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蝉得她先前一番调笑,当即默念□□,歪过头做礼貌状:“多谢。”
这个动作尤为便利姜无忧落吻,姜无忧也没客气,想也不想便袭上去。
青蝉:“……”
亲吻来得突然,撤也撤得干脆。青蝉都没来得及进入状态,姜无忧已经结束,一本正经地写起字来。看看青蝉先前所写,她还要嫌弃:“真难看。”
青蝉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自然不及你啊。”
姜无忧没有再说什么,带着青蝉誊起《静心抄》。
半日转瞬即过,金乌西斜,《静心抄》已经誊到后半部分。
姜无忧速度极快,落笔之后便如换了个人,不苟言笑,严肃端庄。
青蝉觉得她有些专心过头,试探着唤她:“姜无忧?”
姜无忧似有心事,恍若未闻,兀自写着,又翻过一页,骤然停住。
青蝉:“……怎么?”
姜无忧松开手,青蝉不解地看着她。
姜无忧:“随我去一趟主殿。”
起先青蝉并不知晓,然而到达主殿,她才了悟姬莲生寻姜无忧是为了什么。
云红.袖病了。她病得蹊跷,昨夜入睡前还是好好的,睡到后半夜上突然大喊大叫。绿萝被惊醒,待她上前,云红.袖已经高烧不退,神志不清。
绿萝才给云红.袖喂过药,见姜无忧领着青蝉过来,福了福:“姜大人。”
姜无忧随口问道:“她如何了?”
青蝉注意到绿萝眼睛红肿,显然对云红.袖的病情十分忧心。
绿萝:“白日里昏昏沉沉,说了许多糊话,现下醒了。”
姜无忧迈至榻前,见云红.袖陷在锦被中,黑眸无光,下巴尖尖,一脸病容。
云红.袖听到动静,眼珠慢慢转过来,见是姜无忧,疲惫地勾起唇,然而终究气力不济,这个笑显得虎头蛇尾。
“姜大人有心,还知道来探看本城主。”
青蝉见惯了云红.袖的趾高气昂,她突然这么气若游丝,叫人颇不适应。
姜无忧自然听得出话中讥讽,道:“你活了这么长久年月,还会得这种毛病,显见平日疏于修炼,懈怠到何种程度。”
云红.袖轻嗤:“你少教训我罢,只当我还是当初的云王小女?”
姜无忧:“即使当了城主,也没见你长进。”
云红.袖的目光越过姜无忧,落在青蝉身上。看了一眼,她仿佛累极,闭上目:“姜大人若是来教训本城主的,那便回吧。”
姜无忧:“是要回了。”
姜无忧抬步便走。青蝉跟在她后头,快出殿门了,才听得殿内的云红.袖又是一声嗤笑:“你自来便是如此,从未真正把我放在眼里。除了素图,这云家的江山,怕是给谁你也不放心吧?”
云红袖边笑边咳:“可惜天上地下,只有那一个云素图,为你死了!”
“你若要替她守这白鹤城,我绝无二话,这有名无实的城主之位你尽管拿去!”
青蝉回头去看云红.袖,觉得匪夷所思。若非云红.袖与姬莲生从中作梗,云素图或许已经复生。她真是病了,将这样重要的事迹都遗忘。
青蝉替姜无忧愤恨,然而姜无忧听在耳中,却连驻足都不曾。
青蝉亦步亦趋地跟着姜无忧,谁也没有说话。离开云红.袖寝殿不久,姬莲生迎面过来。
走到近前,三人都停下脚步。
姬莲生问:“你见过她了?”
姜无忧:“胡言乱语,病得不轻。”
姬莲生笑得促狭:“一生病就乱发脾气,连向来低调的祝音都吃她一顿排头。”
姜无忧无意与姬莲生攀谈,略颔首便要走。姬莲生识趣的让步,只青蝉经过之时,她“咦”了声,仿佛想起什么,拉住她笑眯眯地问:“《静心抄》可誊好了?”
青蝉斜眼看她:“回姬大人,不曾。”
姬莲生不见外地拍拍她肩:“有劳啊。”
青蝉简直被她气死:“我可再不会内疚了。”
姬莲生笑:“早说让你不必内疚。”
青蝉:“……”
青蝉甩开她的手,跟着姜无忧就走。
姬莲生往与她们相反的方向行去。日头已经落尽,天色将黑未黑,前方匆匆十数侍从,轻声细语间点燃宫灯。
姬莲生没有回头,独自走向灯火最盛之处。
青蝉与姜无忧一路无话回到第六门。与前夜相同,两人依旧同榻而眠。
青蝉看得出姜无忧心中有事在考量,这一趟主殿之行,或许在誊写《静心抄》时姜无忧就已有了计较。
青蝉惶然,这大约便是姜无忧避而不提的那个未来?
