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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荒凉的雪原上,一辆军用卡车独自奔驰着,恶劣的路况颠簸的车摇摇晃晃,车厢里的士兵脸色苍白地忍受胃里的翻腾,刚执行完高强度任务,又连续三天的深山雪原奔波,耗尽了士兵的体力,就算是精悍的特种外勤兵也有点顶不住了。
外勤队长伊万抱着冲锋qiang,放松身体随着车厢来回摇晃,半眯着眼睛一副昏然欲睡的模样,实则,那双浅灰色眸子正暗暗打量坐在斜对面的冬兵。
剧烈摇晃的车况并没怎么影响到冬兵,他依然军姿笔直地坐在车厢一角,薄唇紧抿,眉头微皱,面无表情,蓝绿色的眼睛茫然地盯着虚空一点,浑身散发着无机质般的冷漠气息,只有随车摇晃的半长棕发不时拂过脸庞,给他添了点人气。
“真像一个散着冷气的人形冰雕,安静、毫无生气。”伊万心想,“这个冷飕飕的家伙,可和五天前在鄂木斯克大杀四方的厉害样子大不相同,那些神神秘秘的科研家还真是弄出了一个厉害的杀器。”
伊万可不知道,看起来正在发呆的冬兵,此刻正努力思考一个严肃的哲学领域问题。
“我是谁?”
原本一成不变地遵循指令、执行任务的冬兵,今天,却被这个突然跳出脑海的问题难住了。
刻在脑子里的指令明确告诉他,“我是冬日战士,绝对忠于苏联、听从上级指令的超级战士”,可再深挖细节,脑海里却空空荡荡,佐证的记忆少的可怜,除了解冻后刚刚执行的任务,什么也没有,没有过去、没有童年、没有亲人朋友,也没有从军经历,记忆荒凉的如同干涸的沙漠。
但马上,另一份记忆又影影绰绰地冒出,不知哪来的想法,潜意识知道“我是林延,一个普通的平民”,可其它的记忆就像顽皮的风,总是在从手中一穿而过,抓不住,看不清。
两份不同的记忆,如同扯乱的毛线团,深深困扰着他。
“我是谁?冬兵还是林延?”
伊万窥见冬兵不知为何眉头皱的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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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哲学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多久。
当他在车厢里闭目浅眠醒来后,再睁眼……嗯,没眼睛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被困住了,没有手脚,没有身体,没办法活动,却神奇的能看见外面的景象。
虽然记忆出现了问题,但他的智商还在,平息最初的惊慌,沉着观察了一会,外面是眼熟的车厢,眼熟的外勤队员,眼熟的刚才偷窥他的队长(他一直知道队长的窥视,只是无关紧要罢了),再结合那时不时进入视野的机械臂,他大胆推测:自己所看的都是冬兵视角,冬兵所见。
他在全程观看外面冬兵的所见。
可自己困在这,外面的冬兵是谁?他转动长期冷冻停滞的大脑努力思索,无果。
于是,他看了一天的冬兵所看,最后冬兵闭目休息,他也只好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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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又成了冬兵。习惯沉默的他,不喜欢叽叽喳喳的一惊一乍,即使经过了昨天的一日离体游魂,他依然沉默着,默默地不动声色地按照昨天所见,继续按部就班执行任务。
第三天,他又被困住了,观看外面冬兵的一举一动。
第四天,他又出来了。
诡异的是,当他被困住,外面的那个冬兵也能完美无缝地接上他前一天的行动,“显然,”他想,“那个冬兵可能和他的情况相似,也能看见他成为冬兵时的举动。”
就这样,两个冬兵每天交替出现,为了区分,他给那个冬兵起名“冬兵”,而自己则叫“林延”,不知道为什么,他更喜欢林延这个名字。
由于冬兵一贯寡言少语的举动和千篇一律的面无表情,竟没人发现冬兵的怪异。
只有奉命监视冬兵的伊万队长,对冬兵每天散发的冷气强烈程度的波动,表示怀疑。
今天还是喜马拉雅山式的凝固的极度冰寒,明天又变成贝加尔湖式冷中带风含水的诡异寒气。
伊万摇摇头,开始陷入自我怀疑:“自己不是神经过敏了吧?一个寒气还能有这么多的花样啊!”
