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青蝉想到自己穿着姜无忧的衣裳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便忍不住要难为情。这一难为情,脸上更是红透了。
姜无忧:“……”
“二位,不能进去再说吗?这堵着门,鸡汤面都要凉了。”店小二从姜无忧身后冒头,他手里的托盘上可不是正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
姜无忧一时愣着没动,店小二直接从她边上挤进房内,招呼青蝉:“姑娘,这是按着吩咐特地给您下的鸡汤面,驱寒好的很,快来趁热吃吧!”
按着吩咐?谁的?姜无忧?除了姜无忧还能有谁?
这一瞬袭来的感动满满充斥了青蝉的心胸,姜无忧却避过她,看向楼下大堂:“……噢?那个伙计回来了,我下去看看。”
青蝉:“……”
鸡汤面差不多要全部吃完的时候,姜无忧才回来。青蝉抬头,将最后的面条吸溜进嘴里,探舌舔掉唇瓣上沾到的汤汁。
姜无忧:“……”
青蝉往姜无忧身后瞧:“阿芒没来?”
“……他喝得酩酊大醉,已经在那个员外家歇下了。”姜无忧走上前,两人一站一坐,青蝉便仰着脑袋问她:“那我怎么办?”
她的双眸里全是迷茫,明明未施粉黛,那五官却比任何描画都来得出挑。
姜无忧:“……”
青蝉:“……”
姜无忧用眼角扫她,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
青蝉只好自问自答:“我是去沈员外府上找阿芒,还是回茶场?……外面雨下这么大,茶场有些远了吧?”
她用商量的口吻,似乎是想得到姜无忧的建议,姜无忧如她所愿:“既然如此,那就去沈府好了。”
“也对。”青蝉回身找到伞具,可要走不走的,又泛起了嘀咕,“夜浓了,阿芒又醉得人事不知,我就这么跑去沈府……合适吗?”
姜无忧:“……”
青蝉:“……”
店小二打门外经过,姜无忧让他进来收拾碗筷。青蝉还绞着伞柄横竖拿不定主意,一脸的踌躇。
姜无忧开口对小二道:“再要一间房。”
“对不起您呐,今儿下雨,客房早满了,刚来几个过路的,都在后头柴房窝着哩!”店小二手脚麻利地将碗筷收好,堆出一脸善解人意的笑:“可是要给这位姑娘安排夜宿?您二位看着这么相熟,不如将就着挤一晚得了,大家都是姑娘,没什么好避讳的,您看可是这个理?”
青蝉心如鹿撞,暗啐这个店小二,着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虽然她也不是没与姜无忧一同过过夜,但今时不同往日,过夜岂是他说的那么轻松?
再看姜无忧,姜无忧自认只说了一句,可那店小二就叽里呱啦扯出这么一大通,竟还自以为是的将青蝉的住宿安排了,她不悦地看着他,他见风使舵,脚不沾地地跑走了,临走还反手将门关了起来!
青蝉半垂着头,拿余光偷偷观察姜无忧的脸色,对方无疑没觉得“大家都是姑娘所以将就挤一晚”有什么道理可言,她浑身上下都写明了“我不乐意”。
很好、很好,起码她们在这一点上还是达成了共识的……青蝉呼出一口气,但心里这么难受又是怎么回事呢?她从没想过要赖在姜无忧这里过夜,但姜无忧这样不愉悦的表情,还是狠狠刺疼了她——就是拿出衣裳给自己换,姜无忧也够勉强的,只是因为自己太兴奋,所以选择性地忽略了。
青蝉彻底垂下了头,抢在姜无忧最终宣判之前,识相地朝外走:“我还是去铺子里吧,反正离得近,有人守店也能相互照应着。”
她走到门边拉开了门,姜无忧都没有出声挽留。青蝉看着身上的白衣,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对姜无忧道:“姜大人,今夜麻烦你了。既然明日要回白鹤城,我与他们道了别,就来这里跟你汇合。”
姜无忧听到这里,脸上闪过电光火石的恍悟:“……不必麻烦。”
她微微拧着眉,静了静,才用一种不缓不慢的,无可挑剔的淡漠语气,说道:“就在这里歇着吧,反正明日要随我回白鹤城。”
……
屋里熄了灯,青蝉认真听了会儿雨声。……雨声在哪里呢?为什么除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她听不到别的任何声音?
青蝉侧头,往身边看。
姜无忧与她并肩躺着,呼吸轻轻的,好像已经睡着了。
青蝉有些晕乎乎的头重脚轻,她带着点儿讨好,小心翼翼问:“姜大人?你睡着了吗?”
