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传奇之红花迷案 (天涯倦客字君逸)

　　良久，白衣女收回了目光。她将手中的花枝别在花满楼的衣襟上，然后缓缓执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花满楼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毕竟她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当花满楼的手游移在这张陌生的面庞上时，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叫做石秀云的女孩子，空洞的眼中流下了眼泪。
　　白衣女的眼中流露出了悲悯之色，然后缓缓的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没有人知道。当花满楼从悲伤中走出来的时候 ，白衣女早已不知去向，只有那枝别在他衣襟上的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提醒着那一刻不为人知的过去。拿起花枝放到鼻尖轻嗅，才知是一朵昙花。
　　空气中的迦南香已经散去，仿佛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气息，但已无可寻觅。
　　八月初九。
　　陆小凤和花满楼刚吃过早饭，就有侍女来请二人去观雨堂见妙姑。侍女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就像一个诱人的苹果。
　　陆小凤好奇的问道：“妙姑是什么人？”
　　侍女：“妙姑就是碧云寺的妙音居士。她也是山庄的半个主人，也是昨晚请你们进来的人。”
　　花满楼：“如此看来，倒要谢谢这位妙姑了。只是这半个主人是什么意思？”
　　侍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半个主人自然就是既不是主人也不是客人的意思。”
　　这个回答实在很妙，回答了和没有回答并没有太大区别。
　　陆小凤忽然整个人凑到小丫头的面前，摸摸胡子笑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侍女吓了一跳，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英俊面庞，一张脸就像天边的火烧云一样，简直比百年老店里的红缎子还要红。飞快的低下头去，轻轻道：“老爷本是不长回来的，端午前突然传信，说是要回来过端午，并且有一件大事要宣布。然后老爷带了妙姑回来，大家都猜测老爷要宣布的事和妙姑有关。可是还没到端午，先是小姐离家，然后老爷也走了。不过，老爷临走前交代，若有大事，可由妙姑决定。所以，她岂非是半个主人。”说完偷瞧了陆小凤两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苹果般的脸庞似乎更红了。
　　可爱的侍女领着他们一路向观雨堂走去，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陆小凤奇道：“莫非你还藏了什么小秘密瞒着我？”
　　小丫头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陆小凤：“哪里奇怪？”
　　侍女：“妙姑住在落梅园，平时不大出来。即便出来，也是去藏书楼。可她却要在观雨堂见你们。而且，山庄里的事情一向由何伯处理，老爷不在，山庄绝不会接待客人的。即便有老爷的交代，妙姑也从不过问山庄里的事情。何伯外出采买花木要今天才回来，所以昨天你们要入庄这件事请示的是妙姑。依她平日诸事不理的样子，本以为她会回绝，没想到她却答应了，并且还请你们住下。她昨天并没有要见你们的意思，只说等何伯回来处理，但她大可以让你们今天再来，然后直接找何伯的，不过那样的话恐怕是进不了山庄大门的。现在明明何伯回来了，她却又要亲自见你们。难道不奇怪吗？”
　　这世上奇怪的事情本就有很多，若要桩桩件件都想明白，只怕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在陆小凤看来，与其去想根本想不明白的事还不如直接问得好。所以现在他只想快点到观雨堂，快点见到那个叫妙姑的奇怪女人。
　　观雨堂。
　　妙姑背靠着一扇屏风，屏风上绘着一枝旁逸斜出的梅花，上面题着古人的诗句：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旁边有红泥小炉，温着汤瓶。
　　她跪坐于锦垫之上，面前有一矮几，几旁兽炉里焚着龙脑，丝丝缕缕扑入鼻翼，令人灵台清明。
　　花满楼依礼跪坐于妙音对面的锦垫上。陆小凤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随意的坐在花满楼旁边，然后努力探着身子盯着妙姑的手，仿佛要看出一朵花来。
　　矮几上摆着一套茶具，茶道二十四君无一不备。此时妙姑的面前放着三只建盏，她一手持汤瓶注水，一手持竹筅击拂。
　　点茶的技艺自宋已不传，它与唐代的煎茶法不同。点茶需先用瓶煎水，然后将研细的茶末放入茶盏，然后倒入少许沸水，调成膏状，以粘稠为度。接着一手点水，一手击拂。以沫饽洁白，水脚晚露而不散者为上。因茶乳融合，水质浓稠，饮下去盏中胶着不干，称为“咬盏”。茶人以此较胜负。
　　随着妙姑一声“请”，随侍在侧的侍女云岚将茶水端给两人。
