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叶黄]永夜之雨 (珞霖)

　　“明明是去查看一番好不好？别整天想着打打打的。”李轩看不下去了，他见喻文州和张新杰小声讨论得起劲，环顾了一圈，竟是发觉少了个人，“咦，奇怪，黄少天去哪里了？难怪我觉得这么安静。”
　　“我刚才好像看到他往后面去了，我跟过去找他。”张佳乐自告奋勇地跑了出去。
　　圣剑关的夜风吹得黄少天的刘海飞扬，他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离开关主住处，翻身上了屋顶，借着月光辨别了好一会，眯着眼睛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终于在认定了什么似的一个深吸气后，向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再快点，再快点……圣剑关内其实有着无数平民居住，黄少天感受着脚下微弱而平稳得沉醉睡梦的气息，随便几个起落便把这些毫无威胁的人甩在了身后。这里平凡的住民恐怕并不知道，守护着自己被自己拜为神明的神圣军团骑士们都暂时离开了这里，更不知道这个大关的关主大人已被血族刺杀，血族十四公爵的半数正在这个关中，随意翻阅着关主府中或是重要或是普通的文案。
　　待明日天明，这个关怕是就要大乱了。
　　黄少天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半分喜悦的情绪。若是在半月前，他听说血族攻破了圣剑关怕是定会高兴地蹦起来，兴奋过后又是无尽地抱怨怎么没有带上他一起去。可现在，永夜之雨正芒刺在背地督促着他们向着人族的中心领域攻去，片刻都不得耽误。
　　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攻破。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叶修的脸，刚有了一丝的担忧，便被想象出来的叶修嘲讽了，那人眉毛一挑嘴角扬起勾出一抹轻蔑的笑意，担心我们这边，少天大大你想太多了。还不如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可别我们都在圣城门口了，你们还在后面慢吞吞地爬。爬你大爷！
　　黄少天甩甩脑洞把叶修的形象给驱散了，他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去担心这家伙，拜托了，血族原斗神啊，而且那边队伍又不弱，还真没什么担忧的必要。
　　想着黄少天脚下猛地一顿，身型一低半蹲下来。此刻，他视线中不再有连绵不绝的屋顶，而是豁然开朗的一个大广场骤然展现在眼前。
　　广场中心，一座宏伟的大殿折射着柔和而冷厉的光，给人尽是高高在上的疏远感，明明近在眼前也宛若眺望着海平线涌起的滔天巨浪，震撼着心灵却遥不可及。整个区域，在永不熄灭的萤灯石照耀下，与圣剑关其他地方硬生生隔绝开来，哪怕是关主府邸，都不足此处十分之一的华丽。而大殿前有如神赐般的巨剑，侧刃上反射的剑光让黄少天都不由避开了视线，这把锋利无比与宫殿同高的大剑，昭示着此处殿宇的身份地位——剑客圣殿，正是人族之中神圣剑客军团的第一圣殿。
　　蹲在屋顶的阴影里隐藏身躯的人缓缓站起身来，重新把自己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之下。深夜里冰寒的风撕扯着黄少天的衣角，一头短发凌乱不堪的飞动，略长的刘海几乎遮蔽了视线，黄少天恍若未觉地站立着，身形笔挺，冰蓝色的双眸却是幽暗极了。
　　哪怕最早遇到他的叶修都不知道，黄少天究竟出生自哪里，黄少天究竟是如何对于成为一个顶级的剑客有如此的执念。
　　成为血族之后，黄少天忘却了身为人类时的许多事情，也逐渐淡忘了过往的经历，可那些封存的记忆中，总有些，是注定忘不了，注定不能忘的。他想要成为剑客的初衷，想要站在人族剑客巅峰的梦想。他曾经仰望过、想要到达的地方，绝不是教皇殿，他最想要进入的地方，分明便是这里剑客圣殿啊！
　　他出生在圣剑关不远处的一个山村中，记得幼时，此时已经记不起面容的父母带他曾来参观过这被万人敬仰的剑客圣殿。那时，黄少天记得自己明明只是远远地隔着一个广场看了眼这雄伟华丽的殿堂，却让他有种在山脚下仰望千米高山的渺小感，如同蝼蚁一般，压迫到险些忘却了呼吸，可这之后，当他第二眼再看去时，那种窒息般的压迫感变淡了，取而代之的竟是无限的向往。若是当时他父母没有沉浸在剑客圣殿的敬畏中，能去关注一下幼小的黄少天的表情的话，怕是定然震惊至极，少年稚嫩的脸庞上是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战意与决心，带着势在必得的跃跃欲试，目光镇定而锋锐。
　　黄少天知道，圣剑关中有规定，所有建筑物都不允许超过剑客圣殿的高度。所以，他不论站在哪里，都不可能俯视这个宫殿，可他偏偏就有了一种把这个人族巅峰之所踩在脚下的错觉。
　　一别经年，他这次在站到剑客圣殿前，这座殿堂已经不再是那么高高在上，已经不足以让他仰望。更不提此时圣殿怕是空无一人，本还能让黄少天稍有忌惮的神圣剑客都离去了，徒留一座空殿，他可以随意地闯进去，不论是破坏，或是其他，都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他可以肆意地把人族尊贵的圣殿当做血族的领域满足，潇潇洒洒，无拘无束。