姜无忧没有说话,青蝉干脆面向她侧卧,双手合掌乖乖枕在脸颊下,一眨不眨盯着姜无忧看。黑乎乎的她也看不清什么,便腾出一只手,迟迟疑疑靠近姜无忧的肩膀位置,轻轻戳了一下,又闪电般收回来。
姜无忧:“要睡地上吗?”
青蝉:“……明明没有睡着呢。”
姜无忧无语地瞥向青蝉,却正对上她的笑靥如花。
……
姜无忧背过身,留给青蝉一个“拒绝交谈”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明信片还没有寄出……留地址的姑娘们稍等噢>_<
☆、【第八十五章 酝酿】
雨水淋淋漓漓洒了一宿,青蝉始终没怎么舍得阖眼。这一夜仿佛是老天对她格外的眷顾,让她得以如此接近姜无忧。这样的机会或许已经没有下一次,她不禁产生荒唐的假设,若要拿年华来换取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那么她愿意为此付出多少代价呢?
姜无忧应是睡意正浓,毫无防备地侧过身来。晨光破晓,青蝉看清了她的五官轮廓,看到她黑鸦鸦的长发铺陈开,看到她因为呼吸而轻微起伏的肩头……青蝉想姜无忧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此刻既甜又涩的心情,哪怕需要拿整个生命去交换这温馨宁谧的一刻,她都不会有刹那的犹豫。
——可是天亮之后,她们又要回归原位。
青蝉察觉眼角开始潮湿,可是她不敢哭,不敢有任何动静,就这么睁着眼睛,将泪水无声地逼了回去。
……
天光大亮之前,青蝉终于混混沌沌地睡着了。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压着心事,心里沉甸甸地堵着,精神上无比的疲乏。以至于醒过来的时候,对着空掉的另一侧床铺,愣了好久回不来神。
直至外面传来拍门声。
“青蝉?醒来了吗?”阿芒的声音隔门响起。
青蝉正发着呆,后知后觉醒悟过来,只得收拾起心情下地开门。她一夜没睡好,面色自然憔悴,门外的阿芒也同样一副宿醉头疼面色难看的衰样。两人咋一照面,都吓了一跳,阿芒急忙发问:“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将青蝉从头打量到脚,哽住了:“……你这身衣裳,别不是……”
“昨夜大雨淋湿了,姜大人好心让我换上”,青蝉顿了顿,“我没事,只不过没睡好罢了。你呢?怎么就喝多了在沈员外府上歇下了?”
“难得投机,不由多饮了几杯……”阿芒说着,往后来回看了看,确定姜无忧不在这附近,才压着嗓子继续说道:“都是哥哥不是,若非哥哥喝酒误事,你岂会在这里将就?落在姜大人眼皮子底下,就是想要睡好,怕也是不易。”
青蝉:“……”
阿芒提起手上的包袱,言语间十分不情愿:“早时已替你收拾了衣裳,姜大人说就要带你回白鹤城……还没歇几天呢!城主为何如此心急?”
青蝉摇头,要去接那包袱,阿芒却又拽紧了不肯撒手:“今日一走不知又要何时才能归来,要么由我再去说说情?”
阿芒必然是已经向姜无忧说过情,并且毫无收获,否则又怎会说出一个“再”字?青蝉摇头道:“若能通融,姜大人就不会开这个口了。”
阿芒一口气要叹叹不出,将包袱往青蝉手上一塞:“你且梳洗吧!”说着别过脸,“蹬蹬蹬”地下楼去了。
青蝉换回衣裳,将自己拾掇清爽了,下楼见到坐在大堂里的姜无忧。周围人来人往,就只有她是那样安静出尘。挺翘的鼻梁,描画般的眉眼,隔着遥遥距离仿佛都能嗅到的冷香……青蝉定住,魔怔了般,一颗心砰砰直跳,总觉得那个不太妥当的念头想要剥离了蹿出来。很多不敢见天日的话想告诉她,忍都忍不住,就是现在,这种心情如此煎熬,再多一刻都要等不下去了!
——青蝉迅速低头,咬着下唇用力呼吸。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她默念着,堪堪平复下内心的骚动,下一瞬便有所觉悟地抬眸。
姜无忧看着这边,正看着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碰撞,姜无忧似乎对她跟柱子似的杵在最后那节台阶上感到费解,青蝉一阵心虚,压着差点脱缰的理智,一步步朝姜无忧走去。
“……阿芒呢?怎么没见他?”
青蝉听到自己的声音,还算是平静。姜无忧闻言,不疾不徐道:“他怕道别伤心,已经先走了。你吃点东西,我们随后启程。”
雇好的马车已经在客栈外头候着了,青蝉就是有心要与阿芒以及铺子里的那些伙计道个别,怕也是赶不及时间。再者阿芒既已说了道别伤心,那就还是省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