　　陆小凤看着矮几上的茶水呆了一呆，转而看向妙姑。一身素白的衣服，不施脂粉，头上插着一支白檀木雕成的发簪，简约无华。脸上带着浅淡的笑 ，丰颐合度，像极了壁画上的观音。仿佛看多了人间悲辛，眉宇间带着一丝苦意。丝丝缕缕的青烟让一切都看不真切，仿佛整个人都被隔绝在红尘之外。
　　察觉到陆小凤走神，花满楼轻咳两声，提醒道：“陆兄，茶要凉了。”
　　妙姑淡淡的道：“一副皮囊而已，陆大侠若要看敬请随意。只是看的再久，妙音的脸上也开不出花来，只怕要让陆大侠失望。”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方才一直在想，若是天底下多几个妙姑这样的人，只怕这世间就只有茶鬼而没有酒鬼了。”
　　妙姑：“雕虫小技罢了。”
　　花满楼：“陆兄既然如此说，想来姑娘的水中丹青必是妙极。”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花满楼，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一个瞎子。”
　　花满楼：“这件事我本已要忘了，陆兄却总要提醒我。”
　　陆小凤不好意思的摸摸胡子，岔开话题道：“我们明明什么都没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花满楼笑了笑道：“击拂的声音。上次遇到问月公子时，他与苦瓜和尚斗茶，我曾有幸在侧。此项技艺久已不传，不知姑娘从何处习得？”
　　妙姑：“自然是问月公子。”
　　陆小凤惊讶的看着她道：“想不到妙姑竟然同问月公子有如此深的渊源。”
　　妙姑叹了口气道：“我与问月公子的确有些渊源，只是此事不足为外人道。若说渊源嘛，两位也是有的。”
　　花满楼奇道：“不知姑娘此话何意？”
　　妙姑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道：“住别人的宅子，吃别人的饭，难道不算渊源？”
　　两人都似已愣住。在今天之前，他们绝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和传说中的问月公子产生关联，总以为像那样一个人应该是云深不知处。问月是一个人，他再有能耐，也要吃饭，也要睡觉，因为他是人不是神。所以他是撷翠山庄的主人本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一个人若活在传说中久了，在别人的眼里就慢慢变成了喝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第七章 花的秘密

　　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盏茶，虽然不尽相同，但却别有深意，想必主人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陆小凤的茶盏里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花满楼的茶盏里是一朵兰花，妙姑的茶盏里则是疏星淡月，一派朦胧。
　　陆小凤看着面前的茶，呆了一呆道：“花满楼，你今日看不到这水中丹青，真是一大遗憾。”
　　花满楼端起建盏品了一口，然后放下茶盏道：“茶，重在品，入口即是茶魂。当然，似陆兄这般牛嚼牡丹之人自是不会懂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将茶盏里的茶一饮而尽。在斗嘴这件事上，若是花满楼不想认输，就连陆小凤也是没办法的。何况在品茶这件事上，他的确是不如花满楼的。”
　　盏中茶尽，妙音看向二人道：“茶已喝完，礼数已足，两位可以谈谈的来意了。”
　　无论谁要求人帮忙，总不免要周旋一番。如今被求的人主动问起来，实在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不过联想到苹果姑娘提起的一些疑点，陆小凤总觉得妙姑很可疑。或许是看出了他的困惑，妙姑主动解释道：“我一向不喜早起，如今已有些倦了。”她说的极自然，连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
　　陆小凤的心里有许多疑问，在他看来，如果想不出那就不必再想。所以他已经直接问了出来，“你为何要帮我们？”
　　妙姑看了看花满楼道：“因为朋友。”
　　陆小凤惊讶的看向花满楼，问道：“花满楼，你们认识？”
　　花满楼：“昨夜一直睡不着，便出来走走，曾与妙姑偶遇。”
　　陆小凤充满探究的看向妙姑，问道：“昨晚妙姑为何不睡？”
　　妙姑：“等花开。”
　　也许是怕被人误会，妙姑的侍女云岚替她分辨道：“我家姑娘一向睡得很晚。”
　　一向睡得很晚，那就必定不习惯早起，方才她说的那般自然，只是因为这对她来说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陆小凤了然的点点头，不过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接着问道：“昨晚你为何命人请我们进来。”
　　妙姑：“因为我知道你。”
　　虽然只有六个字，却蕴含了很多意思。一个像她这样深居简出，不问俗事的人，知道的一定是很有名气的人，一个很有名气的人找上门来，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既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陆小凤一向是个聪明人，他自然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