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吧,大不了辞了官,咱们一起纵马天涯。”
“好!”
几日后,大军终于动身。在去监牢羁押赵爵之时,展昭和白玉堂一同随行而去。
那人看来形容枯槁,虽然原来也不是意气风发之辈,但眼下失了势力,沦为别人的阶下囚,看来更加颓然。倒也不是唐天奇有意虐待他,毕竟他是皇亲国戚,若是亏待了他,只怕不用皇上降责,那些言官也会站出来说自己不仁。所以虽然赵爵此时被关在牢内,那也就仅仅是所用的物品简朴些罢了。可平日里锦衣玉食的襄阳王睡的都是高床软枕,哪里见过这等简朴的物什,自从进了这牢里便是坐卧不安,觉得哪里都有老鼠哪里都是臭气哄哄。加上他之前又被白玉堂狠狠扔下来,那屁股没被摔成四瓣也摔成了两瓣。这些天他没住嘴的躺在床上直哼哼,哼哼完了就骂人,骂完人后再哼哼。此刻他看起来出气儿都比之前虚了不少。
可是当他一见展昭,便用含着怨毒目光的双眼紧紧盯着他。他双手紧抓着结实的木栅栏,指头都好似要扣进那木头里。
“展昭!你果然背叛了本王!”
“王爷当知道,展昭从未归顺过你。”
他越来越疯狂,那指甲剐蹭着木栏,疯狂摇晃的吱嘎吱嘎的声音,仿佛抓在人心上,透着阴郁森森的气息。
“哈,哈哈哈!你这狡猾的猫!你的主子还少吗?!本王待你有何不好?!本王把你从耶律枫那里救出来,给你锦衣玉食,还许你高官厚禄!你竟然为了赵祯那小儿背叛我!”
他的眼睛里发出疯狂的光芒,将一张枯槁如树皮般的老脸凑到木栅栏之间,看上去像是想要把脑袋从更里面钻出来一般。他的脸被挤在其间,看上去有些变形,干涸的嘴巴对着展昭一张一合。
“展昭,本王救过你!本王对你有恩!你,你就当报答本王,把本王救出去吧!”
展昭觉得简直好笑,这人是失心疯了吗?莫说现在不止自己一人,即便此刻只有自己,难道这人就不明白,自己从未真正臣服过他,任他驱使,自己不是他的狗,不会为他所用!他看着眼前这个发疯的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吧。
监牢里回荡着赵爵嘶哑的呼喊。
“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本王待你们不薄!展昭!本王救过你,救过你啊!你将我献于赵祯换取功名利禄,你能安心吗?!本王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展昭看着他的疯狂,眼中只有同情。原本一言不发的白玉堂却一步上前,并排与展昭站在一起。只见他唇角轻挑,微微一笑,用一种甚至称得上是愉悦的声音开口说道。
“王爷对展昭的好,比之圣上对王爷如何?”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牢中狂吼乱叫的赵爵顿时像是失了力气一般,颓然坐在地上。
展昭转过头看看旁边的白玉堂,白玉堂的目光依旧盯着赵爵,眼神冷峻如同利刃,与唇角弯起的淡笑形成奇妙的对比。却也让自己无法抑制的心安与温暖。
人就是如此奇妙。不管多么坚强的人,心中有所托总会让他更坚强,心中有所依总会让他更安心。把自己交付给一个可托可依之人,竟是如此美妙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愚蠢的我今天写的很不顺,一开始是写了两千多字然后发现剧情上根本不贴合,所以就删除重写了……
谢谢大萌萌的鼓励和陪伴,还有黑巛及时的扔出了五爷给我鸡血!
爱你们,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167章 再回汴京-47
众人一路上跟着大军,虽然昼夜兼程,倒也没有受什么苦楚。眼见着京城越来越近,众人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白玉堂知道展昭无法完全放开心情,所以他总是尽可能跟展昭呆在一起,不遗余力的让他开心。展昭如何不知白玉堂的心思,自然总是顺着他的意思,能开心便开心。想想看,这世上是非之多,哪里是想躲便能躲开的呢?所以展昭也算是想开了,与其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不如好好珍惜眼前人。
可展昭还是发现,每次与自己在一起的不仅仅是玉堂,似乎每次至少有三四个人同自己一起,虽然众兄弟一起协助大军押解犯人回京,一起同吃同住没什么奇怪,可展昭还是明显的感受到一种被保护的味道。而这种感觉在他们越靠近京城时便越强烈。他本就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不用多久便发现二爷韩彰似乎一直在用信鸽传递着什么。展昭知道这多半和自己有关,否则何以解释玉堂并不像自己透露半分。或许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吧,所以他们不想让自己知道。可自己早晚都会知道,不是吗?