此事牵扯重大,青蝉不敢多嘴,她甚至连想也不愿去想,如今米分饰的太平底下暗藏着多少凶机,以后又会经历怎样的变故。
青蝉找到姜无忧的手,轻轻握住了。
姜无忧感受到青蝉不安,侧头安慰道:“不需担心。”
青蝉顺着她的话:“嗯,并不担心。”
姜无忧看她实在是乖,伸手揉揉她的头:“红.袖不过试探我,还没到兵戎相见那一步。”
青蝉没料着她会愿意说,黑暗中凝视她:“会有那一天吗?”
姜无忧手指往下,划过青蝉的脸庞:“害怕么?”
青蝉:“不怕。”
姜无忧:“或许会涉险。”
青蝉:“有你,不怕的。”
姜无忧:“这与你设想的将来背道而驰,也没有关系?”
心头浮现戚恒那一番描画,青蝉沉默了。
姜无忧始终看着她,过了好久,青蝉的声音响起,轻柔而包容:“没有关系,有你就够了。”
☆、噩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噩耗】
又一日过去,《静心抄》已经全部誊写完毕。
姜无忧搁了笔,对青蝉道:“今夜暂且歇下,明日便把经书送去主殿吧。”
送去主殿之后该当如何,姜无忧并未安排,青蝉无声应了,将经书全部整理妥当。
既然姜无忧说还未到兵戎相见那一步,想来自己也不该风声鹤唳,一切照旧便是。
二人对未来之事谈之甚少,夜深人静时,喁喁细语的都是前情旧事。
从海上到越府,从死亡沙漠到回龙镇……通常是青蝉说个不休,姜无忧间或应答几句。她虽言语不多,兴致却不减,从青蝉视角来看这一路经历,十分有趣。
“谢眠风这个人,初识之时便觉甚不靠谱,竟能花钱雇个坑蒙拐骗的小徒弟来,这便也不提了。不过一面之缘,也不曾得罪于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嫁祸给我,惹得狐狸精来寻事,真是过分得很。”
“……后来我伤了腿,她居然让我去与你同坐一骑,我真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姜无忧听着,笑起来。
青蝉也觉得当时场景好笑,然而笑着又有点伤感:“不知谢眠风如今怎样了。”
姜无忧:“我想她偶尔也会想起你。”
青蝉:“或许吧……”只怕白鹤城这一段回忆,她会避之不及。
姜无忧听出她话里的惆怅,从后拥住她,在她耳边轻道:“有人停驻,有人离开,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青蝉:“我明白。”
第二日,青蝉辞别姜无忧,带着《静心抄》回主殿。
云红.袖清瘦了,虽则面色还苍白,但精神却比之前好了许多。绿萝正伺候她用药,待她喝完,才将青蝉誊的《静心抄》呈给她。
云红.袖并不去接,只吩咐:“遣人给姬大人送去吧。”
绿萝领命去了,青蝉也想走,云红.袖却道:“整日躺着乏累得紧,青蝉,扶我出去走走。”
说着云红.袖示意青蝉来搀,青蝉无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上去。
云红.袖这两日缠绵病榻,青蝉接近了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她暗地里留心,短短几步路走来,云红.袖额角已隐有汗意,想来身体真是虚的厉害。
青蝉收回视线,放慢步伐:“城主还是多歇息吧。若想散心,等病好了也不迟。”
云红.袖:“哦?你是在关心我?”
青蝉:“……”当我没说。
云红.袖:“两日不见,你的气色倒是不错。”
青蝉:“…………”
云红.袖知道自己身体,也不走远,只是离开寝殿,在外头小园子里略坐坐。
青蝉以为她又会耍什么心眼,时刻都在警惕着,谁知一直待到绿萝返回,云红.袖都不曾开口再说什么。
绿萝见云红.袖竟离了殿,对着青蝉狠狠剜去。眼风如刀,青蝉自认倒霉,往后退开数步,将在云红.袖身边伺候的位置让给绿萝。
绿萝:“城主怎的出来了?晨起还说头昏得厉害,这才刚喝过药,该卧榻静养才好。”
云红.袖:“罢了,回吧。”
云红.袖渐渐走远了,青蝉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处……这便结束了?用意是什么?真是出来透透气?
青蝉回了自己屋,呆坐片刻,起身捡出小篮子里的竹蜻蜓,拿在手里摩挲着,自言自语:“你呀,你呀,现下回了主殿,再想见你可就难了。”
“见谁难?”柔柔一声回应,在门边响起。
青蝉惊吓而外,又分外欢喜:“端木?”
端木:“本以为你在姜大人处,谁知扑了空,只得央祝音将我带来主殿。”
青蝉听她话音,想来找自己有事,不然不会这样连轴轱辘般转。立刻迎了端木进屋,端木也不绕圈,甫一落座便道:“细砂回来了。”