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伽利略]Fallen Embers 完结+番外 (拾月初酒)
而那个人,就像隐者手中的长明灯——
永远温暖,永远坚定,相与执手,苒苒不熄。
“我只知道,一直以来,有这么一个人,就足够了。”
☆、番外 现实与想象之间
番外
现实与想象之间
想写一篇汤草的小短文,推翻从前的某些设定,没有帝都大学,没有羽毛球社,汤川和草薙互不相识。
至于性格、职业、生活,都可以一切如故。
一个还是看上去有点不近人情的物理教授,每天在研究室里埋首于冷冰冰的公式和实验,闲下来会用仅有的一只马克杯给自己泡杯咖啡,咖啡还是速溶的,杯子依然洗不干净。
一个还是忙忙碌碌的小警察,每天在各种案发现场疲于奔命,喘口气的时候会靠着车门点根烟,一粒半明半灭的火星燃烧着,灰白色的烟雾袅袅罩住他的脸,没有人会忽然出现皱着眉头对他说,草薙,把烟戒了吧。
他们都在冥冥中怅然若失,他们交集的那一天尚未到来。
像《现实与想象之间》里唱的那样——
从远望你,等到接近你。
天与地,饱经几次风暴。
从抱着你,等到了解你。
经过后,已是天荒地老。
类似于磁带的AB面,类似于一个平行世界,夹在现实与想象之间。
A.1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才发现在下雨。
天光早已经暗得看不清路,青黑色的云压在头顶。雨水气势汹汹地贯穿空气,砸在刚刚翻修过的水泥道上,腾起一朵朵浑浊的水雾,声响噼啪干脆。
汤川皱了皱眉头,出门的时候没带伞,好在教学楼离他的宿舍也不算远,一路跑回去,大不了进房间先冲个热水澡。
皮鞋也许会报废,西装是阿玛尼的,湿了也不觉得多可惜,等明天天晴可以送到干洗店。只是头发湿漉漉的感觉有点讨厌。
汤川这样想着,又望了望远处雨天交接的地方。天空像一堆吸饱了水的海绵体,暴雨从那些绵软的云层里挤出来,没有要停的征兆。
没人可以借伞,学生们早散了,连运送实验器材的工人也走得一个不剩。和以往一样,他是最后离开教室的那一个。
汤川沉默着取下眼镜,折好插进外套口袋,紧接着头一低,大跨步冲进了雨幕里。
来不及感觉冷,只是雨水打在脸上有点窒息。混着尘埃的水有一种劈头盖脸的生猛,从头发上浇灌下来,流过脸颊和脖颈,毛孔吐纳之间,能呼吸进属于雨天的特别气味。
潮湿的土腥气。
想起过去做的某项实验,听从教授的要求收集符合要求的土壤,在培养皿中观察它的湿度、腐殖质、团粒结构,剔除所有无关的联想,摒弃一切无谓的情感,物质的意义仅存在于玻璃器皿的刻度和公式结尾的数字里。
这就是科学,严肃得让大多数人望而生畏,却又精确得让另一些人心生迷恋。
汤川学显然属于后者。
这种人通常与孤独相伴,在现实生活中缺少强烈的存在感。如同一个纯粹而严苛的符号象征,他们在人群中的比例少得可怜。
他们是怪胎——汤川略带自嘲地想。
怪胎和怪胎之间大约会产生互相感应的磁场——几年前在物理系读书的时候,同届有个外号叫“达摩”的学生,读的是数学系。那是个单凭纸笔挑战难题的天才少年,优秀与孤僻的程度连物理系都有耳闻。
他和“达摩”的第一次交流是在应用物理学的课堂上。
“你也是厄多斯的信徒吗?”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开场白,是在观察过那个人笔记本上的数式后。
那个人叫石神,全名似乎是石神哲哉。汤川曾经坐在他的身后,那个时候,石神的背影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比起神色样貌,背影通常能更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内心。石神的身材很高,但是背影微微佝偻,走路的时候甚至有些笨拙,表现的姿态却是异常的固执和萧索。
近乎执拗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们是同类,他和石神。虽然不在一个科系,仅有的交集也只是在理工学院的公开课上,平时见面不过是点点头,然后错身走开。
只是一种微妙的认同感。至于交情,严格来说,连朋友也算不上。
汤川学在暴雨中奔跑。
他三十二岁。
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
一个人。
B.1
草薙弯腰从警戒线下钻出来。
下雨天最麻烦,泥泞满脚,暴雨无所顾忌地将现场冲刷得一片狼藉。搭防雨棚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线索被破坏掉,四下里还挤着一堆看热闹的人群。
草薙站在离尸体十米远的地方,他打一把黑色直柄伞,伞骨被风吹得歪歪斜斜,身上的夹克衫已经淋湿了一半。
打电话给还在出差的间宫股长报告情况,不出意外地听到电话那端夸张的咂舌声。
“雨还没停吗,啧啧,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
“唔,那也没办法,天气可不是警察能解决的问题……”
草薙用手背蹭了蹭耳边的头发,嘟哝着挂断电话。搜查科的其他同事正在维护现场秩序,眼下的情况还不好说,具体结果要等鉴识课的技术人员到场……他抬起眼,看到遮盖尸体的蓝色塑料布,底下露出男人□□的双脚,指甲乌青,皮肤已经变了色。
“前辈,帮忙把登记本递给我。”
内海熏从不远处跑过来。年轻女孩生了张充满干劲的面孔,身上穿着警视厅荧光黄的短雨衣,雨水把刘海都黏在额头上,天空那么晦暗,可就是遮盖不了眼睛里的那份奕奕神采。
才二十四岁。
年轻真好啊。草薙在心里默默感叹,自己二十四岁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的吧,在干什么呢?和谁在一起呢?