终是按捺不住膨胀的不安与想要对抗的决心,某个夜晚巡查之时,他将白玉堂单独拉到路边林中,他想要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注定是自己的那便是自己的吧。
两人在林中慢慢的走着,并不远离开营帐大道,却又保持些距离,不致让人听到他们的谈话。此时虽已入春,天色暗的还是很早,夜里的风更是带着透骨的寒意,营边升起一团团的篝火,众人或生火做饭,或持械警戒。
“玉堂,京中可有什么消息?”
白玉堂转过身,双眼正视着展昭,眸光流转,展昭从他的眼里读出很多种情绪,最终这起起伏伏的情绪凝结在一种平定的状态下。他伸手将展昭的外氅紧了紧,又把他的发小心翼翼的捋好,平静又直接的开口道。
“京中确有关于你的留言。”
他面色严肃,平静的眸光如同静止的海面,那海面下掩藏的是什么,展昭是知道的。虽然听到白玉堂话语的那一刻,他心头猛然一颤,但下一瞬他的眸光柔和起来,他很感谢白玉堂的坦率。
是啊,这不是意料之中的吗?这不是从一开始自己就知道早晚会发生的吗?呵,这件事多么奇妙,自己分明不知道它是何时开始,如何开始的,却早就知道了它会如何发展,又会如何将自己淹没……真的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开始的吗?自己真的从没留意过那有些热烈的目光吗?只是从未放在心上吧……是啊,自己明明从未上心,却为何?不,其实究竟为何,自己心里也不是没有揣度。这样的事,究竟何时是个头?
突然脸颊上传来温柔的触摸,展昭回过神来,看到白玉堂担心的目光。
“……猫儿,我,是不是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傻瓜,你若不告诉我我便不知了吗?”展昭淡淡的笑着:“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展昭说着转过身,他的目光随着身体平平的扫过,望向林外的一堆堆篝火。此刻天光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篝火的光芒散发着暖暖的橘色,一堆堆凑在一起,倒像是明亮的夕阳。展昭的侧颜在这一堆堆明亮火焰的映照下,倒像是剪影一般。
不知为何,这样的展昭让白玉堂看来很虚幻,他慌忙抓住他的手,将他紧紧拉住。展昭回握着他的手,把他攥的紧紧的,让他知道自己的愤怒,不安和委屈,还有自己深深的依恋。
“玉堂……我原想过,待我手刃了花冲那狗贼之后便一走了之。或许我会回江南,或许我哪里都不去,随便走走,了此一生……流言也好,纷争也罢,留名青史也好,遗臭万年也罢,都不在与我有任何关系……江湖,庙堂,呵,就只当我死了吧……我还是我,展昭。若这一切该是我的,那便是我的吧,反正也躲不过。可是我好恨!”
白玉堂突然觉得手上握力一重,随即有些颤抖,是展昭的手在抖,他的身体都在抖。白玉堂知道,那是气,是恨,是委屈,是心酸……他的手指依旧温柔的摩挲着展昭的手指,任由他恁大的力气抓在自己手上,把自己的手攥的生疼。
“玉堂,我,真的恨!”展昭慢慢转过头来,他罕有的情绪激烈,说的咬牙切齿,而白玉堂只觉得心疼,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温柔的点点头,鼓励展昭继续说下去。
“这一切全非我想,并非我愿,为何我……我,为何我要身败名裂背负这骂名?!”
白玉堂想起白福从开封放来的信鸽,那是他临走前特意嘱咐的,将京中的消息传递给自己,尤其有关展昭的消息。那时他以为自己走后说不定展昭会回京,他不想错过知道那人下落的时机,可他等来的确是各色各样的流言蜚语,那些他半点都不想让展昭知道的下流传言。
“这世上的道理我都懂,个中利害我都明白,可是玉堂,我咽不下这口气!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以前常有江湖朋友说我可敬可亲,到了开封府后有那么多百姓夸我平易近人,他们都说我温和谦谦,可我也是人!我也会愤怒,也会委屈!”
白玉堂望着展昭,满目心疼,可他却并看不清展昭的脸。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展昭始终不肯正面看他,他始终望向其他的方向,将一张侧颜给他。白玉堂觉得若不是自己此刻正紧握着他的手,他说不定会撇开自己,连这侧颜也不给自己。
“沽名钓誉之徒尚且爱慕美名,难道我展昭就不要脸面不要名声了吗?!”伴着刻意被压抑的沉重呼吸,展昭的声音染上了些许哽咽。“可我没办法,玉堂,我要维护的……是个,至高无上之人,呵呵,至高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