确有种调头就走的想法（……）但考虑到佩克塞看向他的同样恶狠狠的目光，以及刚刚那段对话带给他的极其不好的回忆，他决定暂时和这个讨厌的家伙并肩作战。
　　“罗纳尔多，这儿没你什么事！”佩克塞脸色阴沉的低吼：“识相的就趁早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揍！”
　　“我实在不是很能理解。”克里斯蒂亚诺慢吞吞的道：“你是怎么做到躺倒在地上，还对我说这种威胁的话的。”说到这里，他顺手给躺在地上的佩克塞又添上了一脚。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不得不承认，尽管眼前的斗殴撑得上是以二对多，但多的那一方却没能占到丝毫便宜，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眼前的场景，克里斯蒂亚诺也很难想象，那个一贯以风度温和著称的西里尔·斯莱德打起架来会这么的……凶狠。
　　或许他没有佩克塞那样强壮高大的身体，可当那只白皙纤细的手腕使起力来时，爆发出来的力量几乎是不可思议的，更重要的是，他的动作就和他的足球一样，并不是你给我一脚我给你一拳的毫无章法，而是具有一种很难言语的节奏感。
　　就好像他曾经打过无数次架一样。
　　当所有佩克塞带来的人都躺在地上，发出痛苦呻吟的时候，克里斯蒂亚诺心情复杂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紫青的一块，又看了看除了额头上微紫的西里尔。
　　怎么感觉这差距有点大呢……
　　西里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也许是因为刚刚进行了一场消耗体力的打架，这会儿他并不再像平日里那样温和可亲的样子，那双冰蓝的眸子里此刻还残留着淡淡的暴戾，只是在回头看向克里斯蒂亚诺的时候，才稍微收敛了些许。
　　他站起身，两步就走到了克里斯蒂亚诺的身前，对着还坐在地上的克里斯蒂亚诺伸出了手。
　　克里斯蒂亚诺以为他会说什么，比如感谢你啊之类的他一贯爱说的客套话。
　　然后他就看见西里尔静静的凝视着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克里斯蒂亚诺：……？？？好像哪里不对？
　　“我说，”少年忍了笑意，一只手握住克里斯蒂亚诺的手腕，将他拉了起来，另一只手则在克里斯蒂亚诺的脸上小小的戳了一下。“你到底会不会打架啊？”
　　克里斯蒂亚诺首先是愣了一下。
　　这是一个与他平常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的，西里尔的笑容。
　　那些暴戾，冰冷和阴沉仿佛一瞬间从那片蔚蓝里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纯粹的天空，只是光看着，就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
　　不是客套的微笑，不是礼貌的微笑，亦不是那种明明心底已经异常不爽，却生生压抑的笑。
　　这是一个似乎遇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时，真心实意的，愉快的笑容。
　　在被这个忽如其来的笑容晕了三秒过后，克里斯蒂亚诺这才想起对方刚刚的话语。
　　等等！这个家伙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第012章 朋友（下）
　　克里斯蒂亚诺十分生气。
　　如果时间倒回到西里尔伸手拉他的那一秒，他说不定会恶狠狠的打掉对方的手自己站起来什么的。然而事实却是，在嘲笑完克里斯蒂亚诺并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后，西里尔就松开了手，自己双手撑住了身后的栏杆，懒洋洋的坐了上去。
　　然后他说：“你知道打架重要的是靠什么吗？”
　　这个话题很奇怪，无论是它出现的场合还是时机。但在某种程度来说却又离奇的吸引了克里斯蒂亚诺的注意力，克里斯蒂亚诺一时忘了生气，他忍不住问道：“靠什么？”
　　“一是忍，二是狠。”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湛蓝而深沉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克里斯蒂亚诺：“只要做到这两点，不管对方是谁，都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克里斯蒂亚诺不是很明白这两个字怎么就成为打架胜负的关键了，他困惑的道：“什么意思？”
　　西里尔想了想，又道：“简单来说大概就是，当你感觉很痛的时候，忍耐住，保持理智，给对方更狠的报复吧。”仿佛是担心克里斯蒂亚诺听不懂，他又补充道：“当别人一拳打痛你的时候，你要做的不是因为疼痛而迟疑，而是忍住痛苦，让对方常常更痛的滋味。”
　　这种感觉很奇怪，克里斯蒂亚诺想。
　　明明对方似乎是很认真的看着自己，但克里斯蒂亚诺却有一种，对方并非是在自己，而是透过自己，回忆某一些过去的感觉。
　　这种认知让克里斯蒂亚诺有些不爽。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西里尔没有再在那个奇怪的话题上纠结下去，他从栏杆上跳下，稳稳的站在地面上，笑眯眯地冲克里斯蒂亚诺眨了眨眼睛：“虽然也没帮上什么忙就是了。”
　　虽然收到了感谢了。然而一点都不高兴怎么破。
　　克里斯蒂亚诺有些气闷的瞪着眼前笑眯眯的少年，一时竟说不出什么来反驳他，他只好闷闷的道：“你能不能不要笑了？”
　　西里尔微微一愣：“啊？”
　　这会儿他站在克里斯蒂亚诺身前的时候，已经是他一贯的温和有礼。方才的乱斗并没有在他的身体表面留下什么显眼的伤口，衣服在简单整理之后也迅速恢复了正常该有的样子，而当他重新习惯性的微笑起来的时候，那个在旁人眼中堪为模范生的西里尔·斯莱德，便再次回来了。
　　但克里斯蒂亚诺却不喜欢。
　　虽然他本身就对这个家伙没什么好感——但这个样子的话那就是讨厌了。
　　“如果你不想笑的话，那就别笑。”克里斯蒂亚诺撇撇嘴，十分嫌弃：“这样看着很恶心。”
　　“……”往日里战无不胜的微笑政策忽然的失效西里尔再度愣了愣，他皱了皱眉头，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他问道：“如果我不想笑的话？什么意思？”
　　克里斯蒂亚诺拒绝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他头也不会的转过身：“我走了。”
　　“……你等等。”也许是不忍好心帮助自己的队友就这样带着伤口离开，西里尔看着克里斯蒂亚诺离去的背景，犹豫了一会儿，脱口道：“我家正好就在这附近，要不你过来处理一下伤口再走？”
　　克里斯蒂亚诺其实是没打算答应的，毕竟他跟眼前这个家伙也没有多熟。
　　但就在他闻声转过头来的那一刻，他又明确的在西里尔的脸上看到了些许犹豫和淡淡的后悔。出于某种逆反心理，他下意识的道：“好啊。”
　　话一出口，两个人均是愣住了。
　　西里尔是没想到克里斯蒂亚诺会真的答应，在他看来这个里斯本边锋对自己似乎一直相当的没有好感。克里斯蒂亚诺则是愣神于自己的冲动，他本来在说出口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可是这会儿看着西里尔同样意想不到的神色，克里斯蒂亚诺忽然又不想反悔了。
　　既然你这么不情愿，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同意好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仿佛是在等待双方谁能反悔一样，但这会儿克里斯蒂亚诺已经打定主意要让这个一直让自己不太痛快的人不痛快了，因为他就虎视眈眈地盯着西里尔，一言不发。
　　两人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的谜一般的沉默，最后还是西里尔干咳了一声，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平静：“那，就这么决定了？”
　　克里斯蒂亚诺语焉不详的嗯了一声。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克里斯蒂亚诺一向不是话多的人，此时正在埋头思考自己就为了让西里尔不痛快就做了让自己不怎痛快的事情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他花了两分钟来考虑这个问题，最后这个问题在他偏过头而西里尔习惯性的冲他笑笑时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