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不得不说,颜查散是个真聪明人。这些人里除了白玉堂展昭和沈仲元之外,便是他与襄阳王打照面的机会多。
白玉堂的心不在那贼王身上,他最关注的是颜查散的安全,还有便是这破王城的计策,所以他每每进府都是仔细观察府中情形,还有王府上下众人的能力与态度。沈仲元虽然美其名曰跟随王爷,但在展昭白玉堂的事情发生之前他根本没机会接近核心,而那之后又是被雷英千防万防,若非如此他也不用非要借助五鼠之力来实现自己的计划了。至于展昭,他在襄阳王府中时几乎是被囚禁的状态,那些时日更是让他觉得不堪回首,他所见到的襄阳王恐怕是最猥琐却也最真实的。而颜查散是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去见赵爵,以天子巡狩的名义直接与贼王面对面相抗。
可以说他们几人所见到的是不同的赵爵,没法说谁看到的更真实,可相互交流间却能得到些共识,比如他的贪婪,他的胆怯……其实这个计划能否成,襄阳王的态度甚为关键,若是他成大事不拘小节,大势之下运筹帷幄,不在乎一时之得失,那此时盗盟书便可说没有多大的作用。可偏偏颜查散这个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却看出赵爵是个胆小又贪婪、偏执又短视的家伙,他确信贼王不会弃盟书于不顾,相反,他一定会放下手头的一切,非要把这件事情做完不可。他手下想必不少能看透世事之人,可那些人又怎么可能违拗他的意思行事呢?毕竟有了他才有他们,纵使有人想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无奈那贼王别的不行,就是把皇权握的紧,这件事儿上谁也钻不了他的空子。
展昭自问不像那几位般如此懂得揣摩人心,除了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之外,他便没有参与意见,只等着尘埃落定,计策主意定下他跟着执行便是。知道之事便去做,不知道之事绝不乱插手,这是展昭一贯的为人之道。所以很多自视甚高的官宦之人亦觉得他进退有度,十分堪用。
白玉堂便不似他。此人本领高脑子活,总是有层出不穷的主意,做他的上司必要有真本事还要有心胸才行。也因为如此,白玉堂总是为展昭抱屈,在他看来,事情在计划之时都没问题,但实行起来总有千差万别,此一时彼一时,或成或不成总有偶然因素在里面。这时候去执行的人本领高低便显出来了。可世上偏偏不缺那些眼拙的笨蛋,事儿成了功劳是自己的,事儿若是败了,错都是别人的!
白玉堂不吃这套,若是有人干如此对他,他必要让那人明白事中原委,越是人想要隐藏抹混的事情,他却偏要把事情摊开来,掰开了揉碎了给人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让他们想躲赖都躲不成;但你若是有真本事把事情办好,他便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做,来他个锦上添花,最后却潇洒的把功劳一放,自己甩手走了。他白五爷,玩的就是这个派!
也因此他总是埋怨展昭不懂多疼疼自己,白白替那些按着歪心占便宜的宵小之辈担了不值得的名声。以前恨得紧了,他干脆出手替展昭教训那些人,可事后听展昭承情之余还要与他说教,便不耐烦起来。那时他总觉得展昭不知好歹,如此不领情,难道自己这么做就是为了他那声好吗?还不是替他这个人感到不值!
可展昭亦是如此,他并非对他说教,只是担心他对自己如此,对别人亦是如此,可这受他恩惠之人却未必人人都似自己,真有那些包藏祸心的,自己被人害了也未必知道。可他每每分析厉害,到了最后都会成为两人不息的争论。
那时他们便是如此,如同两只刺猬一般,嘴上说着再不要管的话,却谁也丢不开手,真的不去管对方的事情。可管了之后,又好似戳了对方心窝子似得,总要把对方捋直了。就这样,这么多年,终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展昭在黑暗中稍稍盘坐调息了片刻,再睁开眼时已经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他从怀中掏出白玉堂给他的那张纸,轻轻抖开。纸上绘图的细线皆在黑暗中显出一丝丝莹亮的微弱光芒。那是白玉堂从韩彰处要来的特殊草粉研制的墨汁再度上色的,在暗处可以发出微弱的光芒,这样即使展昭需要在黑暗中看图也不会惊动楼外的守卫,如此他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摸上顶楼而不被发现了。
展昭的手轻轻抚摸着这张图,心中再度满溢出感动。昔年,自己与他疾言厉色,确实是小瞧了他,总是担心他会因为这脾性被人算计了去,可眼下瞧着他的细心之处,感受着他用自己的本领悉心为他构建的安全网,心中不由自嘲,或许以往自己是太过以己度人了吧。以后真的要放开手脚,且看这耗子能如何折腾。
这样想着,他唇角不由再度微微翘起,这笑容若是让那白耗子看到,不知道会得意成怎样。可眼下只有他一人,还有一墙之隔的几十名守卫。展昭将图上的路线再度看了一遍,又抬眼悄悄外面的月色,收起图纸。
是时候行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想说,猫猫啊,你别这么自信,小心这耗子以后就只会折腾你了!
