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人却不这么想。
他想起曾经一边数落他不懂得爱惜身体、仗着不死之身就知道乱来，一边忙里忙外地照顾他的金，心脏便像是被人揪紧般地疼痛。
那时候的自己，面对那样的金，却只注意到对方的脸色，还说了“嫌烦的话就走开”之类的话，在心里暗暗地拿他和伊莱恩比较，然后得出“果然只有伊莱恩和团长是关心自己的”这种结论。现在想想，那会儿的自己，还真是见识浅薄，知道自己被爱着之后就自我感觉膨胀，跟缺少关爱就自艾自怜的熊孩子没什么区别。
他已经习惯了掠夺、习惯了索取，毫无顾忌地将他对他的感情压榨得一干二净，直到他离开，仍傲慢地认为：不过如此。如果是伊莱恩的话，才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果然只有伊莱恩是真正关心着自己的云云……同时庆幸着，幸亏没有掉进这种温柔的陷阱里去。
可是，自己愿意为了伊莱恩赴汤蹈火，并对自己的付出能收获少女全身心的回报而满足的同时，却未曾想过，少年对他的付出，收到的却只是他施加的更多的痛苦。
如今，这一切都在慢慢地报应回他身上。等他想要像曾经爱伊莱恩那样地去爱他，甘愿为他赴汤蹈火、倾注所有的时候，他的眼里却早已没有他了。
……不，现在就放弃未免太早了点，不就是又找了个女朋友嘛！听团长的意思，玛琳占卜说这一世的金拥有妖精族的魔力，所以他们找到金，将他培养成最接近妖精王时的样子，为的就是能让他更快地变回妖精。届时，身为妖精的金，就算有人类的女友，也不可能处得长久。
退一万步说，哪怕金就是要跟人类的女人在一起，百年后，等那个人类死了，还不是只有自己可以陪着他？
之前的事让他对他的好感度打了个大大的折扣，不过仔细想想，除了因为太心急做了让他讨厌的事，也没别的了。毕竟，一个人因为生活环境和成长经历的不同，讨厌的事物也会不一样，这次没考虑周全，触了那家伙的雷区，也只能慢慢挽回自己的形象了。
理清了头绪的班渐渐来了精神，酒也醒了大半。他是真的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抢得过他，又或许，根本不会有人跟他抢。毕竟，人类根本构不成威胁，曾经威胁最大的戴安，也早不知跑哪儿去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越想越开心的班忍不住哼起了小调，胃口也跟着恢复了。他给自己做了份美味的料理，就着啤酒，一边用手机刷着网页，一边美滋滋地吃着。
记得团长说过，那家伙画画得很好，缝纫也是一如既往地好，曾在少年服装秀比赛上得过大奖呢！
少年服装秀啊……班搜索了这个关键词，发现油管上还有每一届的视频。他又搜索了获奖名单，很快找到了有金参加的那一届，维基上还有获奖者详细的资料简介。
看到少年捧着奖杯，笑得阳光灿烂的样子，班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不出来嘛，那小子，还小有名气呢？
紧接着，班就看到了获奖作品的照片，不由得一愣。
这是……妖精的服装？还有翅膀呢……
只是这对翅膀……总觉得很眼熟。
一种不安的情绪从心底滋生开来，班继续往下看着，点开了被称为概念稿的油画作品。
当以海尔布拉姆为主角的油画出现在屏幕上时，班愣住了。
他记得这个妖精……虽然他们从未说过话，甚至没有正式碰面过，但班知道他的存在。
他是金的挚友，和金一样喜欢变成大叔的样子，曾是他们的敌人，最后在王都战时被金亲手杀死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一世的金的作品里？！
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烈，班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含在嘴里的那一口料理竟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失神了许久后，班突然站了起来，往楼上跑去，凶猛地推开了房间的门后，在各个柜子和抽屉里疯狂地翻找起来。
他很快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那是金保存着的各个时期的画作，有被拍成照片收藏的油画，后面还用小字写着哪一年哪一月、存放于学校或是某个画室，还有成本成本的素描或彩铅练习本，甚至有小时候的儿童画。
画面的内容不外乎家人同学和老师，但出现最多的，就是那个班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妖精少年。
他还看到好几张儿童画上，有用蜡笔写着的歪歪扭扭的单词，说这是哈勒昆最重要的朋友。
朋友……