马不停蹄的连续奔波了两个月,跨越7个国家,成功地执行完三个任务,伊万队长带领冬兵和外勤小队风尘仆仆地回到基地。
说是带领冬兵出任务,伊万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集前锋打探和后勤服务于一体的保姆。与当地的情报员接触他来,武器搜集运输他来,撤退路线安排他来,医护救援还是他来,冬兵只需要像大爷一样等着送上手的情报,制定行动战术计划,出击收队,然后就又变成了万事不理的冰雕人像。
感觉憋屈极了,队里最活泼的门克沙背着他没少抱怨,这些伊万都知道。
但是上级派他担任冬兵外勤队长时,就曾明确命令:在配合冬兵成功执行任务同时,严禁冬兵随意接触外界事物,严禁冬兵信息泄露外界,时刻严密监视冬兵情况。
虽然命令古怪了些,但精明的伊万没有问为什么,基地里古怪的事多了,他可没那么多的好奇心,只是严格遵循照办。
伊万不知道,上级这是为了保持冬兵机械式的绝对理性和绝对听从,防止他因为接触过多外界信息而产生多余的感性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时间线大约在1970年左右。
第13章 第二人格
武器维修室,冬兵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顺从地任由研究员们拿着大大小小的各式仪器在他身上检测,几个白大褂围着被重点照顾的机械臂,紧张激烈的讨论着零点校准、信号交互、变频传感参数等等陌生词汇,时而旁若无人地,用维修设备刺激机械臂内某个零件部位,探察冬兵反应。
整个研究团队就像在维修什么高级精密器械,热情严谨、专业认真,唯独没人关注冬兵感受,这群为科学而疯狂的人早就把冬兵列入武器一栏。
对待武器需要关心他的感受吗!?
只有门口持qiang而立的外勤小队队员咬牙屏气,提心吊胆地关注着研究员们对冬兵毛手毛脚的动作,就担心他们一个哪里不对,惹毛了冬兵。
他们不是同情心过剩,担忧研究员的安危,而是担心一旦冬兵发起威来,自己挡不住,成为倒霉的炮灰,毕竟他们可是看过出任务时冬兵的厉害。
不过,这几个新上任的外勤队员白担心一场,自始至终,冬兵都乖乖地任由摆布,只有时不时向眉心紧凑的双眉和紧握的右手泄露他的情绪。
不知道那几个研究员做了什么,酸、疼、麻、痒、胀等古怪又难受的感觉纷袭而来,烦躁的冬兵恨不得一拳揍翻那些人。
可是不能,指令告诉他这是检查维护,他只能接受和忍耐。
他抿紧了嘴唇,深吸一口气,继续忍过一波难耐的酸痛,很快汗水就浸湿了头发。
挨过一小时的折磨式检修,冬兵快速短促地调息了几下,恢复了点力气,才稳稳站起来,除了愈发苍白的脸色和汗湿的棕发,任谁也看不出他的疲惫状态。
快速扫视了下周围忙碌收尾的研究人员,他甚至有些庆幸地想:“幸好,今天出来的是自己,要不然就是冬兵遭罪了。”
是的,刚刚接受检修的是林延。
最近,林延对冬兵总是抱有莫名的愧疚和担心,他有时想,也许是因为自己是后来者的缘故吧。
从意识到自己和冬兵的存在,半个月过去了,经过深思探究,林延已经自我定义为冬兵主人格上衍生出来的第二人格,否则无法解释两人高度契合的行为习惯,即使是最亲密的同卵双胞胎兄弟也没有这样好的默契啊!
至于为什么是第二人格而不是主人格,纯属潜意识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是林延,而不是冬兵。
嗯,只能说命运造化!由于两人思维体的紧密相连,林延和冬兵之间产生了神秘的思维共振和感知同步,致使两人此刻默契的如同一个人。
只是两个人固有的思维模式总是有些不同,所以才会被感知敏锐的外勤队长隐约察觉他们外放气质的微妙差异。
有的时候不得不说,越敏感清醒的人,困惑越多,伊万队长就是典型案例。
虽然林延和冬兵彼此从未试图联系沟通,事实上,以两人的能力这很简单,但他们却一直默契地对对方的存在保持沉默,没有向外界暴露任何线索。
原因就是出于对维修室那把带头盔的造型怪异的椅子的厌恶。两人对那把椅子都有难以描述的抗拒,甚至恐惧。
虽然记不清了,但他们模糊的知道自己曾被送上那把椅子彻底维修,其后果他们非常不喜欢。
暴露意味着自己出了问题,出问题意味着很可能被送上那把椅子,被彻底修理的后果可能非常严重,简单直接的逻辑。
所以,林延、冬兵都继续乖乖的按照指令,当着沉默的超级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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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年,苏美之间紧张的关系愈演愈烈,冷战竞争蔓延到苏联的方方面面,尤其是军队方面压力很大,这也是卢金将军此次动用冬兵连续执行任务的原因,他需要靠冬兵的力量解决很多棘手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