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展昭走远,沈仲元才从院落中阴暗的角落走出来。他望着展昭走向黑暗的背影,低低道了一句:“展昭,我只能保你到此。从今往后,你便自求多福吧。”
沈仲元的低喃展昭无从知道,正如他的盘算,他也从来未曾真正了解一样。展昭只知道现在他已经没什么退路了。去了军山纵然不是死,那也等于回到以前耶律身边那种囚徒生活。此刻便是他破釜沉舟的时候。他心中已有计较,现在就是挑选个合适的时候溜走了。既然雷英等人正在筵宴,那现在正是大好时机。
他转回院落,一路上就见不少仆从侍卫,看起来雷英早已有所防备,才派了这么多人一路看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就见两个小厮正在给他整理衣物。他的东西本就不多,收拾起来也没什么麻烦。展昭打发走了两人,自己从床头的架子上拿起巨阙,抽出来检视了一番。
呵呵,这雷英倒是大方,肯将巨阙留在自己手里。什么其他都是身外之物,只要巨阙还在就好。他想着,将巨阙收好,将随身衣物收拾一下便要暗潜出门。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现在来找自己的会是谁呢?不会是沈仲元吧。展昭抱着剑微微转过身。
那来人倒是不客气,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一见来人,展昭秀美的眉峰不自觉的再度皱起,一脸毫不掩饰的厌烦。
来人,正是涂善。
“展护卫倒是积极,现在就急着收拾东西,跟涂某去军山了吗?”
“大将军不去陪侍王爷,到展某这里来似乎不妥吧。”
“呵呵呵,展大人客气了,依涂某看来,现在来的正是时候。涂某实在是怕,若是现在不来,只怕一会儿便见不到你展大人的踪影了。”
“哼,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难道还用明说?展大人是聪明人,肯定不会想不到。”
“如此说来,涂将军竟是按捺不住,急着要来报昔年之仇了?”
“展大人实在是误会涂某了。”涂善摸着下颌,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展昭,唇角扯出冷峻无情的讥诮笑容,一如当年:“涂某正是为了打消展大人这种念头,特来接你一同前去军山的。展大人,请吧。”
说罢,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唇角还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展昭几乎能从他那刻意淡化了表情的脸上读出隐隐的欣喜来。他抬眼往门口望了一眼,果不其然那里站着几个下人打扮的壮汉。想来是他山寨中的仆从山贼吧。展昭冷哼一声,一撩衣摆,目不斜视,连瞧都没瞧他一眼的往外面走去。展昭一直握着巨阙的手此刻攥的紧紧,因为他心中按捺不住对颜查散忧心忡忡。
其实以他自己之力在途中脱离涂善的监视想来是有机会的,但是他却绝对不能去官邸驿馆再去寻那颜查散讲明真情了。若说之前白玉堂这样的高手尚能潜入潜出,冲霄楼的事情发生之后,为了应对变化,襄阳王必然早就将那里严格监控起来。雷英布置如此细密,驿馆周围想必早已经布置下天罗地网。自己只要逃走,必然会被他们想到去了颜查散处,届时无论自己是真的去了那里还是逃去了别处,这位颜大人都必将成为襄阳王首要打击的对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那襄阳王早就看对方不顺眼,准备找借口处置而后快。若说以前颜查散身边还有白玉堂护卫的话,现在他身边可还有他那样的高手可担当护卫之职?
他心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答案却全无着落。玉堂遇害时间尚短,这样的秘密又被封闭在王府高墙之内,现在那颜大人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若是以襄阳王的昏聩贪婪和他身边人的阴毒狠辣,完全可以借自己前去军山之机刺杀颜查散,然后嫁祸到自己头上。怎么办?可恶!究竟该怎么办!
“展昭,你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虽然我不想说,但是涂善那个阴险的家伙绝对会胁迫昭昭啊!!在9475里他就这么干过,以他对昭昭的心,他才不会放过昭昭呢!!不过在军山还会出现一个久违的人物哦!猜猜看是谁?猜对了或许会有奖励哦!奖励内容在下期公布~保证大家会喜欢~啦啦啦~
第46章 弃卒军山-5
展昭心潮翻涌思绪纷乱之际,突然耳边传来涂善的声音。
“展昭,你在想什么?”
那人始终走在自己的侧后方,展昭似乎此时才注意到那人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脸上。这人对自己总是如此防备,从以前便是如此。展昭不耐烦的骤起眉头,对涂善的疑问懒得理会。聚无好聚,宴无好宴。
“白玉堂之事我已经听说,展大人想必很痛心吧。毕竟你们对本将军是如此同仇敌忾。”涂善语调轻松,平添几分惬意。他惬意了,展昭就该堵心了:“你可想过,会有再度落入本将军手中的这一天?”
