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酒吞童子记事 (烨可)

　　“是，大人。”
　　眼看对方给了个台阶，那近侍立刻冲小孩鞠躬，然后飞速撤离了。
　　看着对方离去，少年抬起手，趁其不备，让一个小小的纸人飞起，落在对方身后的腰带缝隙里，见对方没有注意到，才踱步走进面前的房间。
　　房间里，那些小孩各自找了位置坐着，不远处，长辈们多在畅谈客套，为了照顾这些孩子，便也特别开辟了一处席位。
　　看到来者，那些孩子多有停顿，其中一个小声道：“狐狸的孩子……”
　　此话出口，晴明冷漠地看向对方，那孩子愣了下，随即红着脸移开眼睛，不敢直视对方。
　　这时，贺茂保宪道：“晴明，你刚才去哪了？快过来坐，该吃饭了。”
　　少年坐在博雅身边，正指着身边的空座冲晴明招手。
　　大膳大夫官不是什么高贵的官职，所以安倍益材只算是下级贵族，但安倍晴明因其才能而能被贺茂忠行收为徒弟，因而年纪幼小便进入贺茂一族修行学习，于贺茂保宪一同长大。
　　博雅看着那个清秀儒雅的少年拘谨地撩起衣角，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忽然道：“保宪，听说你们上次去忠行叔叔祓禊的祭坛，看到了妖怪？”
　　祓禊时需将贡品摆在祭坛上，待那些鬼神享用完毕，觉得满意后方才会带着灾厄离去。
　　而一般人未经过训练，是无法看见那些刻意隐匿自己行踪的鬼神的。
　　闻言，保宪道：“是的，我和晴明看见，父亲念咒时，有一帮长相丑陋狰狞的家伙一一走上祭坛，取用那些贡品，完事之后，便取了纸车乘离去……当时我看到只看到二十二个，但晴明说，有二十四个。父亲总夸晴明的天赋很好，看来确实是如此。”
　　贺茂保宪心性耿直率真，说起父亲对晴明的夸赞时，并没有觉得妒忌，只是真诚地感到，自己这个师弟确实厉害，日后怕是能成为首屈一指的阴阳师、自己的好搭档。
　　一个孩子哼道：“说不定是撒谎呢，毕竟一般人都看不到，随便报个数字就是了。”
　　晴明的容貌、发色确实与一般人不同，这样一张端秀的脸，看着和那些妖怪幻化出来的容颜像极了，晴明的母亲大家都不曾见过，但早有传言，说晴明是安倍益材和一个狐女生下的孩子，生来是个半妖。
　　于是，又有人应和：“都说狐妖最擅长说谎了，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在场的多是娇生惯养的贵族，自幼承蒙长辈的宠溺，说起话来不讲分寸，再来，安倍晴明是半妖，又是下级贵族之子，按道理是没有资格来这里的，但因为贺茂保宪的关系，他也被一并带了过来。
　　年少的时候，面对异己的存在，不成熟的孩子往往会选择排斥、抵制的态度，拒绝接纳这样的人进入自己的圈子。
　　这份同仇敌忾反而让贺茂保宪不自在起来，他忙道：“晴明不会说谎的，放心啦，他的灵力确实很高，今晚如果有奇怪的妖怪混进来，他会保护大家的。”
　　这番话没引起多少共鸣，多数贵族还是沉默的，并不接受贺茂保宪的解释。
　　博雅抱着胳膊，睨着晴明的侧脸。
　　少年额前一缕碎发垂在白皙的脸颊边，眼下有浅浅的红色纹路，似乎是狐纹一类的东西，先不管对方是不是在说谎，但这个模样确实有点狐类的魅惑感。
　　博雅刚品出点“漂亮”的意味，忽然，那双泛着点点蓝色的眸子看向他，眼神说不出的犀利，博雅微凛，接着就听到少年清冷的声线：“妖怪总是狡猾而善骗的，它们无处不在，还会影响人的言行——像是妒和诟，转挑善离间挑拨是非之人附身，敦促其惹是生非，招人嫌恶，最后等这人被世间所唾弃心灰意冷之时，再一点一点吃掉对方的身体，继而拥有自己的形态……”
　　说着，晴明薄唇微微牵起，笑容出奇地妖异凉薄：“我看，不出多时，这世间就该有一只诟成型了。”
　　那说话的少年被指明身上附了不干净的东西，一时间心生恐惧，但一想到对方可能是在说谎虚张声势，便硬着头皮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被附身了？有本事，你把妖怪逼出来让我看看啊。”
　　结果，晴明轻松起身，抬手指尖捏着符咒，道：“自然是没问题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继续第二更
　　小屁孩时期的晴明，还不是很圆滑，也没那么轻浮的感觉，很好欺负一点就炸
　　不按平安京那些个时代顺序来了，年龄对不上嗯哼
　　谢谢小生嫁到的地雷～～～
　　

第40章 蝴蝶飞飞
　　眼看晴明拿出了纸符， 那孩子面庞上浮现些许慌乱，这时，坐在他身边的少女道：“既然晴明说要为你驱邪， 那接受便是，若丸你年纪小， 会被乱七八糟的东西盯上也很正常， 不用觉得害怕。”
　　安抚完少年， 少女又对晴明道：“还请下手从轻， 若丸年幼， 太过头的术法可能会伤到他。”