　　☆、- 14 -

　　“真是让人唏嘘啊，这么多年这地方还是老样子。”黄少天耳边骤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头一看发现张佳乐已经落在了他身旁，正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不过黄少天你一声不吭的来这里干什么？”
　　从奇怪的状态中被人惊醒，黄少天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无论是人还是血族，有了力量便容易迷失，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把自己本来的计划说了出来：“我先前一直有一个问题没法确认，张佳乐你也知道这个地方一直有神圣剑客守着嘛，被分配过来的时候我怎么都没想到会有机会的。不过，既然这么巧了，现在有机会了我就过来确认一下。至于为什么一声不吭，你也不看看张新杰他们，我说要来这里不跟我确认原因才怪了，但是这个原因又不是很方便说。”
　　打量四周的张佳乐正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黄少天的话，一听重点词立刻收了神：“什么原因！”他盯着抿着嘴的黄少天，不由蹙眉怒道，“黄少天，你要是连我们都不相信，还能信谁？这时候都事关血族存亡了，还藏着掖着什么啊！”
　　黄少天并没有直接理会张佳乐的怒气，他右手一抬，冰雨便已出现在了手中，直指眼前的剑客圣殿。这宛若冰霜结成的利剑尖端对准殿堂前耸立的巨剑，凛冽的剑气与杀伐沾染的凝重血气几乎化为实质萦绕在黄少天身侧。
　　张佳乐被黄少天毫无征兆的反应吓了一跳，慌忙感受了一下附近的气息，可除了黄少天之外分明没有任何足以对他们造成威胁的气息。他奇怪地望着黄少天，像看着一个疯子。
　　“我说，KILLIGHT……”黄少天顿了顿，像是在叙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一个左脸颊有一道疤痕的剑客，那是在我十岁那年，在人族剑术大赛上获胜者的样子。他的名字也是他剑的名字，而在那一年，他作为大赛的优胜者被授予神圣剑客席位，在教皇殿修习满月后，被派遣至剑圣关驻守剑客圣殿。”
　　加冕日的礼花比阳光还要耀眼，比玫瑰更为艳丽，圣剑关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当时的作业，附近村庄的人也尽数敢来围观，身着白银铠甲的神圣剑客在万人空巷的瞩目欢呼中走过广场、走进殿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黄少天在回忆中记起了大家高声呼喊的名字，记起了关于这个剑客那些流传市井的故事，记起了他在拥挤的人流中眼前一闪而过的面容，只是，难以置信罢了。
　　“我……我记得黄少天你……”张佳乐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黄少天歪着脑袋，难得只说了几个字：“我五百多岁了。”
　　张佳乐用一只手捂着张大的嘴巴，眼里的震撼怎么都藏不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明明不久之前才交手过的人类，切切实实打得难舍难分的剑客，却活在黄少天还生为人时的记忆里。是黄少天记错了，还是他自己记错了，再或者是……他不敢想下去了，若是真的能这样，人族和他们血族又有何区别？
　　可黄少天却把他不敢去想的内容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怎么样，一个活了五百多年的人类，而且还是一个足以与我们公爵级的血族战士战力不看上下的人类。百花缭乱公爵，你信吗？”他看向张佳乐，目光认真得让张佳乐没有逃开那个视线的勇气。
　　永生而害怕阳光的血族，能在阳光下生活而会逐渐衰老几乎活不过百年的人族，有得有失，才令两个种族可以互相牵制，而不再过分的某族优势中让另一个种族有被覆灭的危险。然而，若是人类可以永生了呢……
　　黄少天看着张佳乐颤抖的瞳，莫名有些后悔自己说出了这件事情。
　　他抬头仰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忆起了星海无边的美好恬静，可又蓦地感受到，自己不过是这茫茫大陆中的沧海一栗，哪怕手握着稀世的神剑冰雨，仍是脆弱渺小至极。
　　“黄少天，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张佳乐好歹也是叶修这个级别的老妖怪，震惊了一会便回过神来，权衡利弊之后，他咬着大拇指回头看了看有些距离的关主府邸，但看着黄少天仍出神得望着剑客圣殿，愣是等至耐心耗尽才出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