左不过是警校的那几个“狐朋狗友”。除了平时一起读书训练,业余也会一起打球、玩游戏、看电影、喝啤酒、互相吹嘘新交到手的漂亮女友。
总之,都是年轻男孩子会做的事。
其中也有三两个关系不错的,只是毕业后分在了不同的警署和部门,见面的机会逐渐减少,等到别人都结婚生子,连偶尔出去喝酒的机会都变得屈指可数。
生活的轨迹仿佛早已注定,何时,何地,和谁相遇……从降生的那一刻起,要做的无非是循规蹈矩。
“前辈,草薙前辈?”
稍微走神的工夫,内海熏伸出五指在眼前晃动,他挠了挠后脑勺,雨水落在地面上泛起一股新鲜的土腥气,突然有点想抽烟。
“啊,抱歉。”
他从腋下的黑色文件夹里掏出登记本,递过去。
草薙俊平在暴雨中勘验现场。
他三十二岁。
朋友挺多,但没有几个特别交心。
一个人。
A.2
汤川用钥匙打开房门。
宿舍楼是嵌板式的四层建筑,四楼靠右的是他的房间。进门打开玄关灯,出现在面前的是套两居室带阳台的单身公寓,起居室里家具很少,靠墙摆放着一套铅灰色的长沙发,窗帘也是差不多的冷色调,除了必要的电器,茶几上还摆着一套黑色的仿古唱片机。
用具都很高档,只是对于一个单身男人来说,房间整洁得几乎过分。
其实是空旷。
每天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待在研究室里。住所能提供的不过是短暂的休憩,因此渐渐习惯了相对漠然。
很长一段时间,对人或物,都没有特殊的情感。
汤川脱下被雨水洇湿的皮鞋,换上拖鞋,一边松开领带,一边走向浴室。
湿了的衣服都扔进脏衣篓,伸手打开墙上的热水开关,一下拧到最大。
花洒里喷出压强逼人的热水,温度适宜,能激起毛孔的战栗。略微仰起头,闭上眼睛,让水流流遍全身。
皮肤上的土腥气似乎还隐隐留存。
洗完澡后觉得口渴,用铝制的小炉子烧水,泡咖啡。咖啡是速溶的,马克杯是上次购物的附赠品,杯身印着某品牌的广告语,杯沿有一圈淡淡的深褐色的咖啡渍。
用水清洗过好几遍,可是好像永远洗不干净一样。
汤川微微低头,看速溶咖啡的颗粒在白色杯壁上的翻覆,回旋,溶解,想鼓风干燥法,喷雾干燥法,真空冷冻干燥法等等各种干燥法。咖啡粉末特有的香气里,可以解释万物的科学文明。
又顺手打开了电视。
在播新闻,屏幕上一片熙来攘往,似乎是东京某处荒郊发现了被遗弃的男尸。暴雨天气里,五六个穿着雨衣的警察在现场忙碌,一个年轻男人站在警戒线外打电话,摄像机拍到他的侧颜,一闪便匆匆而过。
大约是便衣,虽然没穿警服,但目光与普通人不同。
仅仅是一瞬间,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汤川皱了皱眉头。
关掉电视。
窗外还在下雨,生锈的路灯一盏追着一盏,延伸到夜色尽头。雨雾里的光都被晕染淡化,蒙蒙的像生了一层柔软细碎的绒毛。
汤川站在窗前,落地灯白色的光源照着他的影子,咖啡升腾出的雾气蔼蔼地笼住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