不知为何，班的内心突然涌现出一种声音——真的只是朋友吗？！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很快冷静下来……
那个妖精不是早就死了吗？就算转世了，也不可能是妖精了吧……团长也从没提起过这个人，所以，金那家伙，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呢？
……该不会……是以前的记忆在作祟？
对此相当在意的班，拿起手机就给金拨了过去。
关机提示音响起，班啧了啧嘴，又打给梅利奥达斯，在对方接起后立刻问：“团长，你还记得金那家伙有一个妖精族的好朋友吗？”
“诶？”
“就是那个跟金一样喜欢变成大叔的家伙！好像还是什么枢机卿？名字我叫不出来。”
“啊——”梅利奥达斯佯装恍然大悟地拖了个长长的尾音，道，“记得，怎么了？”
“他画的东西你没看过吗？！全是那个人的！”
“你说的是画里的那个妖精？啊……其实我不知道他那个朋友长什么样，还以为他是靠本能画出来的，因为残留着以前的记忆之类的吧。”梅利奥达斯说。
这可不是梅利奥达斯的谎话，他只记得海尔布拉姆这个名字和对方大叔时的样子，没见过妖精时的真实样貌。在得知金梦里的朋友就是那个人后，才联想到那些画作里的人就是海尔布拉姆的，这会儿只是在继续装不知道而已。
“这么说，团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那个人喽？”
“要是那些画里画的就是他以前的妖精朋友，那应该是想起来了吧？否则怎么会画那么多张呢？”梅利奥达斯巧妙地回答。
“既然如此，难道他还想起了一些别的事？”班想起金曾对他提起过伊莱恩，那时候他还以为是团长告诉他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没问过，也没怎么提过以前的事。”
看来团长知道的并不比自己多……
班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我去找他问问。”便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出门。
既然如此，就亲自跑一趟学校，问个清楚！
☆、现世之章三十八
哈勒昆今天也早早地到了死者之都，却没见海尔布拉姆出来迎接。
他朝四周一番张望，发现玫瑰的妖精正趴在不远处的花丛中，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海尔布拉姆？”他飞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问，“你在干什么？”
“哇——！”谁料对方吓得差点跳起来，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东西藏到了身后，讪笑道，“哈、哈勒昆，今天可真早呀！”
“什么啊……咱可是叫过你了才过来的……你没听到吗？”
“诶？啊……偶、偶大概是太专注了，没听到呢……”他歉意地说。
哈勒昆好奇地探出头，问：“所以说，你在干嘛？”
“啊……那个……”海尔布拉姆刚要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想了想，又反悔了，扭扭捏捏的，让哈勒昆更加好奇了。
“是不能跟咱说的事吗？”
“也、也不是……”玫瑰的妖精说完，脸还红了，偷瞄了哈勒昆几眼后，才下定了决心似的，把东西拿了出来，双手奉上。
那是一个用处理过的铃兰花朵制成的精致容器，里面盛了一些半透明的粘稠液体，散发着柔和的花香。
“这是……”哈勒昆沾了一点在手指上，舔了舔，问，“蜂蜜？”
“不……这是花蜜，蜜蜂采集的才叫蜂蜜。”海尔布拉姆还保持着正坐的姿势，那样子像是已经做好了听训的准备。
“这些花蜜怎么了吗？”
海尔布拉姆的头低得更低了，小声嘟囔了些什么。
“什么？”没听清的哈勒昆于是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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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之章三十九
哈勒昆的学校离猪帽子亭并不远，班连巴士都不耐烦等，直接用跑的，二十分钟后就到了学校的大门口。
虽然已是晚上，但因为临近假期，偶尔会有来接孩子的家长，加上传达室大叔见过班，所以很容易就放行了。
反倒是宿舍不那么好进，宿管大妈说什么都要学生亲自下楼来，带着客人一起上去，以证明他们真的认识，才肯放行。
哈勒昆的手机已经关机了，要联系地上他，还用得着自己亲自跑一趟嘛！
班只能把实情告诉宿管大妈，还拨了电话让她听关机提示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