展昭冷哼一声,停住脚步,猛地转过身子瞪视着他,难得尖锐的说道:“若是展某没有记错,涂大人已经被贬为四品都尉了吧,再称自己为将军未免不妥。”
“哈哈哈哈哈。”涂善闻言似乎毫不介意,双手背在身后仰天大笑起来,而后他盯视着展昭,讥讽道:“展护卫殚精竭虑,一力救回太子,可还是个供职开封府的四品护卫。你不会觉得不值吗?”
“哼,值与不值原不在官职高低,只要一心为天下苍生,在朝在野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展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言道此,涂善一顿,往前贴近了展昭耳畔,用一种听起来几分怨毒又有几分不明的口气继续说道:“冠冕堂皇。”
展昭盯着他的目光一瞬都不瞬,他只觉那扑在耳边的气息如同那人的话语一般让他心中烦乱。他的双眸依旧明亮清澈,纯然的好似没有一丝杂质。被这样澄澈的目光盯视,涂善不由一时愰然。
“涂大将军还真是直言不讳,看来展某与你无论如何是走不到一路去。”言罢,展昭转过头便往外走去,不再理会涂善。
就在刚刚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今晚他一定要想办法摆脱监视离开这里。他心中还是挂念颜查散的安危,以雷英的狠辣和对自己的不信任,他多半会用一石二鸟之计,既然如此自己与其任人摆布的跟去军山,还不如杀出一条血路,暗中去保护颜大人。
凭他对皇上和包大人的了解,断断不会仅仅派遣一个钦差大臣而来,颜查散只是敲山震虎的第一步,意在让襄阳王措手不及。若是他判断的不错,其实白玉堂才是此次前来巡察的主力,意在暗中搜罗襄阳王造反的罪证,若不是如此玉堂也不会如此急迫的去盗取盟书了。可惜自己和他终是太单纯了些,一时不察,两人都落入别人彀中。
现下再思虑过去已经没有意义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不能一再步入别人的算计之中。既然他们要自己上军山,起码有两层意思。第一自然是对自己的不信任;第二层却很值得玩味,他们当下并不想要自己死。究其原因也有二,一来他们并拿不准自己的心思,恐杀了自己会冷了前来投诚的江湖人的心;二来将自己暂时囚禁,怕是以后还有所图谋。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甩开涂善!
一旦自己恢复自由之身,便可暗中保护颜大人。若是他们真的痛下杀手,自己可以救人;若是他们当真将罪责抛到自己头上,自己再现身辩白不迟。无论怎样,总好过任人摆布裹足不前!只是该当如何才能摆脱此人呢?
谁知他还在心中默默盘算主意,那边涂善竟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一般,再度开口。
“展大人是打算甩开本将军,投诚到钦差大臣那里去吗?”
“涂将军何出此言?”
“呵呵。”涂善冷笑一声,仰头望了望夜空中高悬的明月,又转过脸来望向展昭,笑道:“我与展大人打交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心中想些什么,本将军还是能揣度一二的。”说到此他定定瞧着展昭,而展昭回望着他,眼神坦荡而平静,根本看不出任何波澜。他嗤笑一声,接着道:“你有非跟我走不可的理由。”
“哦?愿闻其详。”
“白玉堂的骨殖要随我一同前往军山埋葬。你若不来,将来只怕连他的坟头在哪儿都找不到了。”
“你!你们这些卑鄙小人!”
“展大人又错了,我若是卑鄙小人刚刚就该揭穿你的心思,以雷英对你的怀疑,只要本将军坐实此事,只怕展大人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如此说来,展某倒要感谢涂将军的救命之恩了。”
“好说,只是展大人一向明理,现在要如何投桃报李呢?”
展昭觉得好笑,这涂善竟然也如此会顺杆爬,居然向自己要起赔礼来了。自己竟然如此好性,以至于人人都敢欺凌到他头上来吗?
其实他倒真是算错了涂善的心思。不止是他,任谁恐怕也想不到,涂善心中对展昭早已情根深种。虽然先前屡次相对,自己甚至多次被他逼到绝境,却不想有些情缘竟是来的毫无道理。这样的心思困扰的不仅是展昭,还有涂善。尽管之前种种皆是因为大家分属不同阵营,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那最初的一点点不同,一个交叉的选择,却将两人推向了天差地别的两条路上。本以为再也没有相交的可能,只能一生将情思掩埋,谁知竟在这襄阳王府中再度相逢!更妙的是,雷英居然主动提出要自己将展昭带走,最好是在确定他心意之前囚禁起来。涂善听了焉有不从之理。襄阳王年事已高,经不住长时间的应酬。待那老头一退席,他便匆匆别过众人,往展昭居住的小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