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不按常理出牌,还不如舍掉老脸,在金殿之上她胜算还大几分。毕竟她是贾赦嫡亲的母亲,一个孝字能压人。况且,她还是贾代善的发妻。贾代善救驾之恩在身,上皇就算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就像贾赦入宫能凭借贾代善脸面得恩赐一般。
说句难听的话,贾家闹的这般难堪,皇家还要脸面呢!
“那就遵太太的意思。来人,去把老二叫上,咱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仇己嗅着满是铁锈血腥味,卷着血淋淋的舌尖,一字一顿,缓缓道。
第28章 自辞爵位
殿上满满当当的站着朝臣们,却静若深夜无人一般,只有殿外的冬风擦过殿门发出些响动。所有人视线光明正大的朝殿中的荣国府众人投去各色眼神。
有史以来,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兄弟阋墙闹到了金殿!
这一刻,不管先前是否与贾代善斗的面红耳赤的政、敌亦或是相交多年的老友都觉得悲戚,看着自己早已花白的发丝,忍不住思忖若自己有朝一日驾鹤归去,子孙是否也会为了家产为了利益闹得宛若死敌?
忧思完自家事,众人目光定定的看着贾赦贾政两兄弟。
贾琏克制着自己被众人打量涌出的害怕之情,手颤颤巍巍的扶着“贾赦”。
因为避免冲撞了皇帝御前失仪,仇己差点被咬断的舌尖早已上药,此刻正谨遵医嘱,暂且不言,且听贾政辩诉。
贾政额角渗汗,头低着,心里把王夫人乃至贾史氏都怨恨了遍。想他从出生到现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就算今日他能一切推得干干净净,有这么一个金殿诉情的污点,他的仕途生涯也毁得一干二净。不过想起先前他搀扶贾史氏过来,人在她耳边道的话语,贾政咬咬牙,还是决心再信她一回。此刻尽量的拖延时间。
“……还望皇上明鉴,微臣着实什么都不知情啊!这大半月以来,兄长行事愈发放荡形骸,不尊母命枉顾宗族礼法分家分宗,现如今又单凭子虚乌有的片面之词,就不顾手足之情,着实……着实伤臣之心啊!更是在臣母身上割刀子啊!”贾政匍匐跪地,字字含泪的控诉道。
当今目光在贾政身上慢慢晃悠了一圈,嘴唇微微一动,但张口之际还是咬住了下意识的“兽也!”
他对贾家兄弟两都不太喜欢,认为一个渣一个废物。可如今看来,起码贾赦真小人脾性倒也比贾政这种不知脸皮涂了几层猪油的伪君子要顺眼的许多。
当今视线转眸看了眼“贾赦”。
仇己眼角微皱,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立在一旁的贾赦,深吸一口气,大着舌头,费力道:“事实胜于雄辩!皇上,臣求宣马道婆当庭对峙!”
“不可!”
此话一出,刹那间殿内陡然恍若寒风来袭,一下子把朝臣置于冰窟窿中。无数双眼睛望向三尺屏风。
听着“贾赦”这言辞凿凿,似有证据在手腔调,贾史氏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待回过神来自己喊出了口,当即背后冷汗岑岑,噗通一声跪地,低声啜泣道:“皇上,还请宽恕臣妇的大胆无理。虽此刻可宣马道婆前来对峙。可若不问清老大心中的不甘,就算证据被证实是虚假亦或是他人捏造,老大也会死心眼的认定是政儿要害他!说起来……说起来也都怪我。老爷早年忙于公务后来又走的早,竟没有机会好好教导孩子。臣妇教子无方,让老爷,让贾家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臣妇愿此后常伴青灯以赎自己罪孽。”
将错全部揽到自身,贾史氏带着哽咽继续道:“俗话说夫死从子。老大既然是荣国府的家主,这分宗也是得了先前族长的应诺还有户部的凭证,我等后院女子自然无法置喙一句。”
一起跟随而来的王夫人闻言眼珠子瞪得恍若灯笼,目瞪口呆的看着贾史氏。
邢夫人听了这话,六神无主之下还涌出一丝的喜悦之色。明明她才是当家主母,但是被王夫人压得抬不起头来,如今更是被儿媳妇一个小辈排挤。
现在若贾史氏说的是真的话,不管如何……不管如何,她总能分到一半的管家权,到时候那些银钱支出她得好好核对核对。
正在小心翼翼斟酌词句让众人下意识怜惜的贾史氏抹眼泪见撞见两个儿媳的神态,尤其是刑氏小家子气的模样,当即只觉喉腥甜,自己被气的想吐血。
老大这种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德行都不一竿子打死,恐怕日后连刑氏都能踩在她肩膀上行事。
贾史氏气的胸腔欺负,气的一抖一抖,但好歹也算经过不少风浪,此刻深深牢记自己在什么地方,压着怒意,咬着牙撕心裂肺道:“但臣妇认为老大这一回,隐隐有些不似从前。怕其被人利用亦或是有心设法陷害,为的便是让我贾家从此四分五裂。故而臣妇也舍得这张老脸,求皇上彻查!为娘……是,他是觉得我这个当娘的有些偏心,可再怎么偏心,我还是娘啊,当娘的哪有认不出自己孩子性子的?想想最近的事情,臣妇觉得我的孩子被人移花接木了!