第142章 重回汴京-22
此次探冲霄可谓是一条连环计,一环扣一环,前环衔后环。白玉堂只身先行潜入安装总掣的机关房,再由蒋平等人去后院放火,展昭趁机进入冲霄楼,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按照提示一步步往上走,最后在顶楼处折腾,可劲儿将贼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这个时候展昭要么已经将盟书弄到手,要么就是在顶楼等着白玉堂把机关掣拉下,再动手拿盟书。无论是哪样,白玉堂定然会先抛起信号,这样做也是为了两边吸引注意力,分散他们的力量。对方要将他们分而治之,他们自然也要花开多枝,将对方的力量分开来。
可现下展昭却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大难题。
他按照白玉堂给他的图纸安安稳稳上到了顶楼,也就是存放盟书的那一层,可是这里干干净净一马平川,哪里有什么存放盟书的宝龛呢?展昭禁不住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里确实是什么都没有的。
虽然这里看上去徒有四壁,但他不敢贸然行事,因为当初白玉堂曾经三番四次的向他叮嘱,存放盟书的顶楼不得擅入,这里与楼下的机关不同,必须得关掉总掣方能进入,否则不等铜网阵张开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他凭着对机关的了解和临机应变才能一次次躲开险境,尽管如此,他却还是险些落入铜网之中。
此刻,展昭站在顶楼的入口处,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常言道进退维谷,此时他的境地比之丝毫不差,当真是进退为难。
就在此刻,突然一声响箭破空!
暗夜中一簇亮白的烟火直冲天际,唰的一声一只白色银边的大耗子照亮了半边襄阳城。隔着窗子展昭也看到了那耀眼的烟火,他心中一惊,跟着便紧起来。玉堂已经拉下了总掣!我已经晚了吗?!
按照计划应当是展昭所在的冲霄楼先行“被人发现”,因为当众人发现冲霄楼被攻破时必然会派人去总掣所在的小楼去查看,或者按动其他机关困住楼中之人。而当他们赶到时才会发现总掣已经被人掌握,他们却已经兵分两路。总掣小楼易守难攻,而冲霄楼更是连他们自己人都不会随意闯入的,所以一旦先行进入便可掌握主动。这也是为何白玉堂先行一步,先掌控总掣机关,却由展昭在冲霄楼引起众人的注意。待到他们意识到冲霄楼出事再去回顾总掣时,总掣机关已经在白玉堂的掌控之中。展昭只需要在拿下盟书之前给白玉堂信号就好。
可眼下,总掣已经被拿下,白玉堂甚至先行发出了信号,可展昭这里还不知道盟书的所在,心中怎能不着急呢?他不由暗暗埋怨那只手快的耗子,怎么不能多等一等?难道自己当真如此无用?还是这顶楼又藏了什么玄机?
其实也不怪白玉堂心急,他心中始终在意蒋平所说的话,那句“心怀死意”一直把他搞的心绪不宁。按理说,他确实可以再多等一等,等时间晚一点再动手行事。原本是要等展昭先发信号,稍带半柱香的时间他再响应。可是他早早拿下了总掣,甚至在小楼周围安置了韩二爷给他的简易火弹,可冲霄楼那边依旧是死寂一片!这下白五爷可沉不住气了。爱猫就在那处,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自己那图做的也是细致,怎得就不得半分消息呢?难道……那猫处生了什么变故?可恶!若是如此,那自己不如先动了手!横竖这总掣关了总是对的,不至于伤及猫儿性命!
这样想着,他便按动了机关,将冲霄楼中的机关关闭,随即发出了随身携带的烟火,大张旗鼓的把人全都吸引到了他这边来。他心中想着,这样起码可以将人手引来,不管猫儿那边如何,他总归可以轻松一些。
谁知展昭那边没什么外人的压力,却满是迷惑。眼下一瞧他这边得手,展昭听着楼下的人群鼎沸,嚷嚷着要去总掣那边,他如何能不着急?那么多人往小楼涌去,小楼不比冲霄楼,本就高大,想要上来也要费些功夫,再加上楼中布满机关,看守的人本就不会上楼中来,他一个人在这楼顶上反而是安全的很。玉堂那边可就不同了!他本就是一个人过去的,那楼不过二层,即便是射箭也能把那小楼射穿了!这耗子,难道是不要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