　　少女名为玉寿姬，容颜端庄美貌， 她头上戴着几样漂亮的簪饰， 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 身上则穿着一件绣着红叶的和服。
　　玉寿姬属清和源氏一脉， 和嵯峨源氏的博雅算有点血缘关系， 少女和博雅差不多年龄，而性格上则更为老成，眼见晴明把人给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方才稍作安抚， 并提示面前年少的阴阳师， 做事不可太过冲动。
　　毕竟那些长辈就在不远处， 如果若丸闹得太厉害，到时候吃亏的说不定会是晴明。
　　听到玉寿姬的话，名为若丸的小少年才稳住心神， 壮着胆子对晴明道：“行吧……你来给我驱邪吧。”
　　末了，还担心地补一句：“不准弄那些乱七八糟的术法，弄疼我的话，我、我、我就打你！”
　　这句等于暴露了他所畏惧的东西，无非是被怕弄疼了，或者怕当众出丑觉得丢脸。
　　晴明不可置否地睨着若丸，手中的纸符忽然自己漂浮起来，直直飞向若丸，精准无比地贴在他的脑门上。
　　浅黄色的纸符自己燃烧起来，燎了若丸额前的发丝，完美的齐刘海被烧出个凹陷来，随即，一阵阴沉的黑雾从若丸背后窜出，发出一声微弱的叫声，消失在空气里。
　　这几个少年最多也就听到一声叹息，而感应稍微强一点的，才能看到那隐约的黑雾。
　　若丸只觉得，背后浮起一阵凉意，似乎有谁贴在他耳边低声抱怨了一句，可回过头时，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结束了？”若丸难以置信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被烧焦的发丝。
　　晴明晃了晃一张新的纸符：“基本祓除，当然，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再给你彻底清扫一次。”
　　若丸摸着自己短了一大截的头发，为了不在今晚过后，只能露着光荡荡的大额头示人，还是拒绝了对方的建议。
　　这么闹了一出，小孩子们多不敢再招惹晴明了，获得清净的阴阳师稍松口气，抬手为自己夹了一块点心，倏而抬起眼睛，看到玉寿姬在为若丸理着那烧断的碎发，让对方的模样看起来不要太糟糕，少女偏过头时，头上的发饰展露在晴明眼前，那只金色的簪子末端雕刻着一只蝴蝶，随着少女的动作，蝴蝶微微晃动金色的翅膀，似要振翅而飞。
　　晚饭过后，外廊挂起了灯笼，明晃晃的烛光下，京都的街道被映亮一块，正方便众人在高处观摩下方的情况。
　　小孩子们多回到自己父辈的身边，在长辈的照料下一睹百鬼夜行的风采，贺茂保宪和晴明也回到了贺茂忠行身边，年长的保宪小声问晴明：“刚才若丸身上明明是某种妖怪的头发……根本不是诟，你在骗他啊。”
　　晴明瞄了自己师兄一样，小手捏着折扇微微掩着唇，若无其事道：“光是诟就能把他吓那样，告诉他是头发，那他会当场尿裤子吧？”
　　保宪心想这也有道理，但他还有问题：“为什么选自带磷火的符咒啊……那东西一般攻击时才会用，别说你是特地选着拿来吓唬若丸的……”
　　保宪说着，便看到自家师弟缓缓移开视线，细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
　　果然——这家伙小小年纪，性格其实就恶劣地不得了了啊。
　　“晴明，你真是个性格糟糕的坏家伙，明明长得那么斯文儒雅，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给你隐瞒了啊。”贺茂保宪也是无奈了，自家师弟能力高归高，可脾气是一等一的差，谁若冒犯他一分，他能双倍地还回去，还能无师自通地做到旁人完全无法察觉，让他这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师兄非常难做人。
　　贺茂保宪刚抱怨完，就看到晴明凝视着自己身后，待他回过头去，却看到源博雅和玉寿姬就站在身后，这状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听到了多少他与晴明的对话。
　　“额……博雅，还有玉寿姬？有什么事吗？”贺茂保宪有些尴尬地率先打破沉默，却看到博雅目光凌厉地盯着晴明，后者则满面和煦笑意地回望博雅，仿佛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一样。
　　不打笑面人，这点博雅还是懂的，既然晴明一装到底，他反而不好发作，何况玉寿姬找晴明还是有事要询问。
　　“贺茂保宪，还有安倍晴明，其实，我最近一直有件极为困扰的事，”玉寿姬看着白皙俊秀的少年阴阳师，瞄了眼不远处的贺茂忠行，又放低了声音“是很私人的问题，所以我不太想拜托别的阴阳师，因为这并没有严重到一定要除妖或者祓禊才能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