贾史氏边说头磕与地,咚咚的声响震撼着殿中所有人的心。
相比贾政闲扯些不孝不议的废话,贾赦铁心的要追根究底的模样,贾史氏这番话却让不少人为之动容。
世人都下意识的会怜老扶弱,更何谈贾史氏乃贾代善之妻,贾赦贾政的母亲。有道是儿不嫌母丑。都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有什么问题不能私下解决,反而要闹上朝堂,家丑外扬,连累老母还受人非难?
听着贾史氏的话语,当今郑重的点点头,叹道:“老夫人请起。荣公一生为国,到最后护驾而亡,此恩情不但父皇铭记心中,我们这些子嗣也牢记于心。”
听到这话,王爷们纷纷出言附和。他们爹的救命恩人家眷,他们也是会抚照一二的。
闻言,贾史氏眉间稍稍一松,还未来得及叩谢皇恩,就听见一道带着些变音的公鸭嗓子说:“可是……老太君不对啊。本王说句实在话,你家现在光景,就贾将军的能耐,有什么好值得人费心设计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
视线集中的望了眼说话之人忠顺王顾玠。忠顺王乃上皇宠妃,如今的甄太贵妃幼子,也是颇得上皇宠溺的皇子,早早便封了亲王爵,以至于其年过十三,便有上朝听证的资格。
比起已经年长还有差事在身的兄长们,忠顺王爷爵位高过人一等,未进官场磨炼,再兼之年纪小,这脾气可是实打实的小孩子式的耿直。当然在他们眼里便是唯恐天下不乱,其人是个移动的会说话还打不得嘛不得的魔星。
就像今日在场一半人知晓贾家余荫还在的最主要缘由是贾代善昔年手中的兵权,亦或是贾家两府国公两代人四人的人脉实力。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世间没有比军队中更容易滋生权、势、党、派的地方。因为比起文官间偶尔的利益权衡算计,要追求共同的信仰结成联盟等等,武人见只要一场战争。同生共死之后恨不得歃血为盟!
这战友情比起一块虎符来更能调动兵马!
更何况据说西北军的虎符并未在当今手中。
贾赦,甚至贾家的子嗣不成器,也少不了军中有将士还时时刻刻念着老上峰的好。
见所有人都哑然模样,忠顺王作为一个金贵的熊孩子,并不会住口,这贾家大戏比戏园子里的戏还要精彩呢!若非在大殿之上,有凶巴巴跟他不怎么对付的皇帝哥坐镇,他恨不得能那瓜子边磕边看,顺道还拍手喝彩!
“老封君,您能说说到底哪里瞅出端倪来?”忠顺王很有礼貌的唤道,还拍着胸脯打着包票道:“您跟我母妃他们也是好友,若真贾赦欺负了您,皇上下令处罚后,我带人给他套麻袋!让他跪下给您认错!”
贾史氏牙根紧咬,恨不得把这多嘴的忠顺王给撕了!
这边仇己似瞧出了贾史氏的窘况,颇为好心引过忠顺王的注意力,颇为好心的解惑道:“王爷,微臣的确文不成无不就,也就是会投胎了一些,有个好祖父好祖母。祖父出生入死给儿孙挣下了爵位,祖母昔年为商贾,赚取了不少银子。太太以为是钱财动人心,故而觉得我被人设计了。但是贾赦从来都是贾赦,未曾改变过分毫!”
“你当我傻?”忠顺王眉头一挑,上下斜睨了眼人,手指头指指跪地颤抖的贾政,又指指屏风,“你母亲你弟弟都觉得你最近半月变化过大了!”
见忠顺王误打误撞的帮助贾赦,当今端起茶杯,静静的品口菊花茶。若非为了遏制崇鬼神的风气,他才不愿浪费一下午的时间看戏。
仇己迎着忠顺王打量的视线,一本正经回的问:“敢问王爷,你觉得居住在宫中爽快自由还是在自己王府之中?”
刚出宫建府能自由自在不受宫规时间约束的忠顺王想也没想,“当然在王府里了!”在王府,他就是老大。在宫里,娘要管爹要管,他还有个压在上头的同父异母得好好恭维的皇帝兄长,每